第三章

　　乌云总是用了太多的粉底，很容易掩盖月亮光明的气息。就如同窗外突然而来的雨滴，滴答滴答的雨声，落在玻璃上，很容易将一个人的心事戳破。
　　锦业二路大多都是写字楼，张妍所在的平安保险公司就在金业大厦的第十一层，而周彤所在的财务公司在第十层。两人在同一栋大楼里工作，经常会在电梯里相遇。
　　张妍不是一个爱梳妆打扮的人，如果不是公司要求淡妆，她不会将那些粉底涂在脸上，既不好看又伤害皮肤。与张妍不同的是，她每一次看到周彤，周彤都是浓妆艳抹，身上总有一种玫瑰花的香味。周彤很漂亮，穿着打扮也是走御姐风格，虽然看着很干练，但她总是毛手毛脚每一次进电梯都显得很狼狈。
　　她们认识，是因为一次周彤赶电梯太匆忙，扭到了脚，高跟鞋甩了出去。张妍见她要跌倒，一把扶住了她，并示意旁边的同事将高跟鞋捡了回来。周彤报以微笑，觉得这个女孩还不错，各自自报家门，简单聊了两句。
　　往后的日子，每一次在电梯里遇见，张妍都会刻意按住电梯的开门键，等她走进来站好才放开。然后她们会聊几句简单的生活，各自忙碌起来。
　　她们之间，算是相熟，但还算不上是朋友。
　　周彤被杀的那天，张妍一如往常般上班，但并没有看到周彤的身影。她刻意出了电梯，多等了一趟，还是没有看到周彤。她想：也许是周彤请了假，毕竟人人都会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觉得心神不宁，跟好几个顾客介绍保险产品的时候，都聊得很不愉快。起初她并未在意，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她急匆匆地去上班，进了电梯，看大楼门口还是不见周彤的身影。这时候，听到站在身旁的几个人在说闲话。其中一个说：“你听说了吗？十一楼财务公司的一个女人被人杀了！”
　　“嗯，听说了。”另一个附和说，“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瞧她平时那花里胡哨的样子，肯定有不少男人，指不定被哪个男人弄死了。”
　　“听说她死在了她住的房间里，肯定是熟人作案。”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人们普遍喜欢谈弄是非，赶忙凑上来，有人问他们：“你们说的就是财务公司那个谁吗？昨天死的？”
　　“是啊！就是财务公司那个前台，叫什么来着……对，叫周彤。”
　　周彤！
　　这个名字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具有魔力，直击她的心脏，压抑地使她喘不过气来。“啪”的一声，她怀抱着的文件夹掉在了地上。
　　十一月初，旅馆门外的墙头破茧，有倔强的野草探出头来，欣赏枯木枝上残留的片片枯叶，被雨水清洗。有雨的夜晚城市很安静，路上三三俩俩的行人撑起伞来，把身边人搂进怀里，还再诉说着关于秋天的话题。
　　李耀杰听到这里，便问她：“你确定她是被谋杀的吗？”
　　张妍使劲地点点头。
　　李耀杰继续问她：“警察还没有找到凶手？”
　　“没有。”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有人总是跟着你的？”
　　“两天前。”
　　“周彤死了多少天了？”
　　张妍想了想，回答说：“应该是九天了。”
　　冯帆与赵雷对这种事不太懂，但他很关心美女的事。但凡是美女，他都关心，总说自己是个博爱主义者，爱所有美女。
　　冯帆见李耀杰一个劲地问张妍，而自己却插不进嘴，忙说：“都死了九天啦！警察怎么还抓不到凶手？”
　　赵雷终于缓过来，说：“抓不到就抓不到，你急什么？”
　　冯帆说：“我这不是忧天下之忧，忧国忧民的，我容易吗？”
　　“你可拉到吧！”赵雷会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三从初中开始就在一块玩耍，彼此化成灰也能分的出来谁是谁。
　　李耀杰始终想不明白一点，周彤死后，为何在两天前才会找上张妍。按理来说：人死后有两种可能会变成鬼，一种是死后无人认领会变成孤魂野鬼；另一种是积怨太深不愿投胎想要报复。周彤是被人谋杀的，凶手还未抓捕归案，她应该是属于第二种，留恋人间只是想为自己报仇。但根据张妍所说，她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没有怨恨，她不可能是为了寻仇而来。那么她找上张妍，很可能只为一点：因为某种原因，她希望张妍帮忙。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李耀杰问张妍：“你了解周彤的家室吗？她是哪里人？家里有几口人？是谁给她收的尸？”
　　冯帆抢话说：“你以为人家张妍是查户口的吗？这人家怎么可能知道。”
　　“我知道。”张妍说，“新闻有报道过，虽然没有说明周彤的真实姓名，但我知道说的就是她。”
　　周彤并不是本地人，家在江城。家里是做古玩生意的，后来被人骗了，用几百万买了一只赝品，导致家道中落。周彤在长安，没有什么朋友。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一年前已经分手。周彤死后，是她的老母亲来长安收的尸。
　　李耀杰听后，整理了一下思路，说：“你跟周彤比较熟，可能在周彤眼里，把你当做唯一的朋友了。”
　　“是吗？”张妍睁大眼睛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周彤的魂魄跟了你两天，但却没有伤害你一分一毫。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阳气，很充足，并没有丝毫减少。”李耀杰继续说：“她找你，应该是寻求你的帮助。至于帮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不找她的家人帮她？”
　　“不清楚。”
　　冯帆见张妍眼镜里掠过一丝失落，便对李耀杰说：“不清楚不行啊！李爷，你得弄清楚啊，要不然你让人家一个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办？”
　　赵雷听了周彤的事，觉得她很可怜，也觉得张妍很可怜，附和冯帆说：“对啊！帮人帮到底嘛，送佛送到西。您老人家既然管了这件事就管到底，难不成你是怕了周彤的鬼魂了。”
　　“你放屁！”李耀杰就不想搭理这两个狐朋狗友。
　　冯帆马上溜须拍马地说：“从小到大，你见咱们李爷怕过谁！李爷，你就帮帮张妍吧，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行！”李耀杰看着他那狗腿子的形象，权当是给他制造接近美女的机会了。“这样，明天你们去给我买几样东西，明晚我要用。”
　　冯帆听到他说行，显得格外兴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说，要什么东西，没有我买不到的。”他转头看着张妍，“你别怕，有哥们在，啥都不是问题。”
　　张妍看到他那滑稽的样子，终于喜笑颜开：“嗯嗯，谢谢你们。”
　　李耀杰说：“好。我需要你买一些黄纸、朱砂、笔墨，水果、米酒、香烛；还有，牛的眼泪。”
　　“我去！”冯帆想了想说，“这些都好说，就是这牛的眼泪有点过分了啊！我去哪给你找牛的眼泪啊？在城里，你想找头牛都难。再说，你要这些东西干嘛？”
　　李耀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说：“爷要开坛作法！招周彤的鬼魂！”
　　因为张妍的事，冯帆特意请了一天的假，一大清早，便拉着赵雷出门采购物品。李耀杰所说的物品，在城里都能找得到，只是这牛的眼泪，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两人跑遍东南西北，光汽油就加了两次，始终找不到一头牛。
　　李耀杰也没有闲着，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无人打扰，潜心研究那本《乾坤无极阴阳秘术》。
　　对于招魂，他小时候听父亲说起过。父亲对招魂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要开坛作法。李耀杰让冯帆去置办的物品，都是开坛需要的物品。而牛的眼泪，是用来开阴阳眼的。传说将牛的眼泪涂抹在人的眼睛上，能让人看到鬼魂。李耀杰不需要牛的眼泪，因为他天生有一种感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邪物，只要聚精会神，甚至能感觉到邪物所处的位置。而牛的眼泪，是给其他三人用的，以防万一。能看见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干着急强。
　　书的内容都是以梵文写的，翻译了几页，发现都是驱魔的阴阳术。李耀杰也想尽快学会这些秘术，但当务之急是最快学会招魂术招来周彤的鬼魂，查清楚她为何要纠缠张妍。
　　时间很快过去，已到中午，那些梵文看的李耀杰眼睛疼。李耀杰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什么时候才能翻到招魂术，等学会都不知道到哪一天去了。
　　冯帆跟赵雷也很为难，两人驱车来到北郊在的村子里，终于在一户人家那里找到了一头奶牛，跟人说要买奶牛的眼泪，差点被人当成神经病赶了出来。
　　冯帆无奈地靠在车上，点了一支烟，看着不远处那户人家门前的草棚子里拴着的奶牛，无奈地说：“李爷交代给咱的事情，怕是完不成了。”
　　赵雷拿过他手里的烟盒，给自己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下一口，吐出长长的烟雾：“据说给眼睛抹上牛的眼泪，就能看见鬼。我估计，没有这个东西是不行的。”
　　“那开坛作法的事岂不是要泡汤了。”
　　赵雷觉得无所谓，而且他也不太相信李耀杰真的能招魂。虽说李耀杰祖祖辈辈都是阴阳师，但他听父亲一辈的人说，李耀杰的父亲只会一些简单的祈福之术，算个命啊测个风水什么的，至于其他的，从没人见过。李耀杰虽然拳脚功夫很厉害，昨天夜里也施展出了所谓的驱邪术，但他还是感觉李耀杰并没有那么厉害。他说：“我看算了吧！万一真的招来了鬼魂，还不吓死你。”
　　冯帆想了想：“不行，头可断、血可流，美女面前不能低头。既然已经答应了张妍，就得办到，要不然哥们的光辉形象岂不是坍塌得不像样子了。”
　　“就你，还光辉形象？”
　　“不行。”冯帆扔掉了手中的烟，“今天哥们还真跟牛杠上了。不是要牛的眼泪吗？奶牛就在眼前，我就不信这个邪了，高低给你弄出来。”
　　“你不会是真的爱上张妍了吧！这不像你啊！你冯帆不是从不会为了女人而付出任何代价吗？”
　　冯帆看着他，奸诈地笑了笑说：“你以为哥们会爱上她，你错了，哥们只是想……”
　　赵雷忍不住嘿嘿笑道：“这才是你，符合你渣男的气质。”
　　冯帆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你？哥们只是以渣男的行为来劝慰那些美女，爱情这个东西转瞬即逝。你说，哥们容易吗？”
　　“行行行，不容易不容易，你太难了。”
　　“那是。”
　　出门吃了午饭之后，李耀杰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将招魂术三个字翻译成梵文，然后对照书中的各种秘术，寻找施展招魂术的方法。
　　找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找到了招魂术。看到招魂术那三个梵文文字，李耀杰显得格外兴奋。
　　书中写道：鬼魂，乃人死离身其阴阳之气聚而不散。人死魂应归天，贪恋人世，有违道。此招魂之术，乃是召唤鬼魂现身之秘术。民间传有招魂术，或以红绳为引，或以死者生前之物为引，召唤其魂魄。此法可召唤遗失之魂魄归位，然不可召唤孤魂野鬼。本门招魂之术，可召孤魂、也可召唤异灵。
　　“异灵？”李耀杰眉头紧皱，这个邪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当务之急，是赶紧学会招魂术，夜里召唤周彤的鬼魂，好帮张妍摆平这件事情。
　　于是，他按照书中记载的方法，盘膝而坐，静静地在脑袋中演绎了一场，力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窗外的世界因为昨夜下过雨而显得格外阴冷，灰蒙蒙的天空下，被乌云笼罩的城市像一幅山水画。如泼墨的青石板台阶，行人留下的脚印落款在这个多雨的秋末里。青石板外，一圈圈泥泞而又优美的道路，几笔随风飘散的落叶混入其中。几乎是每一个看似哀伤的文字里都会出现的场景，烟雨濛濛如画一般。
　　李耀杰想着想着，便进入了冥想之中，经过身体的柔软、平顺、调和，进而达到心的平静、专注、统一。然后感知着这世间万物的阴阳之气，以及天地之气，以求达到人道合一。冥想分为：随息、处息、听息、观息、止息、禅语入定、松静入定、以及观心自静之法，长久冥想，可以让人修身炼气。
　　赵雷开门进来的时候，李耀杰早已入定，沉浸在阴阳之气中，根本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
　　冯帆并没有跟他一起进来，而是端着自己的手敲对面的房门。张妍开门见到冯帆，先是微微一笑，紧接着看到他手背上的鲜血，吓得捂住了嘴巴：“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了？”
　　赵雷看着门外的两人说：“斗牛去了。”
　　“斗牛？”张妍不明白，斗牛不就是打篮球吗？怎么会把手背伤了。“打个篮球还打破手背了，你可真行。”
　　“不是这个斗牛。”冯帆说，“李爷不是说需要牛的眼泪吗？我们没有买到，倒是找到了一头奶牛。哎，也是我低估了奶牛的实力！”
　　“啊？”张妍简直要被惊掉了下巴，这也太勇猛了吧。“赶紧进来，我找东西帮你包扎一下。”
　　“好。”
　　冯帆回头冲赵雷抬了抬眼皮，跟着张妍进了门。张妍在柜子里一阵翻找，找到一条几年前的丝巾，“这也没什么用了，手伸过来。”
　　冯帆看着她细心地将丝巾包住自己的手，开玩笑说：“你说，我这伤以后还能开兰博基尼吗？”
　　张妍见他还是那样一副鸟样，忍不住说：“能不能开兰博基尼我不知道，但开玩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