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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试金石

作品名称:千年咒      作者:月中荀      发布时间:2020-05-22 16:38:21      字数:3666

  梅致远尽力以平静的语调讲述完往事,梅纤雨也尽量以平静的语气问道:“老爷子亲自给二公子准备的毒果?”
  梅致远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底气为老爷子辩解了。说他不知神目果有毒?误将果子当成了樱桃?是别人借他的手毒杀梅晟辉?
  种种疑点怎么解释?
  若不是心虚怕人发现,墓中的机关为何改掉?
  他心里有多难过,梅纤雨能理解。父亲不在的十七年间,梅致远一直在老爷子的庇护之下安安稳稳地生活,老爷子就是他躲避风雨的港湾。
  母子之情,手足之情,父子之情,与祖孙之情发生冲突,最痛苦的就是他了。
  梅纤雨道:“大哥真的做好准备为夫人和二公子讨个公道吗?”
  “再去找父亲问个清楚。”梅致远答道,“仔细想想,父亲的行为确实反常,他偷偷将晟辉安葬在母亲身边之后,很多天都是颓废自责的状态,嘲笑声,斥骂声,都不回应。肯定是他发现了什么,一怒之下和老爷子大闹一场。”
  梅纤雨道:“问完之后呢?如果父亲真的在给老爷子顶罪,你又待如何?”
  梅致远早已想好了对策,道:“待我继任宫主之后,一定会将真相公之于众。”
  “哦,呵呵呵。”梅纤雨笑了起来。
  对于这个答案,她并不意外。
  出于私心来讲,梅致远不愿意看着老爷子活着时承担骂名。出于大局考虑,他得维护老爷子公正仁义的形象。
  否则梅家有什么资格统领群雄?
  梅致远道:“小雨,你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梅纤雨摇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各方面都要权衡。我是梅家的子孙,无所贡献也就罢了,决不能给大哥添乱。”
  梅致远甚是感动,道:“小雨,大哥多谢你了。”
  梅纤雨将吩咐弟子拿走夜明珠伪装盗墓一事告诉了他。
  梅致远看着即将填完盗洞的几个人,道:“他们这次随我出生入死,得些酬劳是应该的。”
  “对于大哥而言,给的是酬劳,对于我而言,给的是封口钱。”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见财不起意的人太少了。”梅纤雨压低了声音,道,“舒平很朴实,把夜明珠当成发光闪亮有趣的东西,那个大个子憨憨的,没什么心眼,另外那一个,自从进了墓室,眼睛时常偷偷往珠宝上瞄,你看他干活的样子,不停地在摸百宝囊,嘴角的笑容根本藏不住,我主要是为了封他的口。”
  梅致远一直未能彻底稳住心神,无暇旁顾,经梅纤雨提醒,向那名弟子瞧了过去。
  此人叫赵深,头脑颇为灵活,做事很认真,不怕苦不怕累,入了梅致远的法眼。如今却和平日里判若两人,舒平和大高个挥汗如雨闷头干活,他却懒懒散散悠闲自在地站在一边,偶尔往盗洞里填点土。右手不停地抚摸百宝囊,露出一副“老子发了大财”的得意神情。
  钱财乃是检验人性的试金石,赵深得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贪婪的一面彻底暴露,现出令人厌恶的嘴脸。
  梅纤雨道:“这种人最容易坏事,要不要安排一场事故让他伤了头,我把忘忧散给他灌进去一瓶?”
  梅致远念及赵深跟随自己多年的情谊,心中颇为不忍,道:“算了,我安排他去凌霜城照顾盗墓贼,让他离开云霄宫就是了。”
  舒平和两名心腹弟子填好了盗洞,梅纤雨给盗墓贼灌下一瓶忘忧散。药效很快发作,盗墓贼忘记了所有的前尘往事,嘻嘻傻笑,只想吃糖。
  大高个把他背起来,跟在其他人身后返回秘密通道。梅纤雨藏在出口,轻轻抚摸金指环,通过金蟒给银蟒传达了返回墓地的口令。
  等了小半个时辰,银蟒回来了,身后六个傀儡石人紧追不舍。大铁锤舞得呼呼生风,口中呜嗷乱叫。
  银蟒故意停顿一下,尾巴被一把大锤砸中,银光一闪,化为半截指环,飞回通道出口处。
  金指环自动缩为半截,随着“啪嗒”一声轻响,半截银指环扣在上面。
  六个傀儡石人都没脑子,以为银蟒一击之下灰飞烟灭,狂怒之气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拎着锤子,躲到暗中去了。
  梅致远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沉潭。”
  “那是走投无路之时的险招。”梅纤雨道,“活人守在通往大墓的路上,石人守在大墓附近,活人与石人应该是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的吧?”
  梅致远“嗯”了一声。
  梅纤雨又道:“万一石人出了事,怎么通风报信?所以我猜测,活人与石人之间,应该有一个很特殊的通信方法。”
  梅致远赞叹一声,突然有一种在梅纤雨面前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推断的一点不错,云霄宫有个卫君堂,长老与弟子同为梅家的守墓人,在通往大墓的路上设置重重关卡。
  活人不准踏进石人管辖的范围内,石人不准踏进活人的领域。他们之间,由一个三尺高的通信石人负责联络,每隔三天,卫君堂的吴长老就要派遣通信石人过来查看傀儡石人是否安然无恙,如有异常,立即以红色焰火为号,吴长老接到消息后依旧守在原地不动,尽快通知梅家人来处理。
  梅纤雨道:“石人沉了潭,事情可就真的闹大了。多亏了我家小银机灵,不必行此险招保命。”
  梅致远夸她:“主子机灵,调教有方。”
  梅纤雨嘁了一声,道:“梅家真是防着每个大活人啊,只有没脑子的东西才不会打陪葬品的主意,谁来谁挨锤子,嘿!”
  梅致远神色讪讪的,有些尴尬,道:“快走吧。”
  众人返回瀑布后的石室,等到天明,骑上快马,踏上了返程的路。
  离云霄宫尚有些距离时,梅致远取出一张银票交给赵深,指给他一条通往凌霜城的小路,道:“你做事认真,一向合我心意。把先生交给你我才放心。买一座环境好隐蔽些的院子,好好照顾他,我会定期派人给你送银两。”
  看着盗墓贼傻兮兮的模样,梅致远涌上几分愧疚。赵深留在云霄宫,势必会有个好前程。
  一个老妈子的活计安排给他,前程毁于一旦了。
  谁知那赵深大喜过望,难以置信地道:“让我去照顾先生?太好了,大公子尽管放心,我会好好养着他。”
  梅致远微微一愣,愧疚感荡然无存。赵深隐忍这么多年,想要的“前程”已在百宝囊中。
  或许人家一路上都在琢磨离开云霄宫的主意,避开刀头舔血的日子,小心翼翼地忍耐十二年,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个大富翁。
  “去吧,路上小心些。”
  “我们走了,大公子保重。”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梅致远苦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云霄宫后,他和梅纤雨一起去书房见老爷子。
  梅君则笑容满面,道:“爷爷一直等着你凯旋归来,有小雨助阵,所需的药物都找齐全了吧?”
  梅致远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出了点意外,爷爷派去的人受了重伤,孙儿带着他们在风师兄生前居住的小茅屋里修养,恰逢我手下的两名弟子路过那里,孙儿就吩咐他们照顾两位师兄,提前回来跟爷爷禀明。”
  梅君则淡淡地道:“什么意外?”
  梅纤雨大咧咧道:“金蟒银蟒突然不受控,他们为了救大哥受了伤。出师不利,大哥就怂了,说什么也不肯跟我去采药。”
  梅君则道:“没有真本事,你逞什么威风。致远是云霄宫的继承人,他如果出了事,你有多少条命来赔?”
  梅纤雨道:“大哥不是安然无恙吗,没发生的事情,您‘如果’什么?我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总想给我安个罪名好好惩罚一下。您别费那个脑筋了,我承认行不行?我没安好心,我就想害他,我想亲眼见到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哭的死去活来,你现在就罚我,挨板子还是掉脑袋?”
  梅君则早看她不顺眼,今日梅雪亭和梅良辰都不在,乃是杀杀她威风的大好时机。
  正待一声令下,梅纤雨笑嘻嘻地举起双手,当着他的面抚摸金银指环。
  梅君则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立即忍了回去。
  梅纤雨摆明了有威胁之意,敢动她,就召唤金蟒银蟒。
  倘若金蟒银蟒受控,就得召集宫中最厉害的高手布下降妖阵与其对决。倘若不受控,凶性大发,后果更糟。
  没必要为了个小孩子折损宫中弟子。
  梅致远劝道:“祖父息怒,小雨这丫头脾气一上来口无遮拦,当初是孙儿拜托她带我出去找药,她不可能有害我的心思。”
  “我看她也没这个胆子,小孩子就会胡闹。”
  梅君则顺着台阶下了,心中一口恶气却半天不散,着实难受。
  梅良辰一出手,就从野竹沟里采回来雪灵芝。梅致远连药物的影子都没见到呢,差点搭进去两条人命。日后嘲笑他的人会越来越多,而他做为亲手调教梅致远的人,岂不是跟着一起丢脸,折了声望。
  自从梅纤雨回到云霄宫,闹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这个该死的丫头。
  梅纤雨不理会他的态度,大咧咧地走出书房。梅子谦拽着梅良辰迎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道:“我听舒平说了,你们无功而返,差点被大蟒吞进肚子里去?”
  梅纤雨没好气地道:“是又怎么样?”
  梅子谦不知死活地拽她,道:“后来怎么脱险的?”
  梅纤雨道:“洒雄黄粉呢,我身上带着最好的雄黄粉,你要是早跟我学会这一招,当初会被双头蛇吓得吱哇乱叫?”
  “谁,谁吱哇乱叫了,你别瞎说。”
  “我当日差点被银蟒给吞了,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啊?”
  “谁,谁盼着你死了?我没那个意思。”
  梅纤雨不由分说掐住他的脸,恶狠狠道:“你就盼着我倒霉,巴望着我栽一次大跟头。我不如你行了吧?终于丢人现眼行了吧?”
  不一会儿,兄妹两个在院子中打了起来。梅子谦多多少少还顾忌着好男不和女斗,尽量动口少动手。
  梅纤雨无所顾忌,又是掐又是捶,捶不过了下口咬。
  梅子谦终于怒了,扛麻袋似的把梅纤雨扛起来,咬牙切齿道:“把你扔厨房砧板上,我今天要杀猪。”
  梅纤雨发出鬼哭狼嚎声:“救命啊……”
  梅君则在书房门口看了半天热闹,不屑道:“成何体统,丢人现眼。”
  梅致远担心他们兄妹闹大了,慌忙跑出去,好言好语安抚起来。
  梅良辰却觉得兄妹打架很有趣,不出言劝解,也不伸手阻拦,看的心花怒放。
  梅致远拽不住弟弟,大声道:“良辰快过来帮忙。”
  梅良辰笑道:“哥,咱俩改天也打一架呗。”
  梅致远哭笑不得,眨眼间,梅子谦已到了庭院门口,把梅纤雨扔到地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大笑几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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