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国军又骚扰

　　天交三更，刘府大院四角炮楼中的前门炮楼突然响起枪声。枪声炮声像爆豆似的响个不停，大杂院里开始骚动起来；闲杂来客躲进西跨院的伙房里，那里比较安全。五尺厚白碱土夯实的院墙，小炮是无可奈何的，用铁锹是无法挖动。土匪知道刘广德外逃消息后，准备了二十来天，想要到刘府大捞一把，怎奈刘府院墙四角炮楼火力太猛，就是靠不上去。
　　永远不知道尊敬他人的刘广仁，急忙从宿舍跑去中院，脸子拉得比驴脸还长地问更夫说：“老东西，又是怎么回事？又是哪边来的土匪？为什么不去禀报管家夫人？真他妈不懂事，紧要关头为什么不去禀报管家夫人呢？真他妈欠揍！”
　　没一点人性的刘广仁，别看他成事不足，可败事却有余。对刘王氏他不敢过头地反驳，对下人从来就没手软过。更夫老人在说外面动静时，他对更夫大声呵斥。
　　更夫老人被刘广仁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我，啊！二东家老爷，正想着去通知呢（枪声响起时就已停下吆喝，走到刘广仁身边）。东家老爷，没听准报号，估摸着是零散胡子。唉，乱世年月，国无宁日啊，匪患如蝗，小门户人家早都被洗劫一空，全都挤进咱这大院了。一百五十多口人，真够当家人操心的唷。好了，我这就去禀报管家去。”
　　刘广仁挥一挥手，丧气的嘴脸说：“不用了，她早都钻进炮楼去指挥去了（烦躁地自言自语）。他妈了巴子的，还让人活不让人活了？小鬼子滚蛋了也过不上消停日子，胡子三天两头就来胡闹。光他妈操点心也就罢了，还他妈的担心受怕的。”
　　更夫摇摇头离开了刘广仁，又往大门方向走去。嘴里还叨叨着：“这人咋这样呢？刘府有他能好得了吗？闹吵吵的也没个正经话，这算完了，刘府气数已尽啊！”
　　刘广仁发了一通牢骚，转身又要回宿舍去睡上一觉。刚要走，又被媳妇儿刘王氏叫住。刘王氏身披风衣，从炮楼里走过来问道：“广仁，瞎叨叨什么呢？听枪声不像散匪。广仁，快去叫醒所有人，做好土匪攻进来的准备。有备无患，避免措手不及。去吧，别愣着了啊。怎么？用得着你时候你不听令，不派你事做你发牢骚。”
　　刘广仁没好气地看着走过来的赵呈祥，扔给刘王氏一句话说：“呸！有人陪你我他妈回屋去睡了，爱咋咋地！老子还不伺候你王云朗了呢！”
　　刘广仁说完气话，没在乎别人感受，头也没回地向自己卧室方向走去。说实话，今天有动静他能出来向更夫撒气，已经不错了。这些年，院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就是躺在炕上睡大觉。估计，今天也就是心血来潮，以后火烧房他都不会再出来的了。
　　赵呈祥不请自到，看见护院队人等鱼贯进出，觉得一定有事，于是问道：“云朗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墙外乱哄哄地闹吵着。姐姐，以前也有类似事件发生吗？”
　　刘王氏心态平和，有些不屑一顾的表情说：“发生了什么事？你出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嗯，说句笑话。呈祥，你来我的心就有底了。就在我身边，哪也别去，我走哪你跟到哪。”
　　刘广智也从伙房里走过来问道：“二嫂真会说笑话，这时他要出去不被打成筛子底才怪呢。你走哪他跟哪？你去茅房、你去睡觉他也跟着吗？二嫂，别急眼，我也是说句笑话而已。二嫂，我听这枪炮声没什么后劲，不用担心，砍刀队正等着他们来呢。”
　　刘王氏不屑一顾的表情说：“嗯，三弟，把你打成筛子底倒是不大要紧，二十年后还是条倔汉。打开门出去等于放土匪进院，后果不堪设想。”
　　赵呈祥有些担心的表情问道：“云朗姐姐，土匪会不会攻进来呀？土匪要有重武器咱能抵挡吗？假如他们掏倒了土墙进来怎么办？咱们的人手够用吗？”
　　刘王氏对赵呈祥一笑说“呵呵，呈祥兄弟有所不知；不要说咱的土墙有多厚、有多硬，炮都轰不倒的。真是个秀才，院四角各有炮楼，四面土匪不敢靠近，除非是炸开大门。估计是小股散匪，没炮，也没有手榴弹；否则，早该往院里扔手榴弹了。”
　　墙外枪声稀了下来，大炮手从炮台里走了出来。
　　郑大炮满脸火药灰烬，走在刘王氏身边说：“二嫂，土匪人数约有八十几号，听口音是草原上的马匪，他们时而说几句蒙语。人人骑马，没有重武器，全是三八大盖。”
　　刘广仁听见枪声停下来，也跑了出来：“怎么样大炮？都跑了吗？”
　　郑大炮转回身看着刘广仁说：“二哥，都跑了，是马匪，哪个绺子的不详。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今天是来试水，蹚一下深浅。也可能还会来，也可能不再来了。”
　　刘王氏在赵呈祥前面站着，回身指一下赵呈祥，向郑大炮介绍说：“大炮，这位叫赵呈祥，是我的表弟，也是当家人在家时安排的助手，我的参谋。他是山东聊城学院的讲师，避难来到咱刘府，是我的文职助手，您是我的武将统领。这回二嫂我的身边文武总算齐了。”
　　赵呈祥向郑大炮伸手他没接，尴尬地说：“郑师傅辛苦。我赵呈祥初来乍到，有不懂规矩地方，请及时批评指正，日常多多指导。”
　　郑大炮几声憨笑说：“嘿嘿！先生，我是个粗人，就会摆弄枪炮，见笑了。先生，刚才你伸手想要干吗？我没弄明白。是要什么吗？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刘王氏笑出声来说：“咯咯咯！大炮啊，他伸出右手是向你要右手，叫握手礼。你们武士见面一抱拳，叫拱手礼。他不想要啥，只想握个手，是从西方传过来文人的见面礼。”
　　郑大炮向赵呈祥一抱拳说：“赵先生，我郑某失礼了，见笑、见笑！”
　　刘王氏急切地问道：“大炮，此刻不是客套时候。你说说，也可能还会来，也可能不再来了的原因是什么？咱要摸透对方脉络。兵家常言，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郑大炮手摸下巴沉思片刻说：“二嫂，我估摸着这伙马匪又是来试水，用步枪问问火力。我向他们人群外围丢去几枚土炮弹，告诉他，没想打他，只是让他们知道土炮的威力，知趣者就不会再来。真要是铁了心要破局，有重炮、迫击炮下次来要是带来，偷袭咱大院，一炮就能轰倒墙。但是，那样有重武器的匪徒团伙真不太多。”
　　刘广仁已是常态插上一句说：“大炮，别说得那么吓人。我估摸着不会再来了的。跑了就好，叫炮台里的弟兄们都出来歇歇吧。
　　刘王氏鄙视的表情看一眼刘广仁说：“听到枪响就藏猫猫，真不是个爷儿们儿（看着郑大炮）。大炮手，把你的人分成四伙，每伙俩时辰，注意警戒。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鸣枪，不可轻敌，他们可能会卷土重来！”
　　郑大炮规规矩矩地大声喊道：“是！郑某明白，听您的。”跑去几个炮台。
　　
　　上世纪四十年代战乱岁月的东北诚信庄，时有发生的匪患，把一些佃户早已洗劫一空，大部分人家都挤进刘府大院。土匪对防卫严谨的刘家大院，并没有造成过任何威胁。这座用碱土夯实的高大院墙外，是取土用的壕沟，自然形成的护院河，所以也从未被攻破过。
　　一个月后，天将晌午，门卫到前大客厅向刘王氏报告说：“二奶奶，快去看看吧，从大门外涌入三人，被我们挡住了，他们是骑着马的。”
　　刘王氏后面紧跟着赵呈祥，两人是小跑来到大门前。仔细看是三位骑兵。呵，一个个挺胸提臀的，看着挺威武，能不能作战，没人知道。
　　看，三人骑着马，大摇大摆、人模狗样地走进了刘府大杂院。那位噘着下巴、猪腰子脸的领头的兵，自称是班长，没人问，便自报家门说他们是国民党中央军某团骑兵先遣班。
　　先遣班长从马背上下来大喊：“哎！院里人听着，大院里有活着的当家人吗？我们是国军中央军某团骑兵先遣班的。在前方剿匪大获全胜，出来人接待一下！”
　　赵呈祥在刘王氏身后，拽了一下她后衣襟附耳小声说：“别理他，进院里还骑着马，看架式进屋也得骑着啊。真没礼貌，一点也没规矩。看他们还能说啥三七疙瘩话。”
　　刘广仁缩头缩脑地从后院里放小颠地走了过来，一脸惊魂未定表情说：“太君，有何吩咐尽管说？小的是大杂院里主管，一定效劳太君！”哆哆嗦嗦地低着头，用斜眼看着先遣班长，又好像尿裤子了。班长没搭理他。
　　先遣班长和两勤务兵咧嘴大笑，队长拿过马鞕，照准刘广仁屁股就抽了一下说：“真他妈的眼瞎，小鬼子都跑了一年多了，还他妈念念不忘呢啊？什么他妈太君，我们是国军，中国人！好好看看，瞅准了再搂火。”举起马鞭还要来一下。
　　刘王氏跑了过来，擎住先遣班长那只举起的手说：“老总，有话说话，有屁快放。对付百姓倒是有一套，是不是和前天来的是一伙的？在太平川被打散了来找百姓撒气的？有种的去把土匪打干净，欺负手无敷鸡之力、又无寸铁的老百姓，算哪国的国军？中国历史上就没你这号国军！我怎看都像土匪！”
　　先遣班长转过身看一眼刘王氏，龇牙咧嘴一笑说：“呵呵，小娘子长得倒是蛮漂亮的，就他妈说话不中听。什么叫有话说话、有屁快放？老子在前线剿共卖命，怎么叫来找百姓撒气的呢？是不是欠揍哇？不是看你细皮嫩肉的打坏白瞎了，我他妈非抽你一百鞭子不可！”
　　赵呈祥从后面走过来，把刘广仁推走，把刘王氏挡在身后，面对先遣班长一笑说：“长官，别和我姐一般见识，她怎说也是女流之辈，咱有话好好说，进客厅喝茶一叙好吗？”
　　刘王氏不卑不亢地一笑说：“呵，不叫老总，是叫长官，你除了会打老百姓，还能说句人话吗？一进院就不说人话，什么叫大院里有活着的当家人吗？你们看哪家是死人当家呀？真没教养，我男人让你们吓怕了才说错话的。一年前小日本进院就像你们这样凶，老实人都落下毛病了。还打我一百鞭子（看了一眼赵呈祥），去西院把砍刀队叫来，我砍他一百刀，扔狗圈喂狗。”
　　赵呈祥一听是国军，知道是国民党的军队。别看他表面上对国军班长还有几分客气，其实他内心早已义愤填膺。是国民党的下属，让他有家难归。
　　尤其是这位班长说出“老子在前线剿共卖命”让赵呈祥内心火上加油，暗中想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们剿共还会剿到何时！送上门来的，我会让你们尝尝我这位假共的手段！等着吧，也该我这位假共分子亮一下手段，让你们国军先尝一尝假共分子是怎么支一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