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心 二五

　　“温文你……”池清高兴得过了头，连温文去参加比赛也忘了，等他发觉不对了，立刻住了口。“温文还在南京呢，你叫她做什么？”池清心虚地抬起头，米雪整着古怪的表情正在看他。池清马上摆出一副笑容，道：“我叫了吗，没有吧？”米雪将信将疑，嘀咕道：“我听错了？”池清站起来就走，生怕她再问什么。
　　中午，有人叫谢君梓打篮球，他就把池清捎带上了。谢君梓球技奇差，基本动作也不会。以往打篮球，他只能算凑个数。不是运球运到脚上，就是把球传给对方队员，还接二连三投出“三不沾”。池清本是足球出身，不过悟性不小，篮球打得有板有眼。谢君梓羡慕得要死，顿起拜师之心。“男生不会打篮球，女生面前就出丑。”他早听说高中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他想，要是他学会了篮球，文静也许……
　　打完篮球，一帮人都散了。谢君梓拦住池清，就要拜师。其实池清也就是个半吊子，要他教足球，怕是没什么问题；说到篮球，他就不能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了。谢君梓唯恐不够诚意，就好说歹说，可池清就是不为所动。谢君梓心意已决，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还迫不得已讲出了自己的苦衷。这招果然奏效，池清一听是为了文静，自然想到朱洪成，一想到他，便满口答应。只是不能算是教，就当是陪练。以前给叶儿当陪练，也不说是教。陪练没有师徒名份，双赢。谢君梓随即问到怎么个陪练法，池清随口说道：“早起练啊。”只道他会知难而退。谢君梓初觉为难，但一想“男生不会打篮球，女生面前就出丑”，顿时拍胸脯保证一定做到。
　　池清却暗暗叫苦，要早起，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郭老领着参赛团回到邗中，那阵熟悉的音乐刚好响起。
　　温文一下车，不顾旅途劳累，直奔教室，在楼梯上遇见池清，便和他一道回去。出了西门，二人就遇上埋伏了。三个温室友早在此候着了。池清脸色突变，说在前面等会儿，狼狈而去。温室友们一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请客，可不像上回要温文请，这回她们主动“请缨”。温文大惊：“什么好事啊？”袁冶抢着道：“你不是参加作文大赛吗？”温文点点头。她又道，“等你拿了奖，再请我们一顿好的，就好像是……抛砖引玉吧。”其他二人也是一般心思，不住点头。温文觉得好笑，倒也有情有理，她又怕池清等急了，编了个借口，把她们打发了。
　　池清在前边看她们几个聊天，却笑不出来，经过上回的事，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等温文走过来，他突发奇想：“走，去超市，我请客。”温文一本正经道：“这回怎么能让你请？我来吧。”谁知池清也不拒绝，只管点头：“好吧，等你拿了奖，我再请你。”温文面起红晕：“还不知道呢？”说着和池清并肩走进超市。
　　这个“兴隆”超市，修在田径场看台下边。池清初次见到，就佩服不已，完美地利用了看台的空间。超市不大，“一字长蛇阵”似的线型排开，五脏却全得出奇，生活类学习类食品类琳琅满目。池清走到食品类柜台，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最后选了一袋南京锅巴。温文知道，他是不想她破费，心里感动，没有二话，伸手掏钱。营业员态度和蔼，比之食堂里的、财务室里的，好了何止十万八千倍。
　　“咦？这是什么？”温文惊讶地问，在地上拾起一封信来。池清接过南京锅巴，问：“什么？”温文更加诧异：“是封信，写给你的。”池清接过一看，是小宝的信。要是不掉出来，他倒忘了。池清把锅巴递给温文，笑道：“一个同学写的，很久没见了。”温文会心地笑笑，想到了自己的同学，也是很久没有联系了，有点想念他们。
　　分手之后，池清回到寝室。谢君梓不知从哪里借来个篮球，正在做基本的运球练习。谢君梓一见池清，便问：“怎么样？”池清看得咋舌，表情比那些专业演员还要夸张。一边的朱洪成遨游在数学王国里，一面还不忘给他浇浇冰水：“还差得远呢！”谢君梓吐吐舌头，又继续他的基本练习。杨光吃完泡面，一抹嘴，喷着唾沫星子叫道：“不错，要不也带我一个？”谢君梓望望池清，池清耸耸肩，算是答应了。
　　谢君梓又拍了一会儿，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又急又沉的脚步声，好像是冲着这边来的。他连忙把衣柜门打开，把球塞了进去。柜门才关上，宿管老头恼羞成怒地到了门口，气势汹汹地问：“是你们在拍球吗？”池清不紧不慢地上了铺，没理他。谢君梓一脸无辜，又摆手又摇头。朱洪成杨光不发一言。宿管老头无奈，只得干瞪眼，说了些“无法无天”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等宿管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谢君梓拿出篮球，继续他的练习。池清展开小宝的信，想看他都说了些什么。他没提什么打工不打工的事，倒是问池清是怎么搞的，叶儿住院也不去看看。池清大感冤枉，他根本不知叶儿在哪里，又怎去看她？小宝说，上个月他到苏北医院探望他二姨，正好遇见叶儿。他就和叶儿聊了起来，一聊之下才知道，池清居然没有来看过她。这是什么话，我要是知道，怎会不去，池清咕哝着，在心里替自己辩解。
　　随着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池清扭过脸一看，那个老宿管又来了。谢君梓如法炮制，那老头也无可奈何。只是发几句牢骚，说要向校领导反映情况。池清担心这样一来，钱主任就可以借题发挥，寝室大概永无宁日了。想完继续看信，小宝又抱怨池清不够兄弟，回家也不去找他；还说他妈的再也不踢球了，踢球把老婆都踢掉了。池清觉得好笑，踢球能把老婆踢掉，他只怕是古今第一人。
　　看完信，已近熄灯，池清下床如厕。看见钱主任正在查房，怒发冲冠地朝这边来了。池清心想，肯定是那个宿管老头通风报信外加添油加醋，顿时对他充满鄙视。池清小完便，正赶上钱主任在寝室里展开大调查。谢君梓死不认账，杨光晃着脑袋也不承认。池清倒是担心朱洪成把他们卖了，他早注意到朱洪成神情暧昧，欲言又止，大概考虑到说了于他也没有好处，才没有告密。钱主任无法，他还不敢放肆到搜查谢君梓的衣柜，说了几句就同副主任出了门。
　　熄灯之后，寝室里黑乎乎的。谢君梓不敢马上打起手电，钱主任还在外边巡逻。楼上一阵怪叫，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跟着又是钱主任粗如砂纸的声音。池清想起来，小宝说在苏北医院见到叶儿，那么先前叶儿妈妈说的“大医院”就是它了。见鬼，怎么没想到？池清悔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但过了这么久，叶儿还会在那儿吗？池清拿不准，他一歪头，见谢君梓被子里漏出几缕光线，想起明天还要早起，就闭上了眼睛。
　　“池清，池清。”池清刚躺下，就听见谢君梓在叫他，马上睁开眼睛，问：“怎么啦？”谢君梓低声问：“明天几点起？”他还没想好几点起床，谢君梓突然发问，不由得一窘。杨光诧异地问：“什么几点起，你们要干吗？”谢君梓倒爽快：“打篮球啊，你不是也想打的吗？”杨光吃吃地说道：“是……啊，那几点起？”池清趁着他们讨论的空隙，已经有了主意：“要不五点半？”谢君梓犹豫了，半天才吃吃地说一声“好”，但能不能起，心里没底。杨光一听池清说“五点半”，支支吾吾地说道：“五……五点半啊，太早了吧。”“那你说什么时候？”池清反问。杨光一向没什么主张，听池清这么问，也没话可说。池清再问谢君梓，他没有异议。只是朱洪成忍不住“哼”了一声，杨光把头一蒙，不久呼声大作。
　　池清听朱洪成“哼”的蹊跷，杨光鼾声已起，也不再想，闭眼睡了。
　　“池清，池清！”
　　不知睡了多久，池清听见有人在叫他，听声音像是小宝。
　　他睁开眼睛，见小宝站在床下，正叫着他的名字。他下了床，跟着小宝出门。走进一条长长的阴森森的长廊，走了很久也没走到头。小宝陡然往左一拐，进了一间屋子，他跟了进去。屋里四面墙壁白花花的，向阳的一面开着窗户。一张床，阳光照着床上。跟着小宝消失了。池清往床上一看，一个人躺着，看不清楚。他走近了再看，痴了，竟是叶儿！
　　池清欣喜若狂，忘了周围的一切。但是叶儿——无声无息的，竟像是死了。他伸手拾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握住，不舍得再放下。叶儿的手冰一样冷，池清感到一股透心的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转眼之间，他觉得困极，自己的身体正慢慢躺下，双手却仍握着叶儿冰块似的手。他强打精神，不由得心惊，叶儿竟和他对调了位置。慢慢地，他闭上了眼睛，握着叶儿的手也慢慢垂了下来。慢慢地没有了知觉，只是微微觉得有人在晃着他的身体。
　　池清试着睁开眼睛，随着睁眼，晃动越是剧烈。慢慢地，一个人影在他眼前由模糊变清晰。谢君梓！一等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池清倏地清醒了。“池清，池清，五点四十了，起来啊。”谢君梓一边晃着他，一边喊道。池清恍然大悟，马上手忙脚乱地穿衣穿裤。胡乱地支使牙刷在嘴里狂刷一阵，又用毛巾在脸上抹了两下，完事大吉。谢君梓早已等不急了，杨光的鼾声已经让他失去了耐心。池清看了看窗口，外边还灰蒙蒙的；又看看自己的手表，惟恐他弄错了时间。确认无误之后，才跟着他出门。
　　出了宿舍楼，连个鬼影子也看不见。池清呵欠连天，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无奈答应了谢君梓，不好反悔。路过女生宿舍楼时，几个女生正在去食堂的路上，之后又有几个跟了上去。池清揉揉睡眼，生怕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