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玉虚之巅（第四节）

　　但闻十位长者齐声喝：“谨遵盟主号令！”当下拳掌重施，一并而起，向孟飞等人攻来。
　　无伤展开双臂喝道：“各位掌门，权请住手！”哪料那些长者毫不理睬于他，人群中嵇腾升喝道：“打便打，老子怕你不成！”一时拳掌风声，刀剑闪耀，乱作一团。
　　不过片刻，已传出惨嚎之声，一名长者受了殷圣仙一掌，倒地不起。无伤见十长者背后，又有数十名好手飞身加入战团，心想：任其拼斗下去，众人非死即伤，一时心焦如焚。但见白逸飞与嵇腾升斗得不可开交，他足下一点，瞬息窜到两人中间将其隔开。哪知八荒中剑拳如影，又有人接踵来敌。眼见嵇腾升脚下灵蛇倏步疾点，似如幽影般连声出掌，击飞数名弟子，当下跃至，一掌疾出，锁住他手腕道：“嵇大哥，看我薄面，你们与阳大哥他们先行下山去吧。”嵇腾升道：“宋兄弟是要让我临阵脱逃吗？”一言未毕，两名长者刀剑齐至，嵇腾升身形一晃，接去又战。
　　无伤欺至白逸飞身前，掌力探出，扼住他手腕道：“白掌门，还请住手。”白逸飞臂膀上下晃动了几番，暗运真力不得脱，冷声道：“宋大侠，你若是深明大义，就不该与魔教之人为伍……”耳畔掌风顷至，无伤一把推开白逸飞，又见孟飞连出数掌，口中喝道：“徒儿，闪开。”一纵身而过，两人又斗作一团。
　　四周鲜血飞溅，喊杀如潮，各大派已有数十名弟子毙命当场。郭襄众人见阻之不却，打也不是，留也不是，踯躅间，不知帮谁。情急下，无伤内气翻腾，催功运气，激出万佛朝宗气劲，一时将众阻隔，群雄刀兵过处，顿觉探入一团绵软。
　　白逸飞喝道：“别理他，大伙都随我毙杀魔教妖人。”众人闻言，纷纷绕过气墙，瞬息一过，又生喊杀大作。无伤空负一身内力神功，此刻也是计穷势蹙，眼看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一筹莫展之际，忽闻一个声音朗声喝道：“武林盟主尚无定论，诸位何故听命于百损道人？”那音声所含内力浑厚，慑人心神，一言方毕，十数道剑气击出，每一招都指向众人要害之处。数名长老与明教众人被逼得手忙脚乱，愕然之下，纷纷退了开去。
　　无伤听是莫寻天的声音，心中大喜，叫道：“莫大哥！”莫寻天冲他微微一笑，又看向众人说道：“各位英雄，今日大伙齐聚昆仑，原是要推选武林盟主。这武林盟主本应是唯德是举，以武论尊。敝人不才，不敢说功高德望，倒不知这位百损道长武艺如何，能否敌得过在下手中长剑。若非一较长短，怎能令我武林中人心服？”
　　群雄听了这番话，当即有不少点头说道：“说的是……莫掌门言之有理。”百损道人身后那黑衣弟子道：“我师父这武林盟主乃是各大派掌门所推，名正言顺，岂能更改？莫掌门来迟一步，欲争武林盟主之位，还先得问问各大掌门同意不同意。”
　　适才莫寻天使的正是衡山派绝学——衡山五神剑，此剑法动向无定，不可捉摸，十长老已见识了一番。这衡山新任掌门剑法之精，内力之强，若论单打独斗，只怕难在其手上过得三招。这些人虽一时顺服百损道人，实属权宜之计，倒是各怀鬼胎，都想留存实力，一时面面相觑，过了许久，也无人答话。
　　百损道人已然明了，莫寻天出此下策，实乃缓兵之计。此人受了玄阴雪蛊，内力大增，剑法相较之前更胜一筹，若贸然与他比拼，却无有十分把握能胜他，若运功扰乱他体内蛊虫，此人功力顿散无虞，只是如此这一来，终究是难以服众。他转念一想，当下朗声说道：“推选武林盟主乃是我正派盛典，岂容魔教之人在此捣乱旁观？各位英雄，先随我格毙魔教妖孽，再作定论不迟。”说着拍案而起。
　　忽闻一人尖声说道：“且慢，百损道长说话有失公平，推举武林盟主这样的大事，但凡江湖习武之人皆可参与，为何明教的人便不能来了？”说话之人正是张玉。见她目光与张桢一接，又道：“爹爹，你说是不是？”张桢一脸肃然道：“玉儿，不得对道长无礼。”短短数字，表面虽是斥言，语气却又十分柔和，倒像父女间的劝勉之词。百损道人心想他一直沉默不语，一言既出，并无反驳之意，不好不留几分颜面与他。
　　百损道人微微笑道：“原来是筱玉公主。公主不明其中情由，魔教中人不除，只怕这些人于中捣乱，终究坏了我武林大事。”
　　张玉呵呵一笑道：“百损道长，这便是你的不是了，适才明明是你先要剿杀明教，两边才起厮斗，怎么反怪明教的人来捣蛋？再说推选武林盟主这样的大事，有明教之人在场旁观，恰好振我武林声威，岂不更好？”她虽是信口之论，一语既出，当下有不少人点头道好。但闻人群当中有人喝道：“武林盟主，声威震天，势压邪魔。”
　　那黑衣弟子道：“魔教一向行事乖邪，有谁敢保证，这些歪魔邪道不会从中捣乱？”一言方毕，群雄中有人喝道：“不错，魔教妖人若要旁观，除非让他们个个起个毒誓，如若不然，还是趁早滚下山去的好！”
　　嵇腾升、孟飞等人听众人一口一个魔教，本就不悦，只是阳顶天与殷圣仙二人一直以眼神暗示，不便发作，此番听闻要发毒誓，又听得一个“滚”字，再也按捺不住。嵇腾升起声喝道：“谁他娘的爱看你们比武？若不是看在宋兄弟面上，老子早将你们撕碎了。”孟飞又道：“只要不是打屁道人做武林盟主，谁做，谁不做，关老子屁事！”两人音声饱含内力，震慑人心，众人无不心悸；又听他们提及宋无伤，只觉这人是宋大侠师父，来历非凡，当真是不好惹的，适才还趾高气扬之人，一时反倒都不敢出声了。
　　阳顶天道：“我堂堂明教岂能受制于人？冲着宋兄弟的金面，今日有人出言无忌，我们明教暂且不予计较，这玉虚峰乃是昆仑派驻地，明教中人想来便来，想走就走，除了何掌门等昆仑师徒，哪个管得着？”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何足道，闻他朗声说道：“今日来者皆是客，推选武林盟主，天下有才有德之人皆可参与，何论正邪？那百损道人给诸位暗下邪蛊，岂非奸邪之举？”一语言之凿凿，群雄一时无力反驳。适才哗起之人只觉武林盟主尚无定论，听阳顶天所言“暂且不予计较”，想到魔教之人睚眦必报，往后若要寻仇，只怕是凶多吉少，当下惶然生悸，不敢再言。
　　阳顶天笑道：“不过这武林盟主，有我这位宋兄弟在此，敝教之人却是做不来的。”
　　张玉笑道：“忘了跟诸位介绍，这位便是明教副教主阳顶天，明教来人以他为首。据我所知，明教中人个个言出必践，阳副教主既无争夺盟主之意，为何要拒之门外？倒显得你们武林中人，都忒然小气了。”
　　莫寻天长剑一抖，朗声说道：“那么请百损道长先行出招……”
　　一言未毕，忽闻人群中一女子柔声道：“天哥！”那女子正是其妻邱碧瑶。前番衡山蒙难，她爹娘“岳麓双雁”被奸人所害，半身不遂，自嫁了莫寻天，夫妻恩爱，以为好日子终于临头，却不料横祸复来，先是中了小人奸计，险些困死山中，此刻天哥他又身中邪蛊，与那百损道人比武，只怕是凶多吉少。
　　莫寻天见爱妻一脸凄迷之色，低头看了看她腹间微微隆起，想碧瑶已是身怀六甲，思及未出世的孩子，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可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若杀不了百损道人，必被他所杀。宋兄弟于我衡山有再造之恩，他今日有难，做兄长的岂能袖手旁观？就算死于百损手中，宋兄弟便有理由大展身手，以他的功力，要除去百损道人，也不是不可能；又想自己适才一举击退十数名高手，此蛊之功果然非同凡响，自习武以来，不曾有今日这般顺畅，依此使出五神剑法，指不定鹿死谁手。他心下一横，说道：“碧瑶，照看好我们的孩儿。”
　　邱碧瑶已是泪眼盈眶，她知丈夫心意已决，戚声道：“天哥，可要小心。”无伤心中感慨，正要说话，莫寻天道：“宋兄弟，我欲争做武林盟主，你可休要阻我。”说着冲他微微一笑，他本欲将妻儿嘱托一番，又想以宋兄弟为人，何患将来？固又付之一笑。
　　无伤只觉适才百损道人击退孟飞那招，内力之强，相较峨嵋派时，似乎又精进了许多，看莫寻天眼神，似有深意，转念悟及，只觉莫大哥此言绝非出于本意。
　　当下扼腕直叹，朗声说道：“比武论尊，不决生死，百损道长与莫掌门比试，点到即止，若施以卑鄙，即便取胜，我宋无伤管叫他做不成武林盟主。”他内力所及，音声赫然荡响于昆仑之巅，场上诸人无不听得字字震耳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