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文老师被捕

　　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山里又派人来找她。一个学生来告诉她，说你有个亲戚在操场上要见你。她从办公室出去。见一个穿竹布长衫的青年站在校门口的操场边，看见她向她点一下头走过来，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山下村教书的吴家安同志，他也是一个四明地委的联络员，过去在上阳时就和他在一道工作，还是她介绍他入党的，原是和她很亲密的一个战友，她一看见他就有点吃惊。她正要问他有什么紧急情况，吴家安神色凝重地对她说：“文老师，你现在走得出吗？”
　　“什么事？”
　　“我刚刚接到四明地委领导的一个通知，说是陈爱中同志自昨天出来后还没回去过，他昨天有到你地方来过吗？”
　　“啊，他还没有回去过？”
　　吴家安忧虑地点点头：“上面等他很着急，上级要我和你俩个赶快上去看看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走得出吗？你走得出，我们现在就去。”
　　“我还有一级课呢，让我上好这节课我们再去好吗？”
　　“那好哪，我等你一下。”
　　“你到我卧室去坐一会吧。”她把钥匙交给他。
　　“好，我在房里等你。”吴家安说。
　　吴家安拿着钥匙，走到北侧二楼的文老师房间等文老师。
　　一个小时后，文老师下了最后一节课，习惯地提着那只木夹布袋子就与吴家安一起出发了。
　　真是“大路上说话，草窝里有人”，刚刚文老师在办公室，那个学生叫她时，同在那个教室批改作业的罗振兴，早就注意她了。他见吴家安躲到她宿舍去，他就在对面礼堂里窥视她们。等她最后一节课上好，回宿舍，待文玉兰与吴家安出门，他就急急地跟上，并且走得比她们上前。
　　他来到望春桥下看见叶良利仍坐在桥下钓鱼，忙走上去告诉他：“我后面两条鱼来了，请你赶快准备。”
　　“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是文玉兰，是个二十八岁的女人，穿一件阴单士林上衣，手上提着一只木夹布袋。另一个是穿灰竹布长衫的二十五六岁模样的青年男子。他是今天刚刚从山里出来的。”罗振兴告诉叶良利说。
　　过不久叶良利抬头果见不远处走来一前一后的一男一女。
　　“我知道了。”叶良利说，“你盯住文玉兰，紧紧跟她到639号去。那里我已经布置好了。这个来送信的我来对付。”说着他拍一声掌，立刻从桥前面拉过来一辆黄包来。他躲进车里叫黄包车放在路边。
　　这时文玉兰和吴家安相差十步远，急急忙忙地正向西城桥方向走去。
　　待等文兰走过，侍机待在路旁的叶良利和他的助手，忙从黄包车上跳下来，猛向吴家安扑去，立即扪住他的嘴，把他拖进上着蓬的黄包车里。
　　文玉兰只顾自己急急地向前赶，她一心挂着城里的陈爱中。本来边走边和吴说着话，忽一会听不到他说话声了，回头看，却见一个帽沿压得低低的袒着一件夹袄的人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知道特务已经盯上她了，吴家安也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因一心想着西郊路联络站和陈爱中的安危，也无心多去管吴家安到哪里去了，心想也许他是小便去了落后一步，等一会他会跟上来的。只顾往前赶路。
　　一会文老师来到西郊路639号门前，先看看大门，那束菖莆是不是还挂着？当她看见菖莆在门楣上随风飘荡，便一阵高兴，看吴家安还没有来，就先走了进去。
　　可是她才走上石阶，抬头正向大门走去，忽然瞥见在大门口几步外，马路边的一辆待客的黄包车上坐着的那个车夫，双臂叉胸，在一顶压得低低的破礼帽下，一双待兔的猎狗似的眼睛诡秘地盯着她，这使她不由缓下脚来，警惕地向里面看去。看看她的孩子和他的“表姐”陆菊香是不是在里面，还有那个新保姆张蓉芳是不是还在屋里？
　　但是她没有听到她亲爱的孩子噫呀的说话或戏闹声，也没听到陆菊香和“保姆”张蓉芳的说话声。已经感到有点不对头。待她疑惑地走近去一看，使她大吃一惊，屋里有几个帽子压得低低的人影，正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窥视外面，却不见“家里”的任何人。
　　这时文玉兰意识到：“这个联络站可能已被敌人破坏了？‘家里’的人都被敌人抓走了。敌人为了诱捕还不知道情况前来这里联系工作的我地下工作人员，所以门照常开着。”
　　“不行！我得赶快走！吴家安！吴家安！”她轻声叫着她的战友，见吴家安还没有跟上来。她正退回来想快步走进店旁的小弄堂里去找吴家安时，猛见门楣上那束已经枯黄色的菖莆还在那里随风飘荡。那菖莆挂在门楣上是安全讯号，陆菊香告诉过她，门前的那束菖莆在，表明站里没有事，是安全的。若菖莆除下了，那就是说这站里出了事故。现在明明见里面已经有了特务，但那安全记号还没有除下来，也可能是陆菊香还在外面，或她已经在外面被捕了，来不及除掉这安全记号，这会使不知情况的同志们继续上当的，以为里面依旧安然无羔，使前来送情报的同志落到敌人手里。
　　“不行！我得把它立即除下来！好警告同志们，要不然，让别的同志们再走进去就完了。”
　　那曾经标志着安全的的菖莆，此刻挂在那里就像张嘴伸舌要咬人的毒蛇那样使人可怕。她觉得一时一刻也不能让它挂在那里了。于是她霍地一步上去，跨到门楣下，举手向上跳了一下，把那根可怕的菖莆拉了下来，扔在地上。
　　“好了。现在别的同志来再不会上当走进去了！”她感到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急转身向街上走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老早就看见了她在店堂门口紧紧盯着她，见她欲进又出，还扯了草莆，跟着她来一直待在门口黄包车里的罗振兴，带了两个特务，立即奔了上去，阴笑着说：“文老师，你回不去了！”
　　文玉兰一见他反倒冷静下来，她瞪了他一眼立下身来。忽然她想到衣袋里还有一份情报没有送出去，双手在她的衣袋里乱摸，摸了一会，她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纸卷来，立刻她把它搓成一个团，往嘴里一塞，像咀嚼着一块硬实的牛皮糖似的大嚼起来。
　　这时从屋里奔出来的一个特务头子大叫：“快，快，快掐住她的喉咙！不要叫她咽下去！”
　　罗振兴听了就像饿虎扑食似的，向文玉兰扑来，一手抓住她的手，一手掐住她的喉咙。但是文玉兰仿佛像个饥饿的人抢吃一个馒头似的，她张大嘴巴，使劲咀嚼了两口，脖子一梗，硬是把它咽下去了。
　　当罗振兴还想来卡住她咽喉阻止她咽下去时，文玉兰愤怒瞪着他说：“你这个卑鄙的特务，已经晚了！”
　　一个小特务强行扒开她的嘴巴时见里面已没有一点纸屑。那段纸已经被吞了下去。气得罗振兴打了文玉兰一下，一面骂着一面把她拖进屋里去。
　　五分钟后，一辆乌龟似的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而来。几个特务立即把已经戴上镣铐的文老师七手八脚推推搡搡地塞进车里去。
　　到了云石街保安寺的六区情报站特别行动队队部，她碰到了吴家安。知道在她之先，跟在后面的特务已经把吴家安抓了来。
　　文老师被关在六区情报站特别行动队队部，还在记挂着陈爱中同志，他是不是也已经被捕了？他是在这西郊路639号被捕的？还是在公平柴行被捕的？但愿陈爱中同志他不要被敌人抓去才好。他可是鄞县特派员呀。
　　
　　但是陈爱中在她被抓之前，已经被敌人抓走了。公平柴行行动在先，693号行动在后。
　　原来六区情报站，一面派特务扮作钓鱼人在望春桥拦截，一面叫叶良利继续在公平柴行卧底。叫他一有情况立即报告他们。
　　那天叶良利突然看见特派员陈爱中又来了，那时已经傍晚，陈爱中来了就急急忙忙地召集店里的人开会，说马上要结束店里的的营业，撤消联络站。叫他们想法立即把货物想法盘给人家，把房子退掉。结束以后，联络站的工作人员，都撤到山里去搞武装斗争。
　　叶良利一听急了，他假装肚子痛，说去一下厕所，走出外面把这消息告诉了潜伏在站门口拉黄包车的特务，叫他赶快去告诉俞济人。一面想法把陈爱中稳住。按照陈爱中的计划，他马上要走，要连夜回去向待在山明地委领导汇报。
　　于是叶良利忙关心地对陈爱中说：“特派员，这么晚了，你今晚就不要回去了，等你走到西门口，航船早没了，你怎么走？”
　　陈爱中说我可以讨脚划船回去。
　　“脚划船也不一定能讨到。即使你到了张龙乡，也快半夜了，你怎么再进山去呢？现在哪里到处是国军，敌情复杂，你还是别回去了，在这里太太平平地宿一夜，等明天一早再走也来得及。”
　　陈爱中想：叶良利说的也是，现在回去是太晚了，即使能走到九龙乡，今晚也进不了山。毕竟是自己联络站比较放心。
　　“那好吧，宿一夜就宿一夜吧，在这里也就最后一夜宿了。难得在城再宿一夜。”于是他就留了下来。
　　叶良利于是对站长应阿勤说：“难得特派员今夜宿在城里，我去买点下饭来，好好招待一下。”
　　应站长说：“好，你快去快回。”
　　叶良利趁这个机会，又出去告诉了在门外擦鞋的一个特务，就说宁波特派员陈安中被留下来了，明早就要走，请上面赶快采取紧急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