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人走茶也凉

　　和平年代的春天，像刘府大院里不管闲事的刘若涵和刘若冰两人，要带着这些中青年厨娘等好友，由大栓子和狗剩子做保镖，去北山享受大自然给人类送来的鸟语花香。一直要玩到山桃花、山杏花落净为止。那里有三间护山人住宅，平时赵老爷子只住一间，另两间是府上打猎、或者游山家人休息室。
　　看来，今年春季游山赏景人不会再来了。当家人逃命一走了之，两位住家姑娘收拾好行囊，正准备回婆家。二当家的刘广仁，虽然还没老，但是，那位自从在长春医院做完阉割手术以后的十几年里，每天除饿了想吃、困了想睡，对世上的一切美景、美人都不感兴趣。十几年里，从来没去过刘府猎场北山。
　　
　　刘若涵拉起妹妹坐在马老爷子面前的凳子上，两手捧着她舅舅马老爷子的手，亲近地说：“舅，您说这次全国大动荡，一定是八路军取胜吗？我总觉得我哥是小题大作、胆小如鼠的人。还没等别人动他呢，他先把自己搞掉了。”
　　刘若冰不高兴的表情接着说：“姐，不许您说哥的坏话。舅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哥也是出于无奈嘛。他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马老爷子掏出手绢擦了一把脸上泪痕说：“若涵，舅同意冰冰观点。孩子啊，依我对时局的判断，八路军夺取江山社稷的概率占九成多。国民党的中央军，别看武器精良、服装整齐，还有美国做后盾，但他们的军队没有军魂，军人不知为谁打仗，所以，军人作战时，很难有冲锋陷阵表现，军阀们又是各自为政。总体上没有为谁而战的统一目标，又没有统一的军纪。你们看看，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那么几句话，就把军人生活、作风统一到一个框架里，目标明确，官兵知道为谁作战。国军的军队有军纪吗？没有，所以那些当兵的下到民间时，比土匪还不讲究，是太不得民心啊（摇摇头）。不得民心者难得天下，所以国民党也难成大器啊！”
　　马润田对两位表妹一笑说：“二位妹妹，您先回房收拾一下。我马上套车，先把我爸送回去，然后我去送你们。”
　　马润田穿上外衣去套马车，刘若涵两姐妹也去东跨院去收拾自己随身物品。刘家两姐妹只是有一副女人外壳，腹内空空。大姐刘若涵是被哥哥刘广德宠惯得有些胡搅蛮缠，等到关键时刻，她身上的毛病便会自然反映出来。具体在对嫂子的极坏看法上，哥哥又不能奈何。
　　大姐刘若涵对嫂子的说三道四，却是让妹妹冰冰实在是接受不了。总认为女人不该有才华出众表现，对李静一的学问上，一直认为是多余的。冰冰就不然了，她是吃嫂子奶水长大的，所以她对嫂子又是那样依赖，她的姐姐不认同，让妹妹总是在两难中。
　　
　　刘府大院儿中的院账房里，账房先生姜孝安，正在紧锣密鼓般地清点账据、账款、银票及库存黄金，几百张佃户欠粮欠款证据，分屯别类地夹在各自卷柜格子里，账房归类杂而不乱。从账房外观去看，管账人是位精明强干的经济好管家。
　　刘府大院里内务管事的刘王氏，安排完午餐，迈着急促的步子，走进中院账房。推门见管账先生、刘若涵丈夫姜孝安正在忙着。她放慢脚步走进屋，先是一笑说：“孝安啊，咋这么忙啊？你还没吃午饭吧？去吃饭吧。”
　　刘若涵丈夫、刘府管账先生姜孝安抬头看着管事的刘王氏，放下笔，起身一笑说：“二嫂，您来了。我把大哥拿走的银两入一下账，快了，一会儿弄完就去吃午饭。让您挂念了，马上就去餐厅用餐。二嫂，您来账房还有别的事吧？”
　　刘王氏走近姜孝安面前说：“嗯，是有点别的事。广仁一直在追问，大哥是不是把家底子都掏空了？所以我来看看。妹夫，大哥拿走不少吧？有个数吗？”
　　姜孝安把刘广德拿金银的字据拿了出来，递到刘王氏面前说：“二嫂，这是大哥拿走银两的字据（又把账本递过去）二嫂，看一下大哥立的字据和账上数字是否相符，您请过目。二哥关心一下是对的，刘府的财产，他应该关心啊！”
　　刘王氏把账本推回去说：“妹夫，我是来叫你吃饭的，不是来查看账的，你想哪去了？”
　　刘王氏转身离开了账房，但从她脸色上来看，好像似没有查看账目的意思？可是，这些年来，去餐厅吃饭不及时是常事，她可是从来没有亲自来催呀，连打发人来叫一声的时候也没有啊！今天刘王氏来催姜孝安去吃饭，让他苦思冥想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姜孝安看着刘王氏走去的背影，很尴尬的表情说：“谢谢二嫂关怀，我马上就去吃午饭。”
　　
　　诚信庄、刘府大院、后院刘广仁宿舍里，刘广仁这位无赖二流子型人士，可能今天心里装了不少事。什么闲事都不管的二当家的，不爱风景、不爱美女，他只爱喝酒。今天他破例没喝酒，但也没做任何事，足以证明他心里也有装着事儿的时候。他躺在火炕上，支楞着两腿在哼妓院里学的那些小调，活得万分滋润。
　　刘王氏从账房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后院，推开她和刘广仁宿舍的门。用一种厌恶的眼神向炕上扫了一眼，无聊的表情说：“和猪一样，吃饱了就会躺着！这回该你发挥了，广德大哥不在家，你还闲得住吗？好，反正你也不管，以后也别乱搅和！”
　　刘广仁见老婆推门进屋，急忙从炕上坐了起来说：“呵，新鲜哈，白天从来不在我身边，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吧？噢！我想起来了，咱刘府的当家人从人间蒸发了，没有说话地方了吧，是不是啊？对了，咱府上收留那些闺女媳妇儿呢，你不会，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刘王氏没好脸色地瞪刘广仁一眼，恶狠狠地说：“刘广仁！别给脸不要脸，我天天不围着他转，咱会有好果子吃吗？我缺啥了？少啥了？不就是多给大哥几个笑脸吗？我倒是想和大哥睡觉，也好有我自己的孩子，那是一厢情愿，大哥从来就没喜欢过我。看你那小肚鸡肠的样，大哥是不算怎么精准男人，但是他在男女私情上从来没有出格地方。看看你刘广仁的前半生，嫖妓女、住妓院，把自己弄成个太监老实了吧？还有脸说我来捉奸的，你有那个能力了吗？用什么去奸？说出去会被笑掉大牙的！”
　　刘广仁原来没想说的话，一不小心就吐露出去的，又想一声不吱，但低着头，不说话又不是他刘广仁的风格。于是说：“别说了媳妇儿！我虽然是没有了那方面的功能，但是我的心还是男人的心，看着你和大哥天天粘糊在一起，我心难受！”
　　刘王氏一声冷笑：“呵呵，你难受，我还难受呢，我难受找谁去说？从今往后你把大哥那一摊子捡起来，我天天和你粘糊，咱俩就谁也不难受了。刘广仁，你行吗？”
　　刘广仁沉思了一下说：“媳妇儿，当家我还真不会，你说我该怎么办？哎，你说，现在我该从哪下手？云朗，今后我听你的，你让我干啥我干啥。”
　　刘王氏坐在炕沿上，斜靠在刘广仁身上，八年里，她从来没有过亲眤的媚眼看着他，今天是个例外，于是说：“广仁，刘府家大业大，管账的都是外姓人。稍后你该行使主人权利，把管账先生姜孝安撤下来，让他交出账。别喳喳忽忽地，学着像大哥那样待人接物。”
　　刘广仁有些难为情的表情说：“哎，不妥吧？大哥刚走就把他亲妹夫撤下来，别人会说三道四的。再说了，让他交出来账好说，谁来接任呢？”
　　刘王氏果断地说：“我接，一天生、两天熟，有啥难的呢？不明白地方再问问大嫂。”
　　刘广仁蔫头耷脑地说：“行，一会儿我就去账房找姜孝安去说。媳妇儿，没事了吧？”
　　刘王氏坐直了，非常严肃地说：“有，还一件事要马上先办。去西院，找马润田，把地租账要回来，让你刚认下的刘广智管。马润田的头车老板必须撤换，最好别用他赶大车。”
　　一听说要动马润田，刘广仁当时就来了精神地说：“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刀切，外姓人一律不用。头车老板让广智管，地租也由他收。媳妇儿，这样行吧？”
　　刘王氏举起两个大拇指说：“呵，这才像我的爷儿们儿呢。走吧，你忙你的。对了，先去找马润田，姜孝安刚去吃饭，这时不能吃完。”
　　刘广仁有些疑惑地问：“媳妇儿，为什么要这样？说出来你是咋想的，不然我才不去做恶人呢，这些年我可一点都不掺和你们的事。”
　　刘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好吧，我看不惯这两位，大事小情从来不问我这位内务管家，早有心把他们赶出刘府，怎奈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还是拿不下脸来。还有，我本想和马润田好一段，给你留个一男半女，这小子比大哥还一本正经的。所以我不愿看到他。”
　　刘广仁有点被感动的意思，强挤出几滴泪说：“别说了媳妇儿，都是我的无能，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不过，也好，没孩子没哭没闹的，清净！”
　　刘王氏一声长叹说：“唉！现在图清净，老了怎么办？我都三十岁了，怎么能不去想后事呢？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遇到的男人都这副德行。两个清高者，一个废物！不说了，广仁，马上去西院，把那个不识抬举的马润田，立刻赶出刘府！”
　　刘广德从刘府逃亡后，刘广仁和刘王氏夫妇，主要是刘王氏，她对马润田的几宗事都相当不满，说白了，就是女方向男方求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是最容易怀恨在心。
　　最让她伤感的是三年前，她把马润田叫到自己单独的休息室。本想是为自己要个孩子，才想把最美好的青春献给马润田。当马润田应邀出现在她面前一刹那，她急忙去投怀于他。觉得几年前的双山之花，他马润田说不定早就暗恋着呢。
　　在心里早就盘算好时，觉得一定是十拿九稳的会与马润田媾合后，给自己留下后代。
　　万万没想到，她酝酿已久的计划，在落实的那个良宵，却被他二十五六光棍汉当场指责而一口回绝，觉得太没面子。
　　从那天起，刘王氏不给马润田好脸色，总觉得他马润田瞧不起她。好嘛，心上人走了，魂魄也被他带走。她要抓住时机对马润田实施报复。今天，心上人离她而去，对他的表弟也就无所顾及了。
　　刘王氏对姜孝安早就有心换掉，怎奈，那是大伯哥的亲妹夫。她大伯哥一走，她那种失落感，要在这两位男士身上开刀，把外事、财务大权先揽在手。对于时局的更替，她考虑的还没那么多。总觉得大伯哥是心生事端，自己编个故事吓唬自己。
　　刘广仁是个二流子，其实他并不傻，年轻时只是不着调而已。人的长相也过得去，就是从小受父母溺爱，在早期教育上确实有极大的缺失；加之后来父母双亡，大伯又不管，浪荡的习惯，养成流里流气的坏毛病。打冷眼一看还过得去，一遇上正题，三分钟热血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