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癞婆娘夤夜教夫 黄永安酒店遇险
作品名称:潜龙井 作者:黄金山 发布时间:2020-05-09 10:26:40 字数:4566
诗曰:芳树吐花红过雨,入帘飞絮白惊风。
黄添晓色青舒柳,粉落晴香雪覆松。
诗曰:
世间好物不坚牢,绝色王嫱命自招。
自古佳人偏遇劫,深山丑妇胜阿娇!
世上的事,不是人人都思议得到的,只有那聪明机巧,心存伎俩权术的,才能日日妄想,生出揣摩;以此去测天量海,图谋不轨,窥见一斑的。这癞子婆娘本是心有灵犀的人,本想发财立家,偏偏财宝就送上门来了,无辜的得到这么多金元宝。她想:眼下只能是暂时藏住,日久难免会被发现。何况这么大的金元宝,我一个下贱之人,怎么用得出手?又到哪里去用!她焦急的思想,可是这事不能对三娃子明说,他是个没有心机的人。但是她知道,此事又慌乱不得,只能等待机会,见机行事。她翻了一个身,摸了死睡得三娃子几把,也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天,癞子婆娘照旧是挑酒糟喂猪,三娃子下地干活。她稳重,不露任何蛛丝马迹。见到黄家的人来,总是笑眯眯的先喊。
兴隆口的黄永安回到潜龙井,他是来找黄棕商议一件大生意的。原来他接到江西龙虎镇的一家刘老板的求购信,说要他组织一百桶花酒送去,价格按眼下的双倍付给。黄永安把持不住,就来与黄棕黄海商议决断。
“哟!那不是兴隆的黄家叔叔吗?黄安叔叔,你好!”癞子婆娘笑哈哈地喊起来。
黄永安没有理他,冲她一望,依旧走自己的。癞子婆娘见黄永安不热情,也就没趣的埋头做自己的事。
“三娃子媳妇,你来把这马桶和院子打扫了呀!”吴妈再喊。癞子婆娘急颠颠地去了。
三娃子挑着一挑青草,颤颤悠悠地走来。站在院子的水缸边,喝下几瓢冷水。
“出汗了,不要喝那么多冷水。”张娟娟很是心疼丈夫,“我这里有一碗温开水,端去喝。”说着把碗递过来。
三娃子感到是受到优待,接过喝下,心里说:“有媳妇真好!”
癞子婆娘一边做事一边留心观看黄家大院,内心里说,这个院子修得真好,比他父母的还好。她想将来有朝一日,自己还要修建一座比这更好的。可眼下一切都得忍耐。她知道成就事业要有忍劲和耐心。
下午,三娃子和黄永安一起去兴隆口。三娃子是给黄永安送蔬菜去的,酒店需要新鲜蔬菜,三娃子每隔两天就要去送一担。黄永安与黄棕商议半天,觉得江西那笔生意可以去试试,搞得好又是一个新的市场。于是黄永安决定先送50桶石花酒去试探。
天色已经黑静,三娃子还没有回来。癞子婆娘独自在床上倚枕而卧,思来想去,春心如火,欲水如浇。就指望三娃子早点回来,他把灯拨亮,焦急地等待。
外边依旧没有动静,癞子婆娘也安下心等待,嘴里细细地唱起了一个《锁南枝》:“思罢了想,想把了焦,现成成的人儿那里去了!雹命人,闪得俺没着落。俺也曾潜窥灯光,俺也曾摇动花哨,痴冤家笑也不笑一笑。拿住你怎肯干休,好歹要凤友鸾交,只落得手儿里捏着花心叫。”唱着唱着,心里突然拿定一个主意,“教三娃子认字,叫他算账!”
大约半夜里,三娃子回来,婆娘听得响动,就点上灯,连忙起来,端上洗脚水。三娃子说:“黄永安和黄大硬要……留他……留他……喝……喝酒,所以回来……回来晚点。”
“酒还是不要多喝,那东西会坏事的。再说你是什么人,要老板陪你喝酒。”癞子婆娘教训开导三娃子。
“那是!我今后注意点。”
“今后我们自己有家了,我陪你喝酒。”婆娘说,“你一定要有志气也,不要像往回那样浑浑噩噩地……”
“要得!要……得……的嘛!”三娃子洗完脚,倒出洗脚水,关上门,就往被子里钻。三娃子倒下就呼呼地睡着了。癞子婆娘捶了他一巴掌:“没得出息的东西!”
圈里的猪娃长得很快,两个月过去就足有五十多斤,癞子婆娘和三娃都很高兴。晚上三娃子睡在床上,癞子婆娘说:“猪娃肯长,到年底可以卖好几十银子的钱。我们攒起来。”“要得。”三娃子说。
“你要记账,看我们一年攒积多少钱。”婆娘说。“我又认不倒字,怎么记账?”三娃子说。“那你学呀!”婆娘认真地说。
“哪个来教?”
“我来教你。”癞子婆娘说,“从今天晚上起,你每天必须认到五个到十个字,写会三个字。”“那我来试试。老婆你……你……教我……教我……读嘛!”
两口子趴在床上,借着桐油灯光,三娃子跟着老婆学认字。癞子婆娘写下“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字。借着教读:“人之初,性本善。”
癞子婆娘俨然像个教书先生,用手指头一个个的指着,叫三娃子认:“人。”接着讲写法,“先写一撇,在写一捺!”婆娘在床单上示范,三娃子跟着画。
足足读了写了上百遍,癞子婆娘来检查。他把三娃子拉坐起来,叫三娃子背:“人……人之……初……初,性性……本……本善。”三娃子还算记得快,会读了。癞子婆娘亲了他一口。
接着考写,那就麻烦大了。癞子婆娘端来冷水,叫三娃子粘着水写在地上,三娃子“人”和“之”还勉强划来,“初”字怎么也写不像。接连划了好多个,还是不会。“我累了,明天要做活,算了吧!”三娃子恳求说。
“不行,每天三个字一定写会。”婆娘很坚决,她用手握住三娃子手一笔笔地写。
两口子为三个字,捣腾到半夜,三娃子终于写会了。癞子婆娘显得高兴,说:“是个可教的男人。”
云翻雨骤,那婆娘淫兴浓浓。他对三娃子说:“你每天完成我的学习任务,这是死任务!”
三娃子说:“真的!那就是……就是……赶着鸭子……鸭子……上架了!”
真的那婆娘很顽固,天天晚上在床上教三娃子读句子,练写字。每天学字开始三娃子还必须背诵头天读的句子,写出头天的字。“人之初,性本善……”奇怪,几天后,三娃子竟然说话不结巴了。
半年下来,三娃子读完《三字经》,写得来二三百字了,癞子婆娘又叫他读《百家姓》……不过这事黄家还没有知道。外表上三娃子还是那么勤快和憨厚,其实由于癞子婆娘的天天开导,三娃子已经发生质地变化了。这正是:“要做人上人,先读有用书。”
再说黄永安带着十来个力人,用手推车推着50桶石花酒想向江西进发。江西龙虎镇虽然是繁华之地,可是途中要经过野狼岭、鹞子溪、黑土坡等几个先要地方。鹞子溪还有强人出没,为了一路稳当起见,黄永安暗藏单刀,叫力人自备短棒。除此以外,他还约定黄成家同行,利用他的飞行速度往返来向黄棕传递消息。
此时已是深秋天气,一行人晓行夜宿,早进入江西地界。走过鹞子溪,进入野狼岭,那山势越发险峻,其间往来客商稀疏,一条山路仅仅容得一人和车通行。黄永安仔细打量,但见那山:
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果然是连尖削壁崖。湾环深涧下,采药人寻思怕走;孤峻陡崖边,打柴夫寸步难行。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蛇翻身;孤峻陡崖边,但见那胡羊野马乱撺。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上高来,似梯似凳;下低行,如堑如坑。真个是古怪巅峰岭。
刚进入半山,一行人力怯怯难举步,黄永安说:“稍事歇息!”众人刚放下车把坐下,只见那前边突出的坡嘴上,伫立着一个樵夫。头戴一顶竹叶毡笠,身穿一领蓝布衲衣:竹叶毡笠,遮烟盖日有奇用;蓝布衲衣,乐以忘忧真性情,手持磨明钢斧。见得黄永安一行到来,就大声喊道:“哪里的过路客商,要走得快走,我听得这山里的独眼大王马上要来,那可是杀人越货的大王也。客商们快点过去。我是好心人,他来报信。”
一行人听得喊声,不知虚实,吓得立马站起来,耽耽相向,望着黄永安。黄永安把身上单刀拍拍,说:“既是好心人报信,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走吧,翻过山在休息。”于是推起车子又缓缓前行。
转眼间那报信的打柴人不见了。车子进入密林深处。突然前边传来几声吆喝:“快点,不要误了大事!”接着是一阵高高低低的号子声。号子声很雄壮,迎面传来。黄永安一行不知就里,一个个只好硬着头皮前走,等待狭路相逢的那一刻。
号子声越来越近。前边出现一群人影,大约有二三十人。相距五六丈远近,前边的人突然停下。黄永安看得分明,为首一个青脸獠牙,暴睛圜眼;后边的一个个拄着生木棒,抬着几口大箱子。为首那个见有人挡道,就大声喝道:“那里走的!要到哪里去?”那声音如雷鸣一般,吓得那个胆小的胡元进战战兢兢,站不稳,蹲在路旁草里,只叫:“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黄永安瞪了胡元进一眼,这么胆小怕事,算我看错你了。转身对前边的那个大汉道:“我们是过路客商,小本生意,请放我们过去,我可以给你们一些盘缠。”口里在说话,其实黄永安已经捏紧了单刀,又用眼神提示众人准备。
前边的那群人一听,也分明放心许多。回答说:“原来都是做生意的呀!我们把你们当强人了。那你我一起相让过去吧。我们是瑞金来的客商。”
一场虚惊。双方互相让路而行。
龙虎镇上,黄永安找到刘老板,交易顺利达成,黄安收入许多银子,招待众人吃饱喝足。接着休息一天,在龙虎镇转转玩玩,打发黄成家会潜龙井报平安。
黄永安带着一行人回转,一路晓行夜宿,匆匆赶路,他们与刘老板约定,还要送一批酒来。黄永安计划三天赶回置办,因此走得很快。
黄昏,黄永安一行走过黑土坡,来到一家庄园,打算在这里借宿。因为这庄园很端庄,充满和气,不像险恶的黑店。只见那庄院:
石桥高耸,古树森齐:石桥高耸,潺潺流水接长溪;古树森齐,聒聒幽禽鸣远岱。桥那边有一排清新瓦屋,窗明檐亮,清清雅雅,若仙庵一般。一张酒旗飘摇,隐约阵阵炒菜香。
黄永安一行还看到,场地上有四个漂亮的女孩,都站在那里玩耍,还有两个在刺凤描鸾做针线。
“走,进去吃饭休息。”黄永安招呼着。近处再看门前那几个女子,更是端庄,一个个:闺心坚似石,兰性喜如春。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若到花间立,游蜂错认真。
黄永安一行趋步上桥,继续前走。只见那瓦屋里面还有一座木香亭子,亭子下又有三个女子在那里踢毽子。看那三个女子,比那四个又生得不同。但见那:飘扬翠袖,摇曳缃裙:飘扬翠袖,低笼着玉笋纤纤;摇曳缃裙,半露出金莲窄窄。转身踢个出墙花,退步翻成大过海。轻接一团泥,单枪急对拐。平腰折膝蹲,扭顶翘跟。绞裆任往来,锁项随摇摆。踢的是黄河水倒流,金鱼滩上买。
又有诗为证:踢毽当场九月天,仙风吹下素婵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缃裙斜拽露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云鬓蓬松宝髻偏。
黄永安本来就不爱与女人搭腔,但是眼前却看了将近一袋烟功夫,才走上场地,对着那几个女子说:“你们这里有饭店酒馆,我们来歇息一晚,如何?”
那些女子听见,一个个喜喜欢欢抛了针线,撇了毽子,笑笑吟吟地接出门来,道:“客官,失迎了。今到荒庄,决不敢怠慢,请里面坐。”
黄永安闻言,心中暗道:“想不到这一路还顺利也,下次就把路线固定,免得错过行程。”
点过酒菜,黄永安一行围着一张圆桌坐下。女子送来茶水,还端上一叠碟葵花子,娇娇滴滴地说:“请慢用。”
少时,端上菜肴,色香俱美。那伺候的女子问:“客官要酒吗?”黄永安问过众人说:“上一壶来。”女子去了。
黄永安一行喝着吃着,根本没有提仿到这些娇娇女子会有作为。其实那个上茶的女子早看到黄永安那一袋沉重的东西,知道是银子,在后边与头领黑色婆子商议定下,要拿下着行人来。
“客官,慢慢吃,我们还有加菜。”说话间女子又端上三盘炒肉,添上壶酒。
“我们给你们安下住房,费用不贵的。”女子指指楼上。
突然,黄永安的几个力人纷纷醉倒,黄永安也觉得昏昏沉沉。“不对。”他心里明白遭殃了,但是觉得浑身无力。
“哈哈!哈哈!”几声放荡的大笑,一个黑色老婆子飘然而出,“小的们,把这些牛子搬到作坊里去,今天这笔生意真不错。”
那几个姣美女子都来抬人,那黑色婆子提起钱袋就走进里边。“完了!”黄永安心里明白着,叹息着,可他丝毫动弹不得,任凭那几个女人摆布。这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要知黄永安一行生死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