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试才华小荷皆出众   走西川黄棕结知音

　　诗曰：
　　年少英风远近扬，凌云壮志傲秋霜。
　　人中俊杰非无种，世上英豪自有光。
　　因为阳世湾的杜赶山老人先是介绍潜龙井地理，加上在整个收购药材的近一个月中，杜赶山凭着他的乡土情缘，起了关键作用，使得黄天明认识了许多人，何况以后也离不开他。黄天明本是个吃菌子不忘疙蔸的人。办完黄大婚事，腊月二十九日一早，黄天明就叫黄棕准备一些米酒猪肉，去给杜家老人打个年节。黄棕依照吩咐，收拾好行李就朝阳世湾奔去。
　　草堂里，谭氏正在准备那群学子的年底考试。她想：教这十九个孩子识字联句已经四五个月了，该要真实检查一下他们的智能了。谭氏铺开一张大红纸，别出心裁的描上一条龙图，写上大大的“小状元”三字。她要在今天的考试中取前三名发奖。为了公平公正，谭氏特意请来黄天明、黄悦圣等几个通达文理的人来监考和评判。
　　地坝中间，王成易在教练黄安演练刀法，王成易的腿上已经痊愈，可以行动自如了。地坝靠外一角，花红春也在指点黄红练习长枪。场坝上，刀枪挥舞，龙腾虎跃。柳林作为总教练，也在安排今天的训练，他要借此团年的时机，考试一下弟子们的武功，好让他们在发奋努力。
　　整个草堂四周，弥漫着年底的香气。
　　花开数朵，先表一枝。先说黄棕一早出发，足足行走了三个时辰，才来到阳世湾。他是第一次来这里，禁不住把这里的环境观望一番。只见这里山青树茂，流泉清澈，幽静的竹林围绕着杜家得木屋。真是一个好地方：
　　飒飒密林风吹，潺潺涧下水响。香馥馥野花开放，密丛丛青石累岗。闹嚷嚷雀与虫，静悄悄竹和菊，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木屋立。
　　“杜老伯！”黄棕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他又放声喊，“杜老伯！杜老伯！”才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出来开门，看得出，他的脸上带有浓厚的悲伤。
　　“你是……”那个男子问。
　　“我是来看杜老伯的，过年了，给老人家送些小东西！”黄棕说。
　　“那快请进来！我是他的儿子，叫杜小山，前天下午才回到家。”那男子边说边介绍自己。
　　黄棕进到屋里，看到杜赶山直直地躺在一架木板床上，盖着厚厚的铺盖，一个老婆婆守在旁边，眼里分明有泪。
　　“杜伯伯，您怎么啦？”黄棕大声喊着。
　　杜赶山听到声音，微微地显得很吃力地睁开眼睛，极力想伸出手来，嘴巴展劲地抿来几下，才说出几个字来：“棕啊，你坐！我不行了！”
　　停了好一会，杜赶山又说出几个字：“你们黄家，好人！我喜欢！”
　　从老婆婆口里才知道，杜赶山在腊月二十五这天下午突发怪病，动弹不得，吃了些药草，不管用。二十七日，在外做生意的儿子回来，才说上几句话,就晕倒了，进行急救，才管到今天。“看来是过不到明天的年了”。老婆婆伤感地说。
　　“我叫我家伯伯黄悦圣来看看吧！”黄棕征求意见。
　　“要得！”儿子和老婆婆一起表态。黄棕放下东西，就要往回赶。
　　“莫去，我知道我不行了。”杜老人奄奄一息，“我现在有一个心愿，你满足我就行。”杜老人拼命地伸出手来。
　　黄棕赶紧拉住老人的手：“什么心愿？”杜小山也连忙靠近老人问：“您老说吧。”
　　杜老人闭着眼睛讲道：“我儿长年在外，家里一个老人，我走后没有照应。我想，你黄家人好，不会嫌弃我们，那就请你和我儿子结拜为弟兄，你们好照应着做事。望答应我。”老人使劲地讲完，睁开眼睛望着黄棕和儿子！
　　杜小山说：“爹，我不出去做生意了！”
　　杜老人摇头摆手，说：“不行，你妈也老了，家里要钱用，你顾不到，黄家人多，可以照料一点。”
　　老人直直的眼望着黄棕，已经再不能说话。顷刻只听喉头“咕咚”一声，气绝身亡。黄棕感到很不过意，因为：本是送礼人，翻着送终儿。
　　一正忙活，将杜老人遗体整理摊放，黄棕给杜小山叫了几声“哥哥”，然后说：“根据老人遗愿，我两今后就是兄弟。现在，我要赶回去，请我的族人来料理丧事，你看家。”说完，黄棕转身回走。
　　草堂里，谭氏对小孩的考试也正紧张进行。第一题读背：19个小孩背诵《教子诗》12个都及格，7个优秀。第二题书写：19个小孩10个及格，9个优秀。第三题是拔高题，是对对联，按照启蒙要求，最多对七个字就可，工整者为优秀：谭氏出的上联是六字：“仙山常住山人”。此联看似简单，但是细致一看，却有难度，第一个“仙”是“人”和“山”的组合，而后三字又是“人”和“山”的组合又是“仙”字。此题一出，许多孩子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良久，一个靠边的小孩举手，他叫黄立，他大声对出：“煤火烤熟火某”，及格监考的几乎发笑，显然“火某”不和对字的要求。“炭灰盖满山炭”一个叫黄湘源的孩子回答。此对虽然比前边的好些，但是意思一般。黄天明自己也想了好久，也没有对出，因此料定没有孩子能答对上来。黄悦圣自己想出了一个，“松木长大木公”，刚说出来就遭到反驳，说木成公没有指出明确的意思。因此监考和评判们料定此题一定没有孩子答出。
　　正在这时，身材矮小的黄文鹏举手了：“我来对一个，准行。”他显出坚定的信心。
　　众人眼睛一亮，刷的一下盯住他。黄文鹏神情自若，一点不慌，接着从容地回答出：“蚕虫本是天虫”。“蚕”字是“天”和“虫”的组合，后边“天虫”二字很贴切，也对得上“山人”；而且“天下”儿子远比“山边”有气势，很大气开阔。
　　“对得好！”主考谭氏首先称赞，黄天明激动的伸出大拇指，夸赞说：“好！机智过人，有出息！”于是在那“小状元”的红榜上，黄文鹏为第一名。
　　这边文化考试刚结束，那边武艺展示又拉开来，黄天明一行又转移到地坝里观看。武艺演示的程序是：先是由花逢春演练一套枪法，作为热身。接着是黄红和黄安演练刀枪，第三是黄安与师父柳林对练。最后由王成易演示刀法。这时只见花逢春紧扎身靠，步出场中，先一个“白鹤展翅”亮相，接着便是“巨蟒翻身”“引蛇出洞”“枯树盘根”“乌龙缴柱”等一路使来，势若行云流水，观众无不拍手叫好。花逢春刚停下动作。只见黄安：
　　紧扎白布裹头巾，身穿一件包色火汗衣，腰系一条绛罗翠袖带，拴十二个铜钉牙扣子。护膝中带铜，护腕内有铁。扎腕牢拴，踢鞋紧系。犹如驾海擎天柱，更胜飞天斩将人。
　　黄安一晃大刀，走进场子，一个“大鹏展翅”拉开架势，紧接着一路劈、砍、挂、撩、扎、点、云、崩等刀法，动作勇猛快速、激烈奔腾、雄健剽悍，刚劲有力，如猛虎一般气势逼人。“好！好！”旁观的众人拍手陈快。黄安收住架势，抱拳说：“感谢师傅教导的八门金锁刀法！”“好！学习得很好！”柳林在一旁评赞。黄红一抖长枪，就要演练。只见黄棕急急的奔跑而来，找到黄天明，报说杜家丧事。黄天明吩咐大家先演练，自己和黄悦圣、黄棕回草庐议事去了。
　　鉴于杜家人手艰难，黄天明决定安排30个人去杜家帮助安葬。黄登植和黄永安还从山里扯来伸筋草，扎起花圈，一行人带着所需工具，脚步匆匆地赶到杜家。
　　腊月三十日上午，杜家丧事完毕，在那垒砌的高大坟头前，杜小山感到很是过意不去，就向黄天明一行跪拜叩谢。杜婆婆也千恩万谢：“感谢黄家大德，无私援助，要杜小山将来好好报答。”
　　话休絮烦，且说黄天明带领众人回来，安心的团年。转眼就是正月十五，柳林一行要回故地。黄棕也打算和柳林一起，到西川一带做些生意。柳林收拾好搜集采购的上千斤药材，由三匹马驮着上路。黄棕也收拾了贰佰多斤药材，用一匹黑色骡子托着，柳林、王成易、花红春，黄棕、一行四人同行上路。临行前，黄天明送黄棕到路边，再一次叮咛道：“你第一除外，一定要多加小心，多留心眼，注意安全。”黄棕点头答应。
　　一路上山高水低，峰回路转，足足走了半月，才来到成都，已经是二月早春天气。只见那山野乡下：
　　鹅黄著柳，鸭绿生波。桃腮乱簇红英，杏脸微开绛蕊。山前花，山后树，俱发萌芽；州上萍，水中芦，都回生意。春分初晴，可是丽人天气；百花待放，正当三月韶华。
　　不日，进入川西城中，那城市又是一番景象：
　　城名锦官，宝号天府。逶迤按陕蜀之邦，延亘连吴楚之境。山河形胜，水陆聚通。层叠卧牛之势，按上界戊己中央；崔嵬伏虎之形，像周天二十八宿。老杜堂上三春柳，武侯祠边四季花。三千里鱼龙之乡，八百年军州之地。雕梁画栋，霭霭祥云笼紫阁，碧瓦朱檐，融融瑞气照楼台。
　　柳林带着黄棕，寻到那家他熟悉的“来福货栈”，将所带药材一一交割，柳林三人赚得一千两银子，黄棕也将药材换得贰佰两银子。黄棕感到这药材生意大有搞头，心中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后再采集再多收购，于是就与货栈老板拉话，搭上关系，愿意与他一起合作。货栈老板见到货源增加，当然高兴，于是就邀请柳林和黄棕到川西酒楼吃饭。席间来福货栈朱义老板频频敬酒，老板朱义说：“你们山里的货质量好，我们可以用上等价格收购，请给多多组织！”
　　“好的，这次我短暂回乡后，马上再到黄家农场来！”柳林表示。
　　“我回去就去组织货源，收集上等药材，争取每月来一次！”黄棕说。
　　“那好！那好”朱老板笑不拢口，再次举杯。一场酒醉饭饱后，朱老板一一送别。柳林带着同行三人返乡。岔路口，柳林和王成易说：“兄弟，你们黄家的恩德我们不会忘记，此一别多多保重，后会有期！”说完三人催马上路，一路烟尘。
　　送走柳林一行，黄棕牵着驴子，独自进入城中看看热闹，熟悉城市。只因这一去，有分教迷路人逢热心人，异乡人遇自家人。
　　且说这个西川本是大西南重镇，素称“锦宫城”，其间“蜀绣”天下闻名。商贾云集，无比繁华。黄棕初次到此，也不熟悉路径，也没有熟人，他顿时感到孤单，体验到流落异乡的滋味。向前望去，尽是人流，两边高楼的窗门，虽然大大开着，但是没有哪一个主动来相问这个远道而来的乡下人。黄棕想：男儿敢闯五湖四海，我今天就要来锻炼一回。他拿定主意，牵着驴子，顺着一条大街照直前行。一边走一边欣赏楼房，观看往来的形形色色人物：
　　龙凤阙，祥云瑞霭，龙凤楼，瓦砌鸳鸯，珠帘垂翡翠，木门涂红妆。正阳门迳通古道，长朝殿端拱紫垣。商贾往来，挨肩擦背，挑担的吆喝让道，推车的吼叫顺路。八卦摊儿，瘦老头占算星辰，菜市场上，肥女人挑选红瘦。男女交错，簇簇紫花迎步辇。嘻嘻笑脸，多是勾栏引客，匆匆赶路，必是乡间忙人。酒馆饭馆，吆喝一片，油粉香脂，扑鼻而来。层叠宫楼如上邦，市间歌舞若前唐。花迎宝扇红云绕，日照鲜袍翠雾光。此时黄棕疑身在蓬莱岛，彷佛神游兜率天。
　　黄棕看得留恋，只顾往前边走边看，不觉早出城市，来到一座大山前。此时红日西沉，眼看不早，肚子也呱呱呱的闹起意见。黄棕这时才发觉自己只顾看，忘记给自己找个旅馆住处。他向一个行人打听，才知道自己已经到青城山下。青城山是道教重地，黄棕没有打算上去。他牵着驴子回头进城，想给自己找个旅馆安身。
　　晚风习习，黄棕急急的行走，进入城口，有一家“如归旅店”，黄棕高兴得进去：“店家，找个房间住宿！”
　　“客满！另找别处！”店主回答得十分干脆。
　　黄棕心里焦急，问：“店家，我是第一次来贵地，不知哪里还有客店，请指一指吧！”黄棕央求。
　　“向左边的巷子里有一个，那里不比我们的差，你去吧！”店家只手向前边指着。
　　“谢谢指点。”黄棕正待要去，突然那骡子撅气屁股，翘起尾巴，“嘟嘟”的疴出一串驴屎，那粪蛋圆啾啾的，一直滚到旅店的大门前。
　　“你这客人，好不晓事，怎敢叫驴子在我门前拉屎！”那店主质问，分明带有火气，“快给我捡起来！”
　　黄棕一时不知所措，出门在外身不由己，他打算找个扫把来扫驴粪，可是四周没有，很是为难。
　　店家见黄棕磨磨蹭蹭，就大声吼起来：“快点把衣服脱下来包驴粪。不然就赔我50银子。”店家看到黄棕的包裹，想以此敲诈。
　　“请给我扫帚来扫吧！”黄棕要求店主。
　　“没有！你在不捡，我就叫人往你嘴巴塞！”店老板耍起横蛮，向里边一喊，“来人！”顿时里边跃出两个大汉，伸手就要抓黄棕。黄棕吓得身子发抖！
　　“慢着，我来看看。”正着急间，巷子里边走出一个青年，头戴纶巾，风度翩翩而出。
　　“大少爷来了！”如归旅店老板急忙打起招呼。“大少爷你看这个客人，拉着驴子在我店门拉屎，真不是东西！”
　　“你是哪里来的？”大少爷问。
　　“千百里外的潜龙井来的。”黄棕规规矩矩地回答。生怕再得罪人。
　　“来做什么？”大少爷问。
　　“第一次学做小生意。因不知道路径，错过旅店，想在这里歇息，他说客满。”黄棕一一道出真情。
　　“做什么生意？”大少爷继续盘查。
　　“山里药材和百货。”
　　“有田七和白术吗？”
　　“有的，而且还挺好！”
　　大少爷点头，说：“那好，你可以给我一起做药材生意。”
　　“你姓什么？”
　　“姓黄。”
　　“你也姓黄？”大少爷感到新鲜，“你们那边也有姓黄的？”
　　“有，有一百多人。”
　　“那你知道姓黄的认宗诗吗？”
　　“我背得的。”黄棕回答，随即背诵起来，“信马登程往异方，任寻胜地立纲常。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朝夕莫忘亲命语，晨昏须荐祖宗香。唯愿苍天垂保佑，三七男儿总炽昌。”
　　“不错！一字不错，看来真是我黄家人，先到我家再说。”说话间，那个大少爷就来帮黄棕牵驴子。如归旅店老板一看，急忙说：“大少爷，您莫怪罪呀，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本家，那驴粪我们自己来扫……”
　　黄棕随着大少爷进入巷子，转过弯，前面一栋大楼。大门前挂有一幅金字对联：世泽浚源长孝友无双千秋俎豆昭前列；家声遗韵远文章第一百代衣冠推后贤。黄棕一看对联，就知道大少爷也是姓黄，顿时有了归家的感觉。进入客厅，黄棕看到写有“天地君亲师位”的中堂上也有一副对联：江夏垂德源流远；三七遗芳世泽长。此时黄棕心里明白，一定是黄氏家族的望族。
　　大少爷叫下人先安排酒饭，在安排黄棕歇息。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知音说来话偏长！”要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