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十五天

　　H城。
　　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早饭，每晚睡觉前的一件大事是吃早饭。做饭看起来很平常，却是一件“天大”的事，民以食为天吗。
　　没住进来之前，他的一日三餐以外卖居多，样式多，省事还方便，只需要动动手指，就会有人把各色饭食送到嘴边。即使自己DIY，也是煮点粥和面条，糊弄一口。打扫房间嘛，要么饿着肚皮省下一笔钱找家政，要么请顿饭找贝雪妮。如今凡事得自己动手了，他才晓得做家务是一件非常不容易、有含金量的事情。就说做饭吧，不但费时费力、伤脑筋还要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怎么吃、吃什么，做什么，怎么做，都是需要思考的。而如何将一道道菜式做得色香味俱全，吃出健康、融入文化，达到某种境界则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小曲好唱，唱好了难。做饭谁都会，弄熟了就能吃，但会做饭、做好饭不容易，其他事情亦是如此，凌云峰深有体会。
　　家庭主妇不好当啊，他一个人的口味都这么刁，更何况是一家三口。老妈除了上班，做了一辈子的家务了，不容易啊。
　　嗯，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怎么嗅不到一丝饭香。凌云峰到厨房一摸饭锅，居然是凉凉的。
　　“插头松了吗？”他看了看，没有啊，怎么显示灯不亮呢？坏了，不是没电了吧？他转身去摁墙壁上的开关，确实是没电了。
　　是停电了还是线路出问题了？前者还好说，要是后面的问题，那就麻烦了。凌云峰心一沉，别介呀，这才过去半个月，还有两个半月呢，没电的日子他可怎么熬啊。这间房子的电路不会真有问题吧，要不然也不会……
　　问问邻居吧，他正要抬脚，下一秒拍拍脑门笑了。差点忘了，他不能出去的，就算打开了门，楼上楼下的也没住户，他去问谁呀。哦，对了，打电话给物业吧。咦，手机里的号码……坏了，以为用不上，删除了，真是“祸不单行”。
　　手机还有一半的电量，省着点用吧。一则信息跳了出来，贝雪妮昨晚十一点发来的。告诉他，他现在的住所区域明天因为线路检修，早八点晚五点停电，提醒他做好准备，她也是才看到，赶紧通知了他。
　　可他还是没赶上，昨晚十点，他正听书听得欢，没在意。如果早上能早起半个小时也能吃上像样的早饭的，可惜……
　　没电了，饭还是得吃的。吃什么、怎么做？眼下能吃的除了面包就是泡面了。面包只剩下一小袋了，根本填不饱。暖水瓶里也只剩下一半的水了，还是温吞吞的，泡不开的。
　　怎么办？此时，肚子已经在向他发出抗议了。
　　想办法弄一壶开水吧，简单吃点泡面哄饱肚皮就行，没电，只能用火了。
　　凌云峰先将面包装进肚子，准备采用老式方法烧开水。
　　地点选在卫生间，先搭一个简易的灶台出来。可是，没有砖头，拿什么代替呢？凌云峰在屋子里找来找去，勉强找到了两个不锈钢铝盆，将就着用吧。
　　他把两个铝盆拿到卫生间，倒扣在地上，灌满一壶水放到上面。用来烧火的柴草呢？他到卧室拿出一个个塑料袋来，里面装的是废纸盒、食品袋、干果皮等干垃圾。
　　因为不能出门，每天产生的垃圾倒不出去。于是，他将厨余垃圾埋进了泡沫箱的泥土里，干垃圾则用塑料袋装起来，一包一包的，排列有序地堆在一起，既规矩又整洁。本想等“出关”后连同晦气一起扔出去的，现在看来不必了，付之一炬。
　　他搬来一把小凳坐下来，将垃圾袋放在水壶下面，点着打火机。火燃起来了，凌云峰捏着一本书轻轻扇着，丝丝缕缕的黑烟从水壶的底部冒出来，飘向四面的墙壁和天花板，伴随着一股灰烬的味道。
　　凌云峰看着直心疼，却又无可奈何。谁家的房子这样糟蹋都心疼，更何况是自己的房子。他心里早就把这栋房子当成自己的了，不过是差了一张房产证而已，这房子肯定是他的，也必须是他的；不，就是他的了，叫他如何不心疼。
　　一袋垃圾很快烧完了，再放一袋进去。凌云峰心里着急，快点啊，肚子饿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祸害了我的房子。
　　可是，越着急越不给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缕接着一缕的黑烟源源不断地飘出来，被墙壁、顶棚吸收，变色。
　　终于，水壶发出了声响。“谢天谢地，总算快开了。”凌云峰最后添一把柴，燃尽后，水开了！
　　长舒口气，赶紧提起水壶倒进暖水瓶里，冲上泡面。接着来到卫生间，撤掉“炉灶”，灭掉火星，将灰烬倒进马桶里冲走。
　　做完后，面也泡好了。今天的泡面有股怪怪的味道。他倒了一杯水后，知道了，是纸灰和塑料的味道。没办法，捏着鼻子灌吧，谁让自己昨晚没看到提醒、今天早上起来晚了呢。
　　吃饱了、喝足了，有力气了。凌云峰拿起工具到卫生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清洁了一遍。“只此一次，今后再无。”他在心里默念着，“停电，遭殃的是我的房子。”
　　做完后，他躺了下来。停电了，电脑、手机、电视都用不了、玩不了、看不了了，难得一回清静，安下心看书吧。
　　他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大部头，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糟了，我的脑子有毛病了。”他心里暗叫不好，“昨晚的睡眠时间很充足的，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又迷糊了，而且还是在饭后，这是典型的血液粘稠的症状啊。一看书就犯困，说明脑子迟钝了、倦怠了、乏力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老了，从此告别小鲜肉，步入油腻大叔的行列了，我的青春呀，一去不复返，我的天哪……”
　　他正不着边际地放飞思维，贝雪妮打来了电话：“没电的一天怎么过的，是不是无聊到抓狂啊？”
　　“嗨，别提了。”凌云峰苦笑了一下，将早起之后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你在房间里点火烧开水？”贝雪妮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凌云峰和她说了详细过程。
　　“还真是没什么能难倒你啊。”贝雪妮佩服地说道，不过，“那壶水的口味一定很重吧？”
　　“没办法，看你想不想了。”凌云峰很坦然，“只要转一下门锁，外面什么水喝不到？可是，这栋房子就和我无关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为了这栋房子，喝点有味道的水没什么。”
　　“你真行。”贝雪妮这回真的服了，“换做是我，别说三个月，三天都呆不住，你能吃这份辛苦，这栋房子一定是你的。”
　　“那是自然的。”凌云峰有点飘了，“人能吃苦的极限取决于诱惑力，你说你吃不了这份辛苦，那我问你：一套房子不够，给你两套房子让你与世隔绝地住上三个月，你行不行呢？三套房子再加一千万，你还会这样说吗？”
　　贝雪妮沉默片刻后转移了话题：“嗯，不对呀，你昨晚没看见我发给你的通知吗？虽说你有办法，可现在的人离了‘电’还真活不下去。拜托，下次多留意一下，提前做好准备。虽然你是足不出户，但不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还有下次啊，就这一次我就受够了，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
　　“这可不好说，‘枫林晚景’入住率低，很多设施开不齐全，物业管理不会上心的，你还是做好打算吧。”
　　凌云峰想想，有道理：“对了，你过后帮我打听一下‘枫林晚景’物业的电话号码，以备不时之需。”
　　贝雪妮应了下来，然后：“停水停电其实不算什么，家里做不了饭可以吃外卖，可你不行，走不出去的，只能呆在屋里自己解决。所以，停水停电对你来说都不是小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一次，你得知道未雨绸缪……”贝雪妮又开始啰嗦，不过挺受用。
　　“好的，我知道了。”凌云峰嘴上感激着，心里却在说：闭嘴吧，唐僧同志。
　　“好吧，我要开工了。”
　　“哦，对了。”凌云峰叫住她，向她寻求帮助：，“我昨晚睡足了七个小时，中午吃过饭后看了会书直犯困，你说我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感觉是高血脂的前兆。”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凌云峰报了书名。
　　“你的脑子的确出问题了，不是高血脂，而是进水了。你还有两种病，懒病和气人病。”电话那头，贝雪妮一定翻着白眼、咬牙切齿：“成心气我是不是？午睡是一件多美的事，我想睡还睡不了呢，你能午睡干嘛不睡，有福不会享。”
　　说完，挂了电话，被她抢白了。
　　距离“黎明前的黑暗”还有五个小时，怎么度过呢？
　　他又拿起了大部头，强忍着看了几页后，还是投降了。他将书本一扔，索性闭上了眼睛。
　　管它高血脂还是脑迟钝、进水了，想睡就睡吧，别人想睡还睡不了呢，反正也没事。最好一觉睡它五个小时，一觉醒来，“黑暗”已经过去，“光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