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金县令成刀下鬼

孟浩然居家为母守丧期间，蜀人李白慕名专程赴襄阳拜访。

那李白出身颇异于常人，据说其母孕娠期间，曾梦太白金星入怀，故字太白。李白相貌俊朗，如玉树临风。自二十岁出川，四海流浪，踪迹遍衰中。他多才多艺，尤其善于吟诗作文，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已经诗名满天下。

大约在秋高气爽的季节，李白骑着一匹瘦马从东京洛阳取道南阳南下，到了汉水之滨襄阳城郊，已经是冬天。冬日的鹿门山依然众木阴森，碧绿一片。楚地多橘，山坡长满了成千上万棵橘树。青年李白穿行于橘林之中，感慨良多。这种四季长绿的果木在初夏开白色小花，花虽小而纷繁，特别是和深绿色的叶片相衬，显得又素净又雅致。所以，战国大诗人屈原《橘颂》谓之:“绿叶素花纷其可喜兮。”到了寒冬，百卉凋谢之际，它反而果实累累。未熟的青色果实和已熟的金色果实杂在一起，色彩斑驳陆离，确有夺目之美。所以《橘颂》上谓之:“青黄杂糅文章烂兮”

李白摘下一片厚厚的树叶放到鼻子下闻着，那是一股淡淡的 大自然的气味。他想:橘既有灿烂的外表，又有甘美的内容，而且散发着一种特殊的芳香 ，难怪屈原将它比作品德高尚的君子!

李白远远望去，孟浩然的幽栖处就在-大片橘林之中，方宅十余亩，瓦屋八九间。虽然无高堂华轩，却有天然佳趣。

此时的孟浩然已届中年，居然还从未上过京城长安他的诗文虽然早已闻名退迩，也无人来三顾茅庐。李白揣摸， 这孟老夫子生逢盛世，眼见无数男儿风云际会，不可能毫无临渊羡鱼之情吧?恐怕缺乏退而结网之术，只好隐居在这鹿门山中

对于蜀中才子李白的来访，孟活然非常高兴。一来是山居寂寞，二来是李白的才华和不羁的性格他也略有所闻，三来两人处境大同小异，惺惺惜惺惺。主人人与客人先叙了长幼。孟浩然生于唐永昌元年，虚岁已经三十八了，而李白生于武周长安元年，足足比孟浩然小了十二岁，虚岁二十六两人均属牛李白是辛丑牛，孟浩然是已丑牛。李白遂称孟浩然为老兄，孟浩然称李白为贤弟。

于是两个以诗为生、以酒为乐的朋友连日抵足谈诗、促膝论文、举樽评酒，不知日之将升，月之将落。

张徐徐向来对丈夫的朋友不大热情，觉得他们不是诗狂就是文痴，不是酒鬼就是棋迷，除了吟几句歪诗、喝酒、下棋之外，无论干什么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见了李白亦觉眼前一亮，想不到在狂痴的群体中也会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于是唤孟郊出来认了叔叔，又杀鸡宰羊，取出陈年佳酿招待，使离家日久、浪迹天涯的李白十分感动。

他们的话题如汉江之水，滔滔不绝。开始的话题涉及最多的是李白的蜀中同乡、初唐大诗人陈子昂。

那几天， 孟庄的农户们总看见两个穿着长衫的人在田野里散步，李白和孟洁然，两人都是属牛的高个子，不过孟浩然显得瘦削老成，而李白则丰满健壮。他们并肩站在哗啡奔流的北涧边，迎着如黛如醫的鹿门山，好像兴奋的儿童一样，高声诵吟陈子昂的(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

有可征者文章道并，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英传。然而文献

仆尝服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寄兴都绝，每以

咏叹。思古人常恐适这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全石声。这用流心锦视，发挥幽郁，不图正站之音复暗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诵到此处，二人不约扭头，相视而笑。

然后两两人竞相背诵陈子吊的诗作。李白争吟道:

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菜。

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

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孟浩然也摇头晃脑吟哦道:

平生白云志，早爱赤松游。

事亲恨未立，从宦此中洲。

主人亦何问，旅客非悠悠。

方谒明天子，清宴奉良筹。

再取连城壁，三陟平津侯。

不然拂衣去，归从海上鸥。

接下来两人又讲起陈子昂初入秦时的一 段故事。

那陈子昂初入京城，不为人知，只好带着仆人在街市晃荡。他看到一处巷口人头攒动，上前一瞧，原来有个卖胡琴的老者，拿着一把制作精良的胡琴，喊价高至百万金。围观的豪贵人等传来传去，分辨不出此琴到底有多好，是以暂无人敢买。陈子昂挤进去看也不看，令身后仆人给那老者一千尺绢，价抵百万，买下胡琴。围观众人惊问:“你有把握这是把好琴? ”陈子昂笑答日: “余最擅长演奏这种乐器。”众人皆兴奋不已，争先恐后问:“能演奏给我们听听吗?”陈子昂答道:“明日此时，尔等可在宣阳里等候。”大家第二天如期偕往，到了宣阳里，见陈子昂早早在那儿恭候。他面前摆了数张长桌，桌上不但放着那张昂贵的胡琴，还备有美酒佳肴。陈子昂先请大家饮酒作乐。食毕，他捧琴慷慨陈词:“蜀人陈子昂有文章百轴，价值连城，然驰走京城，碌碌尘土，仍不为人知。此把胡琴不过是乐工之役，竞敢喊价百万，岂宜留之!”言讫举起胡琴使劲砸到地上，那胡琴顿时断成几截。在众人惊愕之余，陈子昂以其文轴遍赠与会者。众人细读，果然尽是好诗。于是一日之内，陈子昂的声誉鹊起，传遍京城角角落洛。李白道:“可惜我兄弟无千绢之资。”

孟浩然道:“有你我知已，抵京城足矣!

这天深夜，两人谈兴正浓，突然窗外-声炸雷.紧接着大地响起一片摧枯拉朽之声， 自远而近，眨眼间大雨倾盆而至。李白推开窗馆，那风肃雷电“呼“地-声全涌了进来蜡烛扑地熄灭，整个空间变得凉遗随的。李白在黑暗中唤道:“孟兄!孟兄!”那孟浩然伸出手来，正好双手相握。两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陈子昂的千古绝句: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待孟浩然重新点燃油灯，两人看到对方的双眼均是泪花闪烁。谈完了陈子昂，两人又拿出各自的作品互相交换切磋。李白特别喜欢孟浩然的五言，觉其古诗高雅，律诗自然,清幽淡雅，自成一体。当读到孟诗“上德如流水，安仁道若山”等句时，李白哈哈大笑拿出自己的《青天有月来儿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来。两人同叹:宇宙万象，无边无际，无头无尾，纵能问之，谁能答之?纵能答之，谁能证其答之谬实?

李白把孟诗读过二十篇以后，赞日:“孟兄乃当今陶渊明无愧。”孟浩然对自己的诗作并不以为然，却对李白的《峨眉山歌》大加赞扬，先高声咏诵:

峨眉山月半轮秋，

影入平羌江水流。

夜发清溪过三峡，

思君不见下渝州。

又颇为不服道:“短短四句，竟一口气用了五个地名，只能叙理，复可打价结果轻然名无腾客之感反而意境您远变好，政种笔也:”又对利州联)收赏不已，说其既在追汉就乐的。

孟活然又把李白邀上鹿门山，在板顶岩石上一边捉云听风，一边现出来的。从大处讲， 极妙之出来的四人武认为，自然关是许敬的最高地地好可能自共面诗也许跟名花珍卉样早已存在， 是诗人偶尔发现的，绝不是写出来的。说到高兴处，孟浩然连连唤洗然拿酒来。两人频频干杯、拊掌大笑，快活之至，李白忘记了自己的穷困潦倒、一文不具。孟浩然也不像一个四十岁了还没有进京的乡间老学究。
两人既然如兄弟一般，接下来就谈到一些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原来李白出川数年，浪荡江淮，一事无成。经朋友介绍，欲与在安州定居的前朝宰相许图师的孙女结婚，好有个安身之所李白把近期容况和去安州的打算和盘托出后，请求孟兄指教。

孟浩然道:“贤弟， 朝廷虽然标榜提倡文采风流，然像你我这样，欲以诗文博取功名甚难。如今从事干谒，寻找知己，耗资百万，甚至弄得家破人亡的不计其数。然事成者寥寥。你此去安州入赘许家倒也是个办法。许家世代为官、乃安州望族。许小姐素有贤慧之名。你去安州，一来有安身之地;二来在学业上可进一步深造; 三来凭借许家的名声从事干渴也比较有利。”

李白连连点头，不由想起刚刚读过的孟诗中几句:“乡曲无知己，朝端乏亲故。依谁为扬雄，一荐甘泉赋?”

孟浩然接着又说:“当今朝廷虽然广开才路,但若毫无凭借，往往不得其门而入。愚兄正是如此。只好终老林下。似贤弟萍踪浪迹、东撞西碰，亦非上策。

李白觉得孟兄之言很有道理，便把那入赘之心定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