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老瞎子鹿门作恶
作品名称:孟浩然新传 作者:李叔德 发布时间:2020-04-30 02:51:14 字数:3531
襄阳清秋重阳诗会,曲终人散。
王维、王昌龄、卢象慎重相约第二年赴京赶考,然后各自匆匆归去孟洗然竭力留何去非师徒在鹿门山庄小住,以便切磋技艺。三如妹欣然应诺,不过她们时来时去,行踪飘忽不定。
孟浩然因为母亲身体不适,暂不作出门的打算。他回到山下的家居,重归平淡的农家生活。
眨眼又是一年过去,到了开元九年的秋天。
鹿门山麓野菊怒放,落叶乱舞。
孟浩然特别喜欢到北涧漫步。
北涧是一条奇特的小溪,它发源于鹿门山系的主峰霸王山北麓,蜿蜒向西北方向流去,经过孟家住宅大门前道场的边缘,汇入汉江。在汛期,汉江的水倒灌入涧,浩浩荡荡,溢满两岸,木船可以从江中直驶到孟家大门口;如果是枯水季节,北涧就露出本来面目,水流变成一道真正的小溪,在涧底乱石缝隙中间东奔西撞,激起片片雪白的水花,其声若雷。那铺满涧底的垒垒巨石,张牙舞爪,各具情态,似乎因为重见天日而欣喜若狂。
孟浩然总是在清晨或薄暮时分沿着北涧溯流而上。
清晨是世界将醒未醒之际,一切事物似乎都正处于诞生之中。嫩绿的树叶慢慢舒展,金龟子移动着节肢从草从中向外试探,露珠从老茸茸的叶面滚落而下。溪流喧哗,小鸟终于惊醒,伸颈加入欢乐的台唱。远山逐渐显露出柔软的线条,把广袤的原野无声地揽入怀中。浩然放轻脚步,从这块岩石跳到另- -块岩石,他感到大自然神采突笑,处处存在着生命的涌动。
而傍晚另有一种震摄人心的美,虽然带点悲壮的色彩。喧嚣散去,生命的节奏经过一个短暂的轮回。树叶略微下垂,千姿百态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暮色苍茫之中。西望延绵的襄阳城墙,在墨蓝色的云层下面,它已经和大地默默地融为一体。唯有城楼飞檐下的风铃丁当作响,清晰可闻。
孟浩然尤其爱站在高树下,倾听归巢的小鸟和群鸦的合唱。它们表演得是如此率性天真而又悦耳动听。这些小生灵们先是彼此招呼,大家在一整天辛苦觅食之后,终于平安归来啦。然后忘情地欢闹戏嬉,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再过一会儿,体弱的、年纪大的、或是不那么爱疯打的鸟儿慢慢安静下来,剩下精力旺盛的一族仍在林间穿插啾啁,舞弄着斜阳最后的光芒。当大地完全被黑暗笼罩时,所有的鸟儿都回到自己的巢中,三三两两相互依偎着睡着了。代之,而起的是秋虫的高歌,此起彼伏,抑扬顿挫,丝毫不比鸟儿们逊色。
孟浩然蓦然意识到,虽然这里不过是穷乡僻壤的一角,却也有无数生命在演示着存在和成长的过程。天地万物间的至情真理全可以从这一角观察和体会到。他脑海里不觉涌出几行朴素的诗句:
北涧流恒满,浮舟触处通。
沿汩自有趣,何必五湖中。
这天清晨,孟浩然因为起得早,所以沿着涧边走得很远。在一个拐角处,他看到一个少女正在溪边洗发。她穿着淡红色的衣衫,把如瀑布般又黑又密的长发浸泡在水中,弯曲的躯体组成了动人的线条,加上身旁如茵的草地,好一幅色彩明丽的图画。
孟浩然很想走近她,却又怕惊吓了她,于是躲在一株大树旁静静地观赏。希望在她抬头的时候,能够看到掩藏在长发中的脸庞。
那少女似乎心事重重,丝毫没有觉察到附近有人。她把细长的白晰的双臂也插入水波中,久久不动。长发如水草-样在清流中颤抖。
孟浩然站得长了, 脚有些发麻,更糟糕的是.只小虫 子竟然落在了他的鼻翼上,并把摇晃着的触须往他鼻孔里探测。孟浩然来不及采取预防措施,便“啊嗨”一个喷嚏,打得震天动地。
那少女猛然抬头,是-张嫩稚的、惊惶失措的、泪水涟涟的面孔。孟浩然窘迫万分,欲上前解释,那少女早已飞快起身,小鹿一般逃入树林深处去了。
盂浩然怏快地回到家中,先到母亲卧室门口问安,然后回到自己房中
妻子张徐徐照例已经在前面大院场中安排一天的农活。 农民们按照她的吩咐应诺着,一拨拨散去。
孟洁然唤7岁的儿子孟郊来检查学业,却见他双眼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便问是谁欺负了他。
孟郊答道:“回亲父亲,是儿的伙伴扁豆儿在哭。他的事很令人伤心,故孩儿也陪他流了眼泪。”
孟浩然问:“他哭什么?”
孟郊答道:“本来咱们玩得好好的。后来讲到谁的姐姐好,扃豆儿说他姐姐青草儿明天就要被老瞎子拉走抵债了,就伤心得哭起来,劝也劝不止。
孟浩然问:“那老瞎子是谁?”
孟郊说不晓得。又问差他多少债,外面扁豆儿哽咽着接口道:“我爹爹害病求医,本只借了十两银子,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变成了三十两。爹爹本来咬咬牙准备卖掉房子一次还清的,可那老瞎子听说我姐姐长得漂亮,就只要我姐姐不要钱了一” 话没说完,竟嚎啕大哭起来。
孟浩然心想自己居家附近竟会出现如此伤天害理的事,焉能坐视不管!他俯身安慰道:“扁豆儿别哭,我替你问间去。也许,明天你姐姐不走哩!”
那扁豆儿十分乖巧,“扑通”跪到地上叩谢。
孟浩然走到外面道场上,唤旁边一个农夫来,问那老瞎子的情况。不问则已,一问立刻皱起眉头。原来那老瞎子本是城西檀溪庄人,姓靳名横,与孟浩然同岁,自幼起习文练武, 交谊颇深。十三岁那年靳横随父至南阳经商,与人斗殴被刺瞎只眼 ,满面流 血竞能刀刃仇人。后流浪在外,横行于江湖,练得一身惊人武功 ,遂以老瞎子成名。五年前他曾回襄阳一趟,与孟浩然有一夕之谈。后失去音讯,听说是到北方边境一带厮混。不知这靳横何时返回襄阳,纠集帮混混千起了这高利贷的勾当。
孟浩然想,解决此事恐怕还得找洗然商量,吃过早饭便匆匆上鹿门山去。
上得半山腰,却见洗然与他的三位女客人款款下山而来。原来何去非师徒定于今天归家返回越州天台山,正欲到孟庄告辞呢!
孟浩然将青草儿被劫事告之,洗然和何去非尚来不及说什么,小姑娘如梦急道:“姐姐,这事儿咱们得管。”如幻也道:“那姑娘岂不是跟咱们一样的命苦吗?”
何去非点点头。
孟浩然不同意:“这是家乡事,我跟我兄弟自会处置,怎可劳姑娘们大驾?
何去非笑道:“正因为你们是家乡人,反而不大好出面。”
一行人商量,第二天早晨径直到扁豆儿家等候那老瞎子,还了他的债。说好了便罢,说不好只得动手了。
第二天吃了早餐,他们由孟郊引路,到得扁豆儿家。只见五六棵杂树里掩映着三间茅草屋,一副贫寒模样。那扁豆儿蹲在外面,他父母躺在床上,里外哭声一片。孟浩然惊问道:“老瞎子已经来过了?”扁豆儿一边哭一边点头。
如梦急问道:“你姐姐被抓走了?”
扁豆儿连连点头。
如幻问:“走了多长时间?”
扁豆儿指着前面山坡说:“刚走。”
孟洗然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咱们抄过去。”
几个人攀山坡穿密林,来到一处交叉路口。正好当口是一座石桥,他们便在桥边站定。
不多会儿, 老瞎子一伙趾高气扬从大道上走过,一个姑娘被塞嘴捆臂缚在马上,但她仍不停地挣扎。
队伍走上桥头停住了。老瞎子抬头一看,桥上气昂昂站了几个人,正是孟浩然兄弟和何去非师徒。
老瞎子队伍里.人喝道: “你们瞎眼了?还不给靳大爷让开!”桥上队伍中也有人应道:“我们就算瞎了眼,也认得你这个老瞎子。”孟浩然揖首道:“靳兄-向在北方闯荡,什么时候回的家乡?”
22扁豆儿一家前来千恩万谢。他姐姐青草儿,非要跟着何去非学武。盂浩然道:“这武不是你可学的。你上有父母下有兄弟,怎么能跟她们浪迹天涯呢!
何去非在农庄前后察看,颇觉新鲜。待洗然问她们师徒还上不上鹿门山时,她对孟氏兄弟说:“我自幼在海岛长大,后跟着两位师父学武,又大都在深山密林中。今日见这农家在田里忙活,男女老少,你帮我助,十分有趣,因此想在农庄盘桓几日,不知孟兄同意否?”
孟浩然大喜,道:“这再好不过,愚兄也好早晚向大侠请教剑术。”那边张徐徐闻听此言,一扭身走进内院去了。
孟浩然知道安排住人自然得张徐徐首肯,急忙跟进内院,却见张徐徐站在母亲病榻前,便陪笑着问:“徐徐,那三位女宾还须你安排。”
张徐徐再也忍耐不住,高声道:“你身在农家,却丝毫不察农家之苦。这桌上一粟一米皆来之不易。你整日饮酒吟诗、下棋舞剑,好不快乐,却不知我与庄户佃户们在田间劳作,日晒雨淋,只怕坏损了庄稼,哪里顾得了自己!”
孟浩然道:“她们三个女孩儿,能吃掉多少?”
张徐徐道:“话不是这么说。第一,她们是在江湖闯荡之人,来去无牵无挂,洗然习武,与她们偶然交往也罢;你凑什么热闹?第二,她们虽是侠,毕竟是年轻女孩子,长住在我们庄户人家,难免有闲话。第三,听说王维已经高中进士。你难道还不着急?得抓紧时间读书,明年进京赶考才是正事。六郎,我对你真正是失望到极点了。”
孟浩然不料妻子说出这番话,铁青着脸呆立在那儿。
孟母见儿子受窘,在枕上费力说道:“徐徐,你这话也是正理。只是我儿子从小就这么长大的,现在已经快四十了,叫他改也难。这次,还是安排请客人们住下,不可坏了孟家好客的名声。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张徐徐无奈敛首道:“是。”哪着嘴扭身出去了。
孟浩然颓然坐到椅子上。
盂母叹息道:“吾儿,你也应体谅体谅你媳妇的难处。偌大一个农庄,全凭她一个妇道人家操持。你们俩性格差异甚大,琴瑟合鸣恐怕不易,这也是为娘的一块心病,”
盂洁然低首道:“都是当儿子的不基,使娘担心以后我注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