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处处被找荐

　　陈旭拉着家阳坐到客厅那张简陋的木沙发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起来。
　　“你的手怎么了？”陈旭焦急地问道。
　　陈家阳平静的把手是如何受的伤告诉了哥哥，同时也告诉了他已经快好了的事实。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夸张自己所受的疼痛好趁机撒娇，可现在不会了，因为这种身体上的痛正好可以减轻她心里的痛。
　　“划了这么大的口子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想，那个时候你的手机应该也打不通。再说，我其实也没那么脆弱，以前觉得很大的事情，其实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你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我……我出去看烟花了。”
　　“年夜饭吃什么？”
　　“到外面的馆子点了两个菜吃的。”
　　陈家阳扯着谎的眼睛都不敢正视陈旭，自己曾经多么傲娇的住在眼前这个各方面都不俗的男人心里那么多年，那肯定是上天那个司命玩忽职守弄错了，现在他终于想起把这个错误纠正了过来，把陈家阳本来该承受的苦难完好无缺的安放回到她身上，把她原本不该拥有的即时强拆撤走。司命开玩笑似的让家阳做了一个醒了就会剧痛的梦。如果仅仅只有爱情，那断了就断了，可以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哥哥在她人生中的角色承包了所有，以至于到现在家阳都没能从这场激变中活出个自己来。
　　“哥，你回去吧。”陈家阳心里万般不舍，可还是催着哥哥回去，她害怕陈旭一再追问下去，她会把不住自己的嘴，而有些事情此时的她对任何人都不想提起，包括哥哥。
　　“这张卡你收着，密码是你第一次到芒果巷那天的日期，你以后的生活开支，哥照样管着。”陈家阳送陈旭出门本想把卡还他的，可一想还是把卡收下，只要不动用里面的一分一毫便可对得起自己的决心了。
　　“哥，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会认真读书，等高考完我就搬去我报考大学的那座城市，到时候再把这房子的钥匙还给你。”
　　“家阳，你在恨哥吗？你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吗？”曾经为了能和她在一起，陈旭做了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取舍，而现在却因为这么可笑的事情让她决心要离开，他的心痛得无法形容。
　　“只要哥过得好，家阳就能安心，离你远一些，远到再也看不到哥的地方，哥反而就在心里了。现在开始，我们都要学会习惯没有彼此的生活，家阳已经开始学着适应没有哥庇护的日子了，你也要加油哦。”
　　陈旭显然是被家阳的这段话震惊到了，他一语未发，默默的回到了芒果巷27号的家。
　　往年芒果巷27号的大年三十，那灯火都是彻夜通明，温暖舒心，楼上楼下不仅到处蹦跶着家阳的小身影还到处响着她如莺鸟般悦耳的欢笑声。而现在，陈旭对着黑灯瞎火的院子极不情愿的去打开家门。
　　伸手掏兜时，才发现自己给家阳准备的压岁红包连同李清员托他转交的红包统统都被他忘在兜里了。东方渐明，这两个压岁红包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本该有的意义了。
　　陈旭全无睡意，把家里家外的灯包括洗手间里的一个不落全都打开，那些发白的灯光把这个毫无生气的家照得更加苍白。大门的门柱上还挂着去年留下的两个半截的春联，此时正迎风招展得凄凉，还好院墙外的路灯是黄色的，把院子里照得橙黄橙黄的，钠灯的铺射下才能给他那么一点点温暖的感觉。他坐在小走廊的石坎上，看着往日生机勃勃的庭院才发现大部分的盆花已经干枯死了，只有那两株老三角梅还在那儿坚强的蔫巴着没死。陈旭心里憋着一腔郁闷开始挨盆的浇花，不管死了的还是活着的。没有月亮的星空下，陈旭孤单的身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晃着。
　　东方的朝阳为禾城送来子新年第一缕暖光，陈旭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一直都在反省自己，当遇到感情上的事时，总是能逃就逃、能躲就躲，当断时却又不舍，这一点他这个堂堂一米八的大男人倒真不如家阳那个小女孩来得刚烈、果断、决绝。或许真该像家阳下那样的决心才是对的？他在疲惫中抱着这种举棋不定的心态去会了周公。
　　大年初一的华康，客人还是爆满。大多数城镇上的人由于这几年腰包不断的鼓起，新春人来客往的都不太愿意在自家做饭了，大家跟风似的都会选择那些体面一些的中餐厅聚餐宴客。
　　家阳因为昨晚意外见到了哥哥，心情也是一夜没能平复，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要不是隔壁屋来了一大群亲戚吵醒了她，新年第一天上班她一定会迟到更久的。昨天一天都吃的甜糕点让她的胃很不舒服，换好工衣的她到传菜部想问看看还有没有员工餐吃，正悄声问传菜部领班时却被从厨房出来的康少杰撞见了。他手中端着的那一碗大虾面条对家阳极尽诱惑。
　　“怎么，上班都迟到了还好意思来问员工餐吃啊？”康少杰很不客气的问着，问得陈家阳不仅无言以对，脸还红得跟刚贴上红纸似的。
　　“就算还有员工餐你现在也不能吃，因为现在是上班时间。赶快去干活，华康招你来可不是让你来当大小姐的。”
　　大年初一就没吃上饭的陈家阳拖着她那无力的四肢从传菜部快速的走了出来。
　　“等等，”康少杰又在背后叫住了她。“我看你很喜欢管闲事，中午收市后上我办公室来一趟，那儿也有许多闲事等着你来管。”
　　康总故意端着那碗大虾面条从陈家阳的面前绕过上办公室，留下那股诱人胃口的香气一直缠绕在她的脑海中。
　　“等我找到妈妈时，我一定让她连着煮一个月的大虾面条给我吃，不，更久。”家阳倔强的在心里不断的加强了那碗面条的诱惑力。
　　饿得两眼昏花的陈家阳又收拾了一个吧台的午市工作，真的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了，她连出去找饭吃的力气都没有，就呆呆的坐在吧台内不停的喝着热水。
　　“把这杯热的玉米汁喝了，休息一会。后面那间大超市有开，一会去买桶面泡着吃吧，这大年节的想在外面找吃的不容易。”康明伟下班时偷偷塞给家阳一杯玉米汁。
　　“玉米汁好喝吗？”
　　触不及防的问候把陈家阳吓得连喝在嘴里的都喷出来了。
　　“你师傅倒是挺会心疼你的，竟敢偷拿餐厅的食物给你吃，回头把他这个月的奖金全扣了。”康少杰那通身的痞气带着慑人的寒意。
　　“这个是我自己留的，跟我师傅无关。”
　　“欺骗上司可是犯了大忌的，我下楼梯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是我求他帮我留的，你要扣，扣我的就好。”
　　“你有几块钱让我扣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被陈旭呵护在手心里的有钱人吗？他现在可快成我表姐夫了，对你他还敢管吗？”
　　“你不用在我面前提醒，我现在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真没良心，他那样养了你十几年，你竟然能说出和他没关系的话？”
　　“康总，我要下班出去吃东西了，那杯玉米汁要扣要罚随便你。”
　　“等一下，你忘了我上午跟你说的话了吗？办公室还有一些闲事等着你管。”
　　“我管什么事了？我管了你什么闲事了？”
　　“你昨晚为什么要去扶小丽，你很同情她？”
　　“大过年的自己送上门来让你欺负难道不可怜吗？”
　　“喂，臭丫头，注意你的说话态度，到现在除了我妈和我舅妈还没人敢这么不客气的跟我说话呢。”
　　“我的工作就是吧台里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休息时间我可以自己分配的，你没权力叫我去做额外的事情。”
　　“是吗？那跟我上办公室去看看合同，请仔细阅读第七条再跟我说话。”
　　康少杰也没喝酒啊，可他就像个醉汉一样不依不挠的把陈家阳连拖带拽拉上办公室。
　　“看看，第七条，那么明确的写着在餐厅范围内任何时候都要绝对服从上司的安排。”康少杰手指用力的敲着合同。
　　“你这……人家说的是工作上的安排，你都说了办公室这些是闲事，我凭什么要服从你的？”
　　“哪里写了工作两字了？你别想找借口让我开除你，我是不会开除你的，你要是干不下去了就直接拿20万解约金来给我。”
　　“说吧，你要让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以后我房间里有换下的脏衣服、被套、床单都归你洗，你可以在办公室洗，也可以带回你家去洗。当然，这些活不经常有，只有我带女朋友来过夜的时候才会有。”
　　“你……”家阳羞恼的涨红了脸。
　　“那里正好有一堆是昨天换下的，你可以现在洗，也可以晚上再洗，我不着急。表现得好呢，那杯玉米汁的事就算了。对了，你现在这么饿估计也没力气洗干净，你先去吃饱了晚上再来洗，办公室24小时都不上锁。”
　　陈家阳踉踉跄跄的下了楼，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转眼间就变成了华康的“保姆”了，前几天还为能找到这份工作而满心欢喜，现在她连肠子都悔青了，难道真的是命运安排来还那一耳光的债？
　　康明伟知道康少杰处处在找陈家阳的茬，所以只要能力所及他都会尽量不露声色的帮忙挡过去。
　　阮经理也知道康少杰就想处处在找陈家阳的茬，逼着她自己离开，所以只要是吧台出品要送到办公室的，她都会名正言顺的使唤陈家阳送上去，多给她制造一些被找茬的机会。
　　晚市即将结束时，陈家阳又被阮经理叫送果盘上办公室去了。家阳表面虽然假装一点都不惧华康老总，其实心里很怕在办公室和他单独相见，每次他总是能找到理由刁难自己，要是纯粹的刁难也好，他还总是夹枪带棒的挖苦加威胁。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抬手敲了两回门也没人应答，家阳就直接把果盘放在办公桌上，今晚康总不在办公室，陈家阳总算可以心情愉悦的下楼去吃宵夜了。
　　家阳才从传菜部打出宵夜来，阮经理又走过来小声的对她说着什么，顷刻间陈家阳的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原来康少杰把要让家阳去办公室洗被子的事发短信给了阮经理，他要阮经理负责提醒和监督。
　　阮经理一直都没明白，为什么康总这回要陈家阳去帮他洗衣服和被子了，他带女朋友来办公室过夜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之前这些活要派餐厅的员工上去做他都始终不答应。是他以前心疼员工而这次故意要折磨家阳的，还是餐厅的员工都遭他嫌弃而只有家阳才有资格为他做这些？一向直觉很敏感的阮经理这回也摸不着头脑了。
　　康少杰办公室的格局设定是外间做为办公室，偏间做为泡茶室，里间设了一个卧室，卧室的底侧还有一个相当宽敞的洗手间。陈家阳第一次经过卧室进到最里面的洗手间，康少杰所说的那些床单、被套和脏衣服就统统的放在那个被搁置大浴缸里。浴缸边上是一个花岗岩的洗衣池，洗衣池边上摆着个大洗衣机。陈家阳把那堆“脏物”一股脑的全塞进洗衣机去了。
　　直到在晾晒的时候，陈家阳才发现自己又闯下大祸了，康总的领带、衬衣还有一件羽绒服都被洗衣机搅得不成样了，看这个样子她半年的工资也不够赔这次衣服的。内心又着急又害怕，让康少杰看到这种状况，他那暴戾的脾气随时都能置她于死地，想着这些，家阳浑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直到陈家阳晾到最后一件衣服时才彻底改变过来，洗衣机的最底边桶壁上紧紧的贴着一条三角内裤。
　　就算最后默许做了哥哥的女朋友，也都没帮他洗过内裤。他康少杰算哪棵草上的露水，竟然这么不要脸的把内裤也要丢给自己洗，刚才还在为给他洗坏几件衣服而忏悔，现在只有一腔的愤怒和鄙夷。
　　那条三角内裤就让它一直贴在洗衣机桶壁上吧，陈家阳最后把床单、被套夹上夹子就回家了。要是以后再出现诸如此类的恶心衣服，第一时间就先把它丢垃圾桶去，有多少丢多少。唯求能被开除免赔那20万解约金的陈家阳，此刻再也不担心康少杰来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