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欣美的失约
作品名称:青涩年华 作者:陈越隆 发布时间:2020-04-19 10:42:49 字数:4463
“怎么回来这么晚?赶紧吃饭去!”看着欣美无精打采的样子,母亲关怀地问道。刚还在唠叨着,不禁一想,“开学的第一天不适应也是在所难免。”便无意再去多问。
“在同学家吃过了!今天打扫卫生不上课,到同学家去玩了。”欣美无力地回答道。母亲正准备去厨房给欣美盛饭,猛然一回头的愕然,随即娴熟地坐了下来,似乎和父亲刚才的话题还没有聊完。
欣培突然从里屋蹦跳着出来,一脸的炫耀,迫不及待似的,看来这个丫头在姑父家“获益匪浅”。好几天没有看到欣培了,本应该是欢喜添点嫉妒的画面,而此时的欣美表情却是僵硬的。
嘴角微微抽动了下,摸了摸欣培的头,想去表演好那份姐妹情深,怎堪演技是如此的生硬。里屋传来一阵阵咳嗽声,看来爷爷和欣培一起回来了。
很是庆幸父母无意于自己的晚归,伴着极大的好奇,回到房间后,欣美不由自主地侧起了耳朵。
原来是大伯一家将要归来,难怪父母坐在吃饭的小桌旁饶有兴致。大伯一家人很早便定居在了重庆,逢年过节时常回来看看。
父辈之中,欣美的大伯威望是最高的,他是家族中唯一一个跳出“农门”的,人虽不在村里,但家族中的大事基本上都是由他来定夺的,甚至大伯的两个儿子都是村里人所津津乐道的。
“你大伯和你哥他们准备小年回来,春运没有买到票,听说你哥大学毕业现在都开公司了。”
母亲突然在外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还真是有些猝然。也许是少不经事,欣美对大伯的感觉有些淡,至于那两个堂哥,年长过多,一直生活在重庆,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们再好似乎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回来看看爷爷,挺好的啊!”欣美微笑着应道,只是觉得这笑容没有一丁点的真诚。
“难道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为何方红的笑容是如此的洒脱?今天方红给自己的震撼真是太大了,这种震撼似曾相识,而自己的内心却是如此胆怯!
忽然感觉很佩服子鸿,尽管自己一直在坚持,却从未达到子鸿的那份从容。明日又是新的一天,怕只怕明日只是周而复始的一天。
初三年级属于国家义务教育的范畴,方红的辍学,学校还是有责任去了解相关情况的,当然责任只是个形式,“身体原因”便是应对这份责任最好的方法。
农村孩子辍学的有很多,似乎大家都不是特别在意,子鸿有个表姐也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初一便辍学了。姑父到方红家做了一次家访之后,方红便有如消失了一般。
开学后的第三天,村里的小霞坐到了方红的位置,也许是太过熟悉的缘故,反而没有任何话可说。小霞的脸上总是透着一股滑稽的笑容,有如轻笑着自己和子鸿之间的不怀好意。
不得不佩服大家的适应能力,学习的氛围在姑父的三五吆喝中很快被拾起,也许是自己始终跟不上这种节奏,课都上了一半,竟然连书本都还未打开,甚至懒得打开。
该表扬的始终是那么几个,寒假作业的讲解中都透着那股味道。一切都好像和自己无关似的,欣美的脑海里想的都是方红,尤其是方红的那一句“新生”,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又捏紧了辫稍。
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有了方红,这出戏便很难再唱下去。越是想念方红,却发现王珊反而成了自己和方红之间的附属。轻瞥了下王珊,而此时的王珊倒是很快和小霞“你侬我侬”。
抱怨过王珊的“没心没肺”,然而她多次推拉着去游戏却被自己“无情”地拒绝。也许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在悄悄地改变,等到欣美发现时,一切已成决然。
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很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孤独到别人给自己一个笑脸都觉得被怜悯似的。王珊是个吃货,才发现她在班里有如此之多的“同道中人”,才发现自己对“吃”原来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孤独的女人是美丽的,美丽女人的孤独是最能打动人的,这是子鸿告诉自己的,然而自己的孤独似乎和美丽毫无关系,也许不是孤独,而是孤单!
真的好想和子鸿倾诉一番,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那个勇气,记得那天离别时,子鸿说他这一周很忙,忙着准备大学报到的事。有什么好倾诉的呢?似乎还是关于复读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轨迹》这首诗,欣美还是收到了,傍晚子鸿有意“堵”在了村口交给了欣美。那份孤单欣美并没有告诉子鸿,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未曾有过的理智。
“堵”到欣美的一刹那,子鸿的笑容很灿烂,一如既往的祝福,也许是不想即将的分开过于伤感。欣美轻轻地读了一遍《轨迹》,她知道那两个旅者指的就是子鸿和自己。
然而自己能否跟上子鸿的轨迹?欣美不敢深想,也许是自己真的不想读懂——只怕读懂便是不同的轨迹。
子鸿下周便要大学报到了,皖蚌这个地方在哪里?欣美不知道。子鸿说周末一帮兄弟打算过来为他饯行,其实是子鸿想要邀请欣美一起参加,硬是趣笑着小亮想见欣美的诚意。
下周便是大学报到了,这一周子鸿很忙,各种准备,光户口迁移这一项,村里、镇里、派出所来回,马不停蹄似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离家乡,母亲尽是唠叨,又是各种盘算,更多的还是不舍。
父亲倒是还好,整日乐得合不拢嘴,却又不善于表达,逢人提及便呵呵傻笑。亲朋的祝福自然是有的,父亲仿佛有先见之明,年前便酿了好多米酒,就为了招待前来的亲朋似的。
这几日的酒的确喝了不少,只剩下半桶了,端起倒满的一碗酒,父亲抿了一口,不停地咂着舌头,似是回味着米酒的醇香,又似还在亲朋的祝福中不可自拔。
“又去找她家小美了吧!陪我喝点。”子鸿从村口回到家中,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刚准备去厨房盛饭,父亲悠悠地说道。
“我们家一直都被家族排挤,你还小的时候就被他们赶到这山坳里来,你现在考上大学了,一定要给家里争口气。”母亲边说边给子鸿拿了双碗筷。
“小美还是个初中生,就算不怕别人说闲话,但你们这又算是什么呢?你都大学生了。”母亲接着说道,只是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
子鸿并没有觉察到母亲脸上的表情:“管人家呢!”子鸿漫不经心地答道,有点敷衍的感觉。“日子还长呢!”想想也是,光一个大学就是四年,便也无需多想。
“不管怎么样,学业为重!”父亲端起碗朝子鸿示意了下。
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有些对欣美的轻视,子鸿很理解母亲的立场,然而这些世俗的立场,自己又何曾在意过呢?
吃完饭后,子鸿到屋外走了走,宁静随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了村庄。今天是元宵节,称之为“小年”。今晚的月色很美,借着酒意眼前一片迷离。
欣美的异样,子鸿没有觉察到,对着月色,“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也许便是自己最美的告白。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吟诵完,有如两颗心最真诚的絮语,打了个饱嗝,溢出醉人的沉香。“明天该做些什么呢?”也许去水库走走才是最有意义的。
子鸿的邀请,欣美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绝。杨小亮想见到她,欣美知道这是子鸿故意开的玩笑,不过想想杨小亮的那份玩世不恭,也的确是挺可爱的。
欣美的异样,子鸿没有觉察到,回到家中的欣美又经历了什么,子鸿更是无法想象。遗憾是有的,直至子鸿带着这份遗憾上路。
家里很是热闹,从欣培那声嘶力竭的淘气中便可感知,欣美知道大伯他们来了,便抚了下头发,让自己看着显得更有精神。
只是刚踏进门,欣美的心便哆嗦了一下,她着实没有想到姑父一家也会过来。这几日姑父看自己的眼神一直不对付,姑父都从学校忙完已经过来了,自己又该如何解释这一次的晚归呢?
人很多,欣美的母亲把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方才坐下,正是因为人很多,欣美这才发现自己并未让大家有太多的关注。席间,几个叔伯频繁举杯,似乎自己只要低着头尽快吃完便相安无事。
“小美怎么话不多啊!都是大姑娘了,该读高中了吧!”大伯满脸容光地笑着说道。
“复读呢!这丫头操碎了心。”欣美的母亲乐呵地应着,随即又劝大家多吃。
看了眼母亲,似乎母亲无意于自己,不过脸上还是有些发热,真希望这个话题不要延续下去,欣美低下了头,唯有沉默。
“心思不在书上啊!”姑父有所感悟似的来了一句。
“还不是上面的那小家伙!”爷爷突然生硬地说道。
“怎么说?”大伯好奇地问道,随着爷爷的一声长叹,又如陷入沉思似的,“不让你爸妈省心啊!”
“那种心思哪是你这个年龄能想的啊!你才多大啊!耽误正路。”姑妈紧跟着说道。
“读不好书,就希望能嫁个好人家。”欣美的母亲笑着打着圆场。
“能嫁个什么好人家啊?你看看!还是她哥他们争气。”欣美的父亲抱怨道,说完便站了起来给两个侄子夹菜。
“现在的小青年都是鬼混,女孩子家家可不能这么下去。”大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也有责任!”说着用手指了指欣美的父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如若地上有个洞,欣美真的恨不得马上钻进去。母亲被大伯说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不自然,便不再多说。再看看堂哥和表姐,他们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似乎这笑容反而是一种满足似的。
“你们不就是读书好点吗?不读书要死啊!谁说子鸿是鬼混啊,你们不见得比子鸿强多少。”欣美很想反抗,却发现自己压根不敢张口。
“我说西凤啊,小美你们还是要多看着点。书能读就读,不能读也要赶紧给她想办法,真跟那个小子鬼混了,有你们后悔的。”最后大伯似是总结地说道。
欣美一直在忍着,最后那几口饭宛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下咽。也许是再也忍不住了,欣美狠狠地放下了碗筷便起身离开。
哪顾得上尴尬?再呆下去,只怕自己会毁了这场家宴。“这丫头就是不懂事!”欣美的母亲惭愧地说着,有意打消这份尴尬,其实谁又会在意呢?
也许忍不住的还有满眶的泪水,一个人躲在房间,泪水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流到嘴角有些苦涩的味道。是委屈吗?并不觉得委屈,只是内心多了份憎恨。
憎恨家人是不可能的,第一次感觉自己对复读是如此的憎恨!也许这种憎恨早就有了,只是被自己一直压抑着。
也许这种憎恨一直在支配着欣美,欣美却又不得不学会去控制。大伯他们在村里住些日子才走,如若憎恨到了家人,欣美便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为子鸿的饯行是在周末的晚上,晚归的理由似乎只有母亲可以接受,大伯在的日子,似乎一切理由都是借口,而关乎到子鸿的借口,在大家的眼里,便是不可饶恕的。
周末,半天的假期,欣美很是挣扎,挣扎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失约。子鸿本以为欣美会第一个到来,门前的小路上却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在村口迎接小亮的时候,本想去探个明白,却无奈于欣美家始终人头攒动。内心很是失落,也许兄弟间的意气便是治愈这份失落的良药。
接到小亮后不久,远景和陶恒便到了,他俩开学也有几天了,也正是考虑到他俩的学习,此次饯行方才安排在周末。当然最高兴的是李荣的到来,他能从厂里请假过来,足以让子鸿欣慰。
难得的兴奋,畅言着兄弟情深,半桶米酒很快便喝完了,又整了点白酒。也许是都喝醉了吧!醉了之后,兄弟间的那份不羁便显得更为豪情。
“我若是考不上本科,我就跳楼去死!”远景扯着嗓子吼道。
“以后不管混得好不好,哪个有难,我们兄弟一起帮。”李荣激动地说道,又抿了一口,自己和大学无缘,又显得有些惭愧似的。
“谁要是忘记了谁,谁他妈就不是个东西。”小亮一把搂住了子鸿大声嚷道。
其实,醉过之后,很多话子鸿已经记不清楚,但子鸿相信,每一个人所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的。有一天,就算是天意弄人,子鸿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
当然,母亲的抱怨和疼惜子鸿还是清晰的。“太浪费了!”母亲在收拾着残羹冷炙时,看着打翻的满地酒水抱怨地说道,说完便又拿了一床被子给大家盖上。
也许,最为清晰的便是欣美的失约,喝酒时身边的位置一直为欣美而空着,躺在床上烧着脑一样,子鸿真的已无力去想。“你为什么没有来?”一句遗憾随了醉意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