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明天就是月底了，而那个网友毫不意外地失踪了——永远不在线状态。
　　此时的马雨波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也许是对方太忙了吧。她忽然发现，除了一个qq号，对于这个自称富二代的网友，她竟一无所知。现在她没时间多想，如果明天钱还不上，徐会计肯定会去科里找她要，到那时，科里就都知道她去会计那借钱，她竟然没钱！马雨波不能想象同事们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和对她的各种猜测。一个三甲医院的医生，竟然被网络骗子骗了，如果说没有被骗色，恐怕没人会相信！她不能报警，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能自己烂在肚子里。可是现在的关键是去哪弄那三千块钱？
　　她不得已拨通了安溪的电话。
　　“安溪，你……那个……能先借我三千块钱吗？”
　　安溪正和明珠在吃饭，接到马雨波的电话并没有多想，正好自己还准备让她帮忙请假呢。安溪知道马雨波家境不怎么好，所以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嗯，可以，你什么时候用？”
　　“那个，你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今天？”
　　“今天？”安溪现在没办法去上班，又不想让马雨波知道自己崴脚，如果她知道了肯定又会破费买东西来看她，更何况她都开口借钱了，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你是不是不方便？”
　　“没有，没有，你发个卡号，我给你转过去。”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那个，还有个事儿，这个钱我以后每个月还你一千，这样行吗？”
　　“没事儿，不急，你什么时候有了再给我就行。”
　　“安溪，谢谢你。”马雨波有点哽咽。之前她只是觉得跟安溪关系挺好，但也只限于不错的同事关系。她没想到，安溪都不问她借钱做什么用的，竟不带犹豫地答应了。想想自己幼稚的行为，消失的网友，心中不免一阵凄凉。
　　安溪挂完电话就看见明珠正盯着自己：“怎么了？谁要用钱？”
　　“一个同事，跟我借三千块钱。”安溪放下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呀，永远都是老好人！”
　　“她也挺不容易的，听说她家里负担比较重，还要供弟弟妹妹上学。应该是有急用吧。”
　　明珠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问安溪：“这两天谁照顾你呢？你这行动不便的。”
　　安溪笑着说：“哪有那么严重？我自己完全可以自理好不好？！”
　　“得了吧你，我看你上个厕所都费劲。你要告诉你叔叔吗？”
　　“我没那么娇气，没打算告诉他，免得他担心，我休息两天就能上班了。”
　　一提起上班，安溪又想起了那位病人，一下子就没有了胃口，明珠看她没怎么吃呢就放下筷子了，担心地问：“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今天我听说之前的一个病人自杀了。”
　　“什么情况？”
　　“她有抑郁症，老公刚查出食道癌，她宫颈筛查高度怀疑有病变，还没进一步检查确诊呢，就……”安溪眼神忧伤。
　　“你病人？”
　　“算是吧，现在想想，我可能不应该告诉她真相。或许我问病史时再详细一点，可能就……”
　　“如果一个病人要想跟你隐瞒病史，你再仔细也没用。尤其这种抑郁症，谁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精神病吧！”明珠想了想又说，“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没有家属陪同的患者，交代病情时注意方式方法。你们科平时生孩子的多，家属恨不得全家出动。像我们急诊科，一个人来看病的太常见了。”
　　“也许吧。”安溪整个人窝在沙发里，懒懒地不想动。
　　“我今晚夜班，不能陪你，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放心吧，没事儿。别说我了，说说你这次的相亲情况吧。”安溪一脸八卦。
　　“我是真不想去，这位同事阿姨太能磨人了，实在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好像说男方是什么什么留美博士，长的还可以，不过，不是我的菜。”明珠想起刚才跟自己相亲那位不温不火的性格，实在有些好笑。
　　“不过说真的，你也该开始新的恋爱了。不是说忘记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新的恋情吗？你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谈一场开开心心的恋爱，把你那个“艾弗森”彻底抛弃！”安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艾弗森”是明珠的前男友，高中同学，也是明珠的禁忌，这个人的名字曾一度被封杀在明珠的生活里。一听到“艾弗森”，明珠的眼神果然暗淡了下来，不过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提他倒胃口！还是说说你吧，我看你一点儿也不像刚刚失恋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反而觉得轻松不少，也没你那会儿要死要活的感觉呢！”刚说完就被明珠戳了脑门，“啊，我不是故意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彻底把天儿聊死了。我要在你这儿睡会儿，五点前别叫我啊！也不是，你现在是病人，有需要随时叫我。”说着做了个鬼脸。
　　安溪看着明珠俏皮的样子，笑着冲她摆摆手：“赶紧睡觉去吧！”
　　
　　郊区的一栋别墅里传来了一阵一阵的笑声，这是杜尚德的家。他是安如海原来部队上的领导，这位老领导对他有知遇之恩，自从调到这个城市，他总会隔三差五地来看望。杜尚德已经是古稀之年，身体却很硬朗，儿子常年在国外，平时只有他和老伴儿吴美荣。不大的小院里，被他弄成了一个小菜园，与周围高端的小区设施有点儿格格不入。不过现在是冬天，院里有点儿光秃，只在里面墙角处埋了些大葱。外面寒风瑟瑟，屋里却热闹的很。安如海带着妻女又来看望杜尚德了。
　　张玲珑和婷婷正陪着老太太在厨房包饺子，杜尚德爱吃饺子，尤其爱吃韭菜馅饺子，所以每回来，必包饺子。张玲珑嘴甜手巧，颇得老太太喜欢。平时老两口日子冷清，安如海每次都带着妻女，就是想给两位老人增添些乐趣。
　　客厅里，安如海陪着杜尚德看军事新闻，虽然已经离开部队，却时时刻刻关注着这方面的信息。可能军人都有这种情怀吧。一朝入伍，一辈子都是军人。
　　“荣姨，今年过年儿子回来吗？”张玲珑手里包着饺子，跟吴美荣聊着天。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整天忙个啥？！你说不就做个买卖嘛，整的好像比国家主席都忙！”
　　“建军做的可不是一般的买卖哦，人家那是上市公司。没事儿荣姨，他们要是回不来呀，我们陪您过年。”
　　“奶奶，还有我，我也来陪您。”婷婷举起擀面杖要报名似的，把老太太乐坏了。
　　“好，好，好，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到时候奶奶给你包个大红包。”
　　“谢谢奶奶。”婷婷双手一抱就要施礼。张玲珑拍了她的手一下，笑着说：“小孩子竟捣乱，荣姨，你不能这么惯着她。”
　　“婷婷这孩子，我喜欢。知冷知热，还细心。我听小安说，学习还好是吧？”
　　“嗯，就学习还算让人省心。”
　　“好好学，考好了奶奶有奖励。”
　　“什么奖励呀？有我的份没？”杜尚德已经走进厨房，看她们聊得很开心，便打趣道。
　　“有，奖励你一碗饺子。”吴美荣笑着说道。
　　说完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老吴，给咱孙子打个电话，晚上让他来这吃饭。回国都这么久了，就来过两次，太不像话了。”
　　吴美荣在围裙上擦擦手，拿起手机：“豆豆，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没什么事儿，就是你爷爷想你啦！行，那你注意身体，别总是熬夜啊。没事儿，爷爷那我跟他说。”她挂断电话，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看着站在一旁的老伴儿，忙说道，“孙子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来不了。”杜尚德什么都没说，背着手转身招呼安如海去书房切磋棋艺了。
　　张玲珑看着气氛冷下来了，忙笑着说：“现在年轻人都拼事业，追求上进是好事儿。有这么优秀的孙子，您真是好福气。”说着给婷婷使了个眼色，婷婷马上心领神会，走到吴美荣身边说：“奶奶，我以后也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成为像豆豆哥那样优秀的人。”
　　一句话把吴美荣逗乐了。
　　
　　杜明忙完公司的事，就直接去了安溪的小区，他实在不放心安溪的脚。安溪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看看表，已经六点了。忽然想起明珠晚上夜班，朝卧室看了看，没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安溪一瘸一拐地打开房门，看见杜明站在门外。
　　“你怎么来了？”安溪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们的关系让安溪有点头疼。说是陌生人，好像他们又比别人更了解对方。说是熟人，安溪却又并不了解他，
　　“我来看看你的脚，看看你有没有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