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彻底被打败

　　上天再一次眷恋小然，竟然让她进入了面试，当然笔试成绩完全不占优势。这不知是喜还是悲，小然的内心又开始矛盾、纠结、打架，她最知道自己不擅长面试，如果笔试成绩靠前的话还能弥补一下面试的缺陷，而现在竟然要靠面试来弥补笔试的缺陷，那可能性应该为零。
　　要不要放弃面试？她信心全无，可又控制不住心存侥幸，说不定上天会再一次眷恋自己，让自己如愿以偿了呢。自己的命一向好，说不定老天会保佑到底呢。
　　是的，她没有挑战自我的信心，这种自信在她这里根本不存在，她只有靠运气一说才勉强给自己一个支撑，但是，运气是不可靠的，她也知道。
　　小然体内的矛盾体又开始疯狂地折磨着她，一会儿说反正你也考不上，你就个性一点别去了。一会儿又说，去吧，万一呢？在百般煎熬中，她一如既往地选择了不个性。
　　最不愿意面对的研究生考试面试还是如期来到，这所学校面试的形式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不只是几个考官进行测试，而是一个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乌压压的学生，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在这里，前一排坐着几个导师进行测评。
　　小然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的讲台上讲过话，心里一点谱都没有，每当此时小然总会特别想找一条人生信念来支撑自己，可是想来想去总是哪一句都不合适，最后，得到结论：算了，反正结果自己也把握不了，让老天决定吧，相信老天一定会眷恋自己的。
　　一个考生上去了，那位女生故意表现出自己擅长演讲的姿态，语调夸张并且滔滔不绝。这样的表现导师们会喜欢吗？应该会吧，起码证明这个女生很用心，起码她表现出了强烈的想进入这所学校的欲望。
　　接下来的一个男生，明显露出了紧张，双手没地方放，说话结结巴巴。小然在下面都替他紧张，他平时的表现一定不是这样的，难道一时的紧张就不可原谅吗？自己待会上去会不会也这样？这该死的面试制度，几分钟就把人的命运决定了，实在太可恶了。
　　下一个女生，自信满满，而且一副轻松的样子，这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是无法模拟的，小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如此自如的？这是自己根本达不到的高度。同样是人，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优秀而自己却这么差劲？
　　下一个男生，语调很平静，内容丰富且有条理，这样理性的人、情绪控制这么好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又是一个比自己强太多的人。
　　大多数人都表现的特别优秀，还有很多考生在扔各种催泪弹，总之，每个人都在卖命表现。看着这一幕幕，小然的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不该来这里，自己根本融入不到这种气氛中，这种激情自己体内根本没有。
　　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入世？可以这么现实？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这对于小然来说是个老问题，她问了自己无数次，可是她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她融入不到这个世界上来，到哪里都是多余的一个。
　　轮到小然，来到台上，她很平静地做了自我介绍，面对导师们提问的问题，她依然很平静，把自己所想都说了出来。走下台，小然自我感觉还不错，她感觉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条理也算清晰，时间把控的也比较到位，算是最好的发挥了，可是自己和别人的差距还是很明显，别人都在费尽全力彰显自己的亮点，想尽一切办法来打动导师，要么用激情去打动，要么用感情去打动，要么用专业实力去打动，而自己呢？没有激情，也没有感情，更体现不出独特的法律专业理性思维，平平淡淡，根本不可能脱颖而出。
　　演讲结束，接下来开始了漫长的等分时间。本以为一两个小时就可以搞定，可是那些导师们工作效率低的要命，三四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考生们就几个人聚在一起开始狂侃，通过和他们接触，小然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情况和自己相似的人，很多人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于是就成了专业考试族，只要有公务员考试或是研究生考试不管多远都会跑过去。生计问题真是一个大问题，它困扰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而是太多的人。看到身边有这么多和自己同样失败的人，小然似乎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原来大家都这样啊！
　　不知哪位考生道:每考试一次感觉自己都要少活几年。此语一出，引起一片共鸣。是啊，从小到大各种考试，一直考到现在，从小考到老，考试似乎组成了我们生活的全部，想想都觉得累。真希望这次考试是自己的最后一次考试，这肯定也是在座的每一名考生的心声。
　　结果出来了，小然没有被录取，老天没有再次眷恋她。虽然结果是在自己意料之中，那种绝望的心情还是铺天盖地地向小然扑来。
　　回去后，小然在学校的操场上一遍又一遍地走，刺骨的冷风吹过来，小然一向怕冷，可是此刻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对外感知的能力，完全感受不到冷，这刺骨的冷风似乎都无法把自己昏昏的头脑吹醒，她甚至希望迎面的风能更冷些。
　　天气很不好，阴阴沉沉，仿佛要下雨了，可是仍旧有学生在跑步，回想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整日面对一大堆的时间不知道如何摆渡，太年轻的身体里每日生出大量精力不知道该如何消耗，所以也是不管什么样的天气都会来这里跑步释放体内的能量。以后，怕是再没有那样的心情了。
　　雨滴开始飘了下来，滴在皮肤上一片鸡皮疙瘩，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减少，最后只剩下了小然一个人，终于可以一个人享受这偌大的操场了，她曾经想象这个城市安静下来会是什么样子，此时它真的静下来了，可是她却有一种想拼命哭的冲动。
　　小然又回想起白天的那些考生，那些激情澎湃、表现张扬的考生，小然想以自己的性格根本达不到他们那样的状态，是的，绝对达不到，即使面试重来一次，自己还是达不到，除非自己不再是自己。想到这一层，小然开始绝望，开始问自己，为什么别人整日就过的那么有激情？为什么自己就整天萎靡不振？为什么别人那么优秀？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了还是达不到别人的高度？为什么别人就那么的务实？为什么自己就满脑子对现实的逃避？为什么别人都是斗志满满？为什么自己整天就一点动力都没有？小然觉得自己与外界格格不入，感觉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感觉自己永远不可能站起来了。
　　她感到彻底绝望，既然达不到那自己就只能承受失败了，并且是永远的失败。
　　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小然不敢想。她无路可走，她感觉自己根本无路可走。
　　任天翔对小然说，考不上没什么，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到他店里帮忙，如果不想工作就在家当贤妻良母，如果你想结婚的话现在我们就去把结婚证领了。以前小然找工作遇到挫折时就想干脆找个男人养着算了，他可以不是很有钱，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够了，此时此刻，天翔给了她一个不工作的机会，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要。当贤妻良母是小然的向往，但那必须是主动的选择，而不是被逼的没得选择才去做，而且她知道一旦这样她的人生就彻底以失败告终了。
　　不过任天翔的话还是把小然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家人了，虽然小然一直搞不懂天翔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自己根本就一无是处，一点优点都没有，小然不懂。但是，天翔是真的爱自己的，有太多的事情可以证明。
　　小然感谢老天让自己遇上了任天翔，这是唯一让自己感到安慰的事。
　　每当生活陷入了困顿找不到出路时，小然就会不自觉地想从家里找依靠，就像此时。小然决定回家一趟，虽然她心里很清楚，那个地方给出的回应总不是自己想要的。一直以来，小然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家前在心里奉劝自己不要想象的过好，防止自己心里落差太大。
　　小然的妈妈看到小然，仍旧像往常一副挑剔的神情，把她从头顶到脚跟细细打量一番，据此来推测她现在的生活状态。小然最讨厌妈妈的这个举动，但也只是在心里反抗，嘴上闷口不吭，但是即使自己强忍着脸上还是呈现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妈妈看到女儿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副颓废的色彩，根本不像别家的女儿从外面回来时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立刻给家里带来了光亮色彩，而且女儿的脸上还露着不耐烦，这使她很不满意，心中气得恶狠狠但脸上依然强装镇定道：“然然，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们把你供完大学，不缺你吃不缺你花，可你到现在又做了什么？你看咱们家附近的大学生哪个像你啊，人家要不考上了研究生要不找到了好工作，你毕业到现在都干了些什么？你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小然如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她知道此时她回话一定没有好态度，而那样要么就是让妈妈发更大的火，要么就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然妈妈继续道：“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我能指望你成为我的小棉袄吗？”
　　这句话小然不是第一次听，听一次她心里的反叛就增加一层，照这样看来，她永远成不了妈妈的小棉袄了。
　　小然一面听着唠叨，心里一面想：“我不喜欢她，我的妈妈，而且应该永远都不会喜欢了。”为什么母女关系是这个样子，说话是这么赤裸裸，不留一点情面。都说母爱不求回报的，可是自己却无法如此认为，妈妈无时无刻地向自己索要着她付出的回报。
　　然妈妈继续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你，难道上天把你给我带来就是为了整天做这幅死样子来气我的吗？简直和你爸一样。”小然在心里向她回话道：“是啊，你干吗要生我？我也不明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这世上干什么，你干吗就把我带到这个世上？”
　　“你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吗？要不是你我现在用得着活得这么费劲吗？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哪一个都比你懂事。”小然继续在心里给出她答案：“是啊，人家的孩子都懂事，为什么就你家的孩子不懂事，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原因，就你这副样子永远也培养不出好孩子。”
　　“人家的孩子回来都是对妈妈说这个说那个，亲热的不行。穿着洋气的不行，一看就是从外面大城市回来的，你看你，我缺你钱花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就是平时不喜欢打扮，回家的第一天也应该注意注意形象，让邻居们看见我脸上也有光啊。”小然还是在心里和妈妈对话：“你这样子我怎么亲热起来？”
　　“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然妈妈大吼一声，小然在心里回答：“以前还觉得有那么一些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根本不欠你，反而觉得你欠我太多。”
　　看着眼前的这个木桩依然毫无反应，然妈妈最终无语，气呼呼地走人。
　　小然一个人到屋子里，心里压抑地喘不过气来，肚子里有一团气体涨的难受，这团气体怎么也排不出来，她拿起手边的东西摔了出去，这是小然第一次因为生气摔东西，而且这个过程似乎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这就是妈妈，在自己面前说话永远这样强势，明明有太多的话能说，可是总要捡出最难听的话来说，专往自己最痛的地方扎针，她想用最难听的话来刺激自己，可是自己永远不敢做出最真实反应，只有事后一个人在屋子里哭的份儿，所以自己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这个家还是如往常一样冷寂，妈妈对自己还是如往常一样苛刻，小然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家里疗伤，难道只是为了体验失望，体验更大的伤悲，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堪。
　　小然照旧一回到家里就过上了生物钟完全混乱的生活，不吃早饭，睡觉睡到自然醒。爸爸在前一段时间因为国企改革下岗了，虽然给了一笔补偿金，可是因为然爸爸长年在机构上班，没有社会经历，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所以整天在家呆着。现在女儿回到家，他倒是满心欢喜，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事，每天早上给小然准备好丰富的早餐，然后一遍遍地叫小然起床：“然然，该起来了，不早了，看看爸爸给你做了什么？”小然躲在被窝里不应答，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此时更没有吃早餐的心情。然爸爸像哄小孩一样把小然从被窝拉出来，然后像小孩一样看着小然吃饭。小然看得出来，家里的格局完全变了，现在爸爸失业了，家里的经济来源靠妈妈一个人支撑着，妈妈在家里的地位独一无二，爸爸开始关心妈妈，甚至是讨好妈妈，按说妈妈是苦尽甘来，终于熬出来了，可小然却一点都不替她开心，倒是觉得妈妈很悲哀，因为爸爸对她的关心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来的？同时，小然又觉得爸爸很悲哀，到了快退休的年龄却失业了，在家唯唯诺诺地伺候着妈妈，小然感觉爸爸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模样。
　　小然记得以前的爸爸对妈妈根本不屑一顾，两个人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吵架和打架。对小然，他也很少去管，自己也从来不和他亲近，记忆中，小然似乎都没和爸爸怎么说过话。
　　小时候，妈妈给她的耳朵里灌输了太多爸爸的坏话，比如：“你爸爸怎么没良心了，怎么对不起我了，怎么做事伤人了，简直不是人了。”那时的小然不知道这些话的真正含义，只是觉得爸爸是个怪人，自己不敢与他靠的太近。
　　当初爸爸为什么会背叛婚姻，在此时的小然看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就凭她那变了形的肥胖身体，就凭她那没完没了的唠叨，就凭她的强势和苛刻。
　　小时候小然一直在乡下跟着奶奶长大，到了初中才来到了县城里，也就是现在这个家里。那一天，妈妈高兴地要抱小然，小然拼命躲闪，害怕到了极点。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爸妈开始整日的吵架打架，妈妈又是喝酒又是寻死，这些事情在小然看来根本与自己无关，她把门一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后来妈妈经常对小然说：“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不想活了，我活着只是为了你。”小然心想：“你干吗是为了我活着，我根本不需要你为了我活着，各人活各人就挺好。”小然也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所以只会在心里说，表面上永远一副冷漠的表情。
　　妈妈开了一家超市，几乎一整天都在自己的超市里忙。以前，家里从来不生火。每次寒暑假在家，小然就方便面、零食应付了事，所以假期结束，小然都会瘦上几斤。随着自己一点点地长大，小然能够感受到爸爸对自己无时无刻的关怀，比如在学校时每月一号他都是准时把生活费打过来，在家也试着跟自己交流，可小然并不怎么想和他交流，她心里还是对小时候爸爸对这个家的漠不关心耿耿于怀。
　　此次回来，爸爸的态度明显热情了很多，即使小然态度冷漠他也不在乎。
　　这日，小然醒来，看到爸爸已经做好了早餐，坐在餐桌前等自己吃饭。
　　爸爸道：“今天闲着没事，吃过饭陪爸爸出去买东西好不好？”
　　小然不想出去，可是看着爸爸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只得勉强同意。
　　吃过饭，爸爸带着小然来到了城区的一个集市，小然很少去那里，这里到处都是乱糟糟脏兮兮的，而且那里的人也很粗鲁，东西虽然廉价但是质量没保障，最主要的是，小然特别讨厌那里的气氛。
　　这里不像超市那样不搞价，什么东西都得搞价，小然不喜欢搞价，所以就站在旁边看着爸爸和摊位的老板讨价还价，爸爸说了一个价钱，那位小老板不同意，一嘴的外地口音唧唧咋咋说了不停，小老板身体消瘦，穿的破破烂烂，嘴似乎永远都不会停的样子，小然想他之所以这么瘦一定是把精力都消耗到了这张嘴上，眼睛毫不客气地赤裸裸地看着别人，很没有礼貌，也许在他的眼里他根本不知道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一副奸诈小商人的嘴脸，那种神情好像在说如果你让我吃亏我就会给你拼命的样子。
　　那位小老板把价钱让到他原先开出的一半，小然觉得这已经差不多了，而且然爸爸和那位面相讨厌的小老板讨价了这么长时间，小然也开始觉得厌烦，就道：“这个价钱就这个价钱，不就差那么点钱嘛，爸爸，给他算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然爸爸没说什么，就掏出钱包把钱给了那位小老板。
　　买过东西后，小然还是一副厌烦的表情，然爸爸道：“其实那个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往下搞一搞，我知道这里的潜规矩。”
　　小然道：“我看到那个人就烦，嘴叨叨叨地不停，烦死了。”
　　然爸爸笑道：“这有什么好烦的，人家做生意当然是这样了，你管他什么样子的，只要你能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出了自己喜欢的价位，那就可以了。”
　　小然道：“何必因为那点小钱在那里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我讨厌这里，我们走吧，你省下的这些钱还不如我一件衣服的钱呢。”
　　然爸爸道：“既然都来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和你出来透透气，再说我们能省点钱那当然好了。”
　　爸爸继续讨价还价地买东西，小然跟在后面，嘴鼓地高高的，心里生气道：“刚才还一副好爸爸的形象，现在就开始跟我对着干了。”不过，刚才自己对爸爸说话那么难听，爸爸却什么都不说，还一副愧疚的样子，小然心里又觉得爸爸挺可怜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妈妈身上，她一定会没完没了把心里的委屈全部说出来，而爸爸却总是逆来顺受，很平静地接受下来。明明是他生了我养了我应该我对他愧疚才对，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是我理直气壮地对他发脾气，他一副理亏的样子。今天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来？难道是别有用心？让自己亲身体验一下自己平时看不起的人的生活，以此来告诫自己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爸爸带着小然去吃饭，饭店里的装潢很精致，服务员们都是一副很有礼貌、毕恭毕敬的样子，这是一个充满着现代文明的地方，和刚才在市场的气氛完全不同，似乎两者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里。这种气氛让小然感到惬意，这才是符合自己的，这样看来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可是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经济地位，毫无价值，凭什么应该来享受别人的照顾，说到底都是爸妈赋予的。
　　小然心里觉得很愧疚，为刚才的态度愧疚，也为自己平时的表现愧疚，可是这种愧疚又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来，因为她从来没有对爸爸说过对不起这样的话，而且自己的行为在爸爸看来似乎也并不觉得对不起他。
　　父女关系真的蛮有意思，一位父亲，不管他在外面是如何地体面，如何地受人尊敬，到了自己女儿面前马上就得转化为一个奴仆的角色，甘心情愿地被女儿服务，还要绞尽脑汁地去想女儿还有哪些需求自己没考虑到。
　　小然想爸爸或许从来没有对第二个女人这样低三下四过，包括自己的妻子。不管自己的女儿说话的语调是多么的不耐烦，不管女儿话的内容是多么的不对，爸爸从不去反驳。
　　小然感觉爸爸真的老了，原来一个人可以老的这么快。
　　小然道：“你今天带我去那个乱糟糟的集市也是给我上的课吧？”
　　爸爸笑笑道：“是啊，虽然我的女儿长的超尘脱俗，做事也不拘一格，可是我想对你说生活是粗糙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精致。你要和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他们也是善良的人，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们？”
　　“不知道，那种生活太粗俗不堪了，让我感觉不到美好的东西。”
　　“这样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过，你要向爸爸保证，以后不要看不起任何人，知道吗？”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喜欢看不起别人的人，不过以后我会注意的。”
　　“爸爸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其他的事其他的人我都无所谓了。这次看到女儿回来，我才真正知道女儿长大了，离爸妈也越来越远了，你已经毕业了，应该很快就结婚了，当你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就不再属于父母了，所以我要好好珍惜这段时光。”
　　“我结婚还没影儿的事了，工作还没着落呢结什么婚？”
　　“我和你妈妈都是想让你回来，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在外面我们多孤单啊。你妈妈其实很关心你的事情，前一段时间她同事的一个孩子说回来考三支一扶，你妈妈打听了可多关于三支一扶的事情，也想让你回来，你看怎么样？”
　　“三支一扶一般会回农村，自从我离开农村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回去了，农村太落后了，每次从大城市回到农村那种落差真的让人承受不了。”
　　“三支一扶只是一个过渡，这不影响你做其他事，你可以继续考研和考公务员，三支一扶考试竞争也是很激烈的。”
　　“是吗？这都有人抢？看来毕业生工作真的不好找，我现在不敢挑工作了，有个地方要我就不错了，我真不好意思跟家里要钱了。”
　　“小时候爸妈没有经济能力所以把你放在老家，后来终于把你接了回来，可是爸爸妈妈又感情不好，现在你找工作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你自己了。”爸爸说过眼圈有些泛红。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也总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自己的父母在吵架打架自己却不去阻拦，为什么我会这么冷血？可是我就是做不出去阻拦的动作，我想我的本性就是如此，过于冷漠了吧。”
　　“不怪你，是爸妈对你的关心不够，所以你从小就养成了不习惯表达的习惯，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爸爸对不起你，没有给你应有的父爱。”
　　听到这里，小然的眼眶有些湿湿的，其实在小然的心目中，对爸妈都是有怨恨的，她甚至觉得自己这种不开朗的性格都是他们两个造成的，可是，听到爸爸如此说，小然的心中顿时有一种愧疚，现在的自己已经成年了，按说应该有把控自己人生的能力，如果还把过错推到爸妈两个老人身上，是不是有点太不合情理了？
　　小然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没觉得你们对我不好，你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一个家庭总有不完美的地方，这没什么的。”
　　爸爸笑笑道：“你能这样说我很安慰，我的女儿真是长大了。”小然看着爸爸的眼眶红红的，立马把脸扭到了一边，她有些不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