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考试

　　终于到了研究生考试的这一天，小然心里特别发憷，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太怕冷，而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刻，外面冰天雪地，屋内冷似冰窖。她住的地方没有暖气，平日里起床是个大问题，每天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气才能够从被窝里挣扎出来，穿衣完成更是一个漫长艰难的过程，每穿一件衣服都需要进行一场强烈的思想斗争。考试时，她需要比平时更早起，她真担心自己会起不来。另外，她还担心中午的吃饭问题，因为中午吃饭的时间特别短，而她们学校食堂平日里都特别拥挤，更别提考试的时候了，所以吃饭肯定比较麻烦。还有吃过饭以后去哪里呆，这么冷的天呆在室外显然不合适，而小然学校和宿舍不在一个校区，回宿舍也不可能，考场肯定不让进，吃过饭后去哪里的确是个问题。这些琐事让小然心烦，这样的自己让自己有点看不起，总是在这些小节上计较来计较去，一点都不像是干大事的人。小然最担心的还是考试的结果，尤其英语写作，平日里根本写不出来，她把希望寄托在考场发挥了，可是万一发挥不出来该怎么办？小然不敢想。
　　考试这天，小然竟然早早就醒了，时间还很早可她就睡不着了，她一直看着时间，等着闹钟响的那一刻。因为醒得太早了，她在被窝里呆的竟有些不耐烦了，起床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吃过饭，小然乘坐公交车往考场赶，外面开始飘起了雪花。祖国大地一片寂静，到处都是寒冷，在室外的空气中找不到一点温暖的地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冰冻住了。小然把身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直奔公交车站台，还好，很快过来一辆公交车，小然赶忙跑过去挤了上去。公交车开动，小然头脑中也跟着冻得一片空白。这样的天气让小然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她的一只手紧抓着自己的领口，仿佛这样会给自己增加一些温度。外面的小雪花已经开始变成了大朵的雪片，不过落到地上很快就变成了一滩泥水，外面的人踏着泥泞站在公交车站焦急地等着公交，小然眼瞪着脸前涌上来的越来越多的人，一片茫然。此时她的眼里，这个城市仿佛静止了，展现在她眼前的一幅画就是面前一个紧挨着一个的一大团人，外面的雪花，地上的泥泞，焦急的眼神，路边的草坪上已经集起的一层雪花。小然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包的更严实些，唯恐自己的哪个部位会被寒冷突然侵袭，可是依然感觉到害怕。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为了生计和一大堆的人来竞争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生存是个大问题，也是个残酷的问题。在它面前，谁都变得平凡，变得洒脱不起来。虽然考试还没有开始，小然却觉得已经很累，身体仿佛掏空了一样。小然多么不想面对这样的生活，她多么想摆脱这样的生活。此时此刻，她的欲望变得无比狭小，能有一个小窝，有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身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人就够了，她从来没有如此降低要求，因为这样的痛苦经历她实在不想再承受了。
　　上午考试很顺利，政治，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反正都答了，感觉不会太差。中午，食堂虽然拥挤，但还是顺利吃了饭。学校有几个教室开放，就在课桌上趴了一会儿。下午，英语考试，小然最害怕的一门考试。下午二点准时开考，也不知道是教室的暖气开的太足了，还是中午趴在桌上睡觉太累，总之，小然感觉自己的头脑晕乎乎的，就是进入不了状态。由于考试的时间特别短，小然看着一点点流逝的时间心里开始发慌，一发慌头脑更是短路了。小然告诉自己不能想太多，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做题，做不出来哪怕蒙也得把选择题都做了。最后做了一半蒙了一半把选择题做完，到了写作题，小然本把希望寄托在考场发挥上，可是现在的状态还不如平时，小然一句话都嘣不出来。她开始心慌意乱，就跟监考老师说想上厕所，实则想去外面透透气，希望外面冰冷的空气能把自己的头脑吹醒。去过厕所回来，小然知道自己失败了，因为时间已经几乎没有了，可她的思维还是不在状态，最后，小然的写作题就写了开头两句话就交了卷。
　　考试结束，小然仿佛丢了魂一样，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糟糕的考试，竟然连考题都没做完，还是分值很高的一道题。原来失败只是一瞬间，她不愿意面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此时，外面的雪花停了，但是天气阴冷的可怕，小然却完全感知不到外面的冷，一个人坐在校园里的石凳上发呆。怎么办？还指望考研能让自己有更好就业的机会，现在彻底完蛋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小然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呆呆地坐着，任凭泪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她突然发现这种痛苦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是的，在她的生命中不止一次发生过，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此刻，心中的声音是如此清晰：任何打击都比不过来自生计问题上的打击，平日里所谓的感情追求、对生命意义的追寻等等痛苦在它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人的追求有很多，但是生存问题是根本，没有根儿其他的一切都无从发展。
　　自己平日里对这个根儿忽视的不能再忽视，可是真正面对它时，才知道它的力量的强大，才知道人在它面前的渺小，才知道现实问题对一个人的打击是多么的致命，才知道自己平日里所做的一切是那么的简单可笑。
　　人呢，不管你再骄傲，归根到底还是一个需要吃饭的动物。
　　这次失败，也彻底瓦解了小然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认知，学习能力很强，智商比一般人高得多，这也彻底成为了过去。为什么？以前的自己明明很强的，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弱成这样子？强和弱的转变到底来自哪里？
　　小然回想起以前的自己，那种傲气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对自己和对自己的生活都充满了坚定。
　　而现在的自己，表面上还有些傲气，但内心早已破败不堪。
　　在那个学习就是生活的重头的人生阶段里，自己的把控能力是挺强，可是，随着生活的接触面越来越广，学习能力在生活中的分量越来越轻，自己对生活的把控能力在一步步降低，每降弱一步自己的内心就被摧残一次，直到现在，在对生活的把控能力上自己几乎是没有信心的。
　　随着一步步地接近生活真相，人们生活的越来越实际。当然，小然可以不考虑这些纷纷扰扰，依然像以前一样活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但是，小然的内心没有那么纯粹，这些纷纷扰扰对小然充满了诱惑力，所以，小然的内心动摇了，而且摇的越来越厉害。
　　在考研的过程中，小然的心一直是浮着的，始终没有静下来，因此，她整日看的那些东西也是浮着的，没有沉淀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所以，她学的很肤浅。小然知道，自己整日看似忙碌，实则是在自我欺骗，只是为了不愿接受自己失败的后果，自己一直没有静下来问自己，你学的这些东西真的进入到你的身体里了吗？你真的完全把握住它们了吗？
　　自己活在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中，不安全感必然带来极大的焦虑，在焦虑中什么事也不可能做好的。
　　自己必须重新找回自己的定力，你必须承认，自己很渺小，自己的精力和能力都有限，自己能奋斗来的东西很少，自己必须把自己限定在一个自己认定的范围内，然后，克服外界的一切干扰，意志坚定地往前行进。
　　自己目前的状况很不好，自己陷入到了一个困局当中，而且，自己找不到一条有效的办法来突破这个困局。看似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做起来每一步都不容易，心理的每一次突破就像是把以前的自己杀掉，然后重新活出一个自己，这谈何容易？重生看起来是个美丽的词汇，可是，重生的前面是把以前的自己消亡掉，这是个多么残酷的事情。
　　道理想了那么多，可是生活还是得回归到当下，第二天的专业课还要不要继续？英语考成这样了自己成功的几率已经几乎没有了，但是不去考试好像又显得很不理智，真是头疼。
　　第二天，小然还是去考了专业课，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潇洒，她没有彻底放下来的勇气。
　　专业课比自己想象中简单多了，都是些理论题，小然最不擅长的案例题竟然没有，生活啊，永远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接下来的时间，小然不敢让自己有任何思想，一切都听从老天的安排，她也只能听从老天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