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〇章

　　上任伊始，沙默就马不停蹄跑了几个市搞调研。
　　本来，蒋成禄的意思是让他先在机关熟悉一段工作。但沙默觉得，弓丹枫力排众议把自己擢升为省教委副主任，绝对不是为了培养一个会坐机关的一般干部，而是对他寄予厚望，希望通过他的介入，给教委工作注入活力，改变教委工作一向沉闷的状态，把教委工作搞活，抓出一些成效来，推动全省教育工作上一个新台阶。他清楚，这并非靠他一己之力就可以达到的。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不能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至少要有所作为，不至于让弓丹枫失望。
　　所以，他决定首先从基层调研开始，深入了解全省基础教育工作现状，发现问题，找出症结，为之后全面开展工作找到一个突破口。他向蒋成禄汇报了自己的想法，蒋成禄不由得深深赞许，觉得这个新来的年轻人不仅有头脑，而且还具备扎实的工作态度和实事求是的科学精神，这让他觉得颇为宽慰，将来倘若能把教委主任这副担子交给沙默，他也很是放心。
　　蒋成禄不是教育专业出身，虽然热爱教育事业，但总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总为不能让全省教育事业更上一层楼而惴惴不安，常常扪心自责。所以，他极度渴望能有一个专业人才协助自己做好工作。当然，这不是说其他省教委领导缺乏专业能力，而是一些人在担任领导职务后，忙于经营自己的仕途和圈子，大多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成为事务型的领导，原本的专业才能和勤奋精神渐渐磨蚀、消退，而把精力转移到官场上来，哪里还肯沉下心来扎实工作，抓出成效。而且，官场人深知，无过即是功，创新开展工作，本身也是一种冒险，干好了尚可，倘若其间有什么闪失，反倒弄巧成拙，贻害自身。循规蹈矩，不越雷池成为一种普遍心态。所以，沙默的出现，确实让他耳目一新。
　　就这样，几天时间里，沙默车驰马骤，走了省里西部经济和教育等都相对落后的三市两县，一路深入教委机关、学校、课堂，听汇报、召开座谈会、看现场、听课，整个日程安排十分紧凑。同行的基教处副处长巩凡莉和教师工作处处长张树仁，以前也经常陪各级领导下去考察工作，大都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既不深入也不细致。现在，见沙默工作奋勉，不辞劳苦，在心里暗自佩服。本来他们觉得节奏过快，有些辛苦劳累，但见沙默不知疲倦，哪里还能抱怨，也随之严肃紧张起来。
　　今天他们前往地处本省西南端的西州市，按照行程安排，在西州市调研结束后返回省城。
　　黄喆熟练驾驶奥迪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辆奥迪车的性能，驾驶起来得心应手。奥迪车在西州市西郊驶下高速公路，沿着笔直的国道驶向市区。四月初的阳光格外温暖和煦，微风徐徐。国道两旁广袤乌黑的田野里，一些农民正在田地里抛扬基肥。铁锨一起一落，肥雾在风中形成一个个扇面状散开，煞是好看。
　　跑了两个小时的路，沙默感觉腿脚有些紧皱，便告诉黄喆找个地方停一下，大家下去活动一下腿脚。黄喆把车停靠在一个路口边，恰好，国道一侧就是一个农贸市场，农贸市场的对面这是一所小学校。此时，小学校操场上静悄悄的，而集市看上正逢集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张树仁和巩凡莉陪着沙默在集市上转了一圈，虽然是设在城郊的农贸市场，除了蔬菜水果肉类外，各种轻工产品也不少。看着穿梭在集市里穿着不乏时尚的女人们，沙默陡生感慨。看来，农民确实富裕了。
　　巩凡莉问了几样蔬菜的价格，之后大为吃惊，唏嘘不已。沙默笑着问她，何以如此讶异。巩凡莉说，你们男同志不买菜不知道，这里蔬菜的价格，虽然稍微便宜些，但基本上与省城不相上下。张树仁明白了她的意思，说城乡差别正在逐步缩小，这也是一个侧面反映。沙默点点头，觉得这两名随行下属见微知著，还是蛮有观察力和分析力的。他们兜了一圈后，准备返回车上。
　　突然，沙默朝一处卖水果的的摊床走去。摊床是一辆三轮手推车，上面摆满了各种水果。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在叫卖。沙默问了几样水果的价格，之后下意识摸摸衣兜。巩凡莉马上说我这里有钱。沙默便让巩凡莉挑选几样水果，消费一百元钱。小姑娘见来了大买家，高兴地又是称重，又是装袋，忙得不亦乐乎，一条马尾辫在后脑勺快活地摇来摆去。
　　沙默问女孩：“小朋友，你多大？”
　　小姑娘一甩马尾辫说：“十二呀！”样子颇为自豪。
　　“哦……听你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沙默继续问。
　　“是呀，我家是邻省的，那里穷，爸爸在这城市里打工，我和妈妈也跟过来了！”小姑娘也很爱说话。
　　“那你这是……”沙默指指水果摊。
　　“我这是帮妈妈看摊儿，妈妈现在要生小弟弟了……”小姑娘幸福笑着说。
　　“哦……”沙默点点头，“可是，你怎么不去上学呢？按照你的年龄应该是小学六年级吧？”
　　小姑娘惊讶地看看沙默说：“叔叔真厉害！我就是六年级呀！”但马上就不好意思起来，“爸爸正在四处托人联系学校呢，可……”她垂头摆弄自己的手指甲，样子有些落寞。
　　“哦，小朋友，你是喜欢读书还是卖水果呢？”
　　“当然喜欢读书呀，我在家乡那边学校里，还是语文课代表呢！”小姑娘抬起头，眸子一亮，闪过一道喜悦和得意，马上又沮丧了，继续低头摆弄手指。
　　沙默是语文教师出身，又当过班主任，自然清楚一个课代表在孩子心目中是一种值得夸耀的荣光。他甚至能想象出，这个小姑娘协助老师收语文作业本时那种神气的姿态和表情。他又和小姑娘闲聊几句，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并让巩凡莉记下了她的名字，然后对她说：“小朋友，你让你爸爸明天带你去前边那所小学校找校长，他们会安排你上学！”
　　小姑娘上下打量着沙默，眼中露出疑惑说：“爸爸去了好多次，学校都说安排不了，我家穷呀，拿不出借读费”想了想又说，“咦，叔叔，你不会是校长吧？”
　　沙默笑了：“你看我像校长吗？”
　　“嗯，像！”小姑娘自信地点点头。
　　“那好，我就是校长了，别忘了，明天一定要去呦！”沙默挺挺胸脯说。
　　巩凡莉见小姑娘单纯可爱，也心生喜欢，拍拍她的头说：“这位叔叔可是个大校长呦！”
　　回到车上，沙默觉得不踏实，又让巩凡莉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给小姑娘送去。
　　奥迪继续前行，沙默注视着窗外，忽然扭头问坐在身边的巩凡莉，如何理解“有教无类”这句话。巩凡莉多年从事基础教育工作，而且，对于教育理论研究也颇为关注，发表过一些有质量的教育论文。这个话题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我是这样理解的，”她略微思考一下说，“孔子在两千多年前提出这个教育思想，本质上讲，就是提倡教育平等，其实，人类早期对于教育平等就有所认识，古希腊的柏拉图几乎与孔子同时也提出教育平等的思想，这应该是人类文明所追求的一种教育理想……”她不知沙默提及这个问题意在何为，不好展开来谈，只能从理论上加以简要说明。
　　“嗯，”沙默点点头，他对于身边这位基教处副处长愈加欣赏，他喜欢有理论思想的专业干部，“确实啊，这个问题纠结人类很久了，因此，可以说，教育公平是一个历史范畴，在不同的国家和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含义。它既是对社会现实的一种反映，也是对社会现实的一种超越，是社会现实与教育理想的统一，具有特定的历史意义，包括它的历史合理性和历史局限性。”
　　“沙主任论述可谓高屋建瓴、精辟独到！”巩凡莉似乎意识到沙默想要考虑的话题，接着说，“一九九零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国际组织在世界全民教育大会上发表《世界全民教育宣言》，共同承诺1990—2000年各成员要将15岁以上人口中的成人文盲率降低一半。当时我国文盲率高达22.23%，与印度、巴西等9个人口大国一起被列为重点扫盲国家，所以，从教育现实来看，要思想教育公平这个理想，还有很大的差距……”巩凡莉有些感慨。
　　“是啊，”沙默颇有同感，“在我国，城乡差距较大，这也体现在教育上，去年全社会五千亿元的教育投资，占全国总人口60%以上的农村只获得了其中的25%，而占人口少数的城市却获得了绝大部分，在城市学生享受着不断升级换代的教育设施，选择自己所喜爱的课程，在家长的安排下上着各种课外辅导班，接受素质教育的同时，在很多农村、偏远山区，九年制义务教育尚且得不到保障，很多适龄孩子没能力和机会入学，辍学率相当高，基础设施、师资得不到保证，学生们坐在危房中读书成为普遍现象，学校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教师，只能上最基础的几门课，尽管这种情况不断好转，然而，还是存在很大的城乡差距，我们走过的几个市县，都是在省里相对经济落后的地方，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不能不令人堪忧啊！”说完，他闭上眼睛。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张树仁，侧过身子接过话头说：“确实，就拿师资力量来说，那些乡村学校与城市相比较简直是云泥之间，令人触目惊心，这是一种恶性循环，不从根本上解决，这种城乡之间的素质差别，就会越来越大。”
　　巩凡莉问沙默：“沙主任既然对教育公平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也一定知道最近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很热烈……”
　　“是啊，我是曾浏览过一些这方面的资讯，不过，只是蜻蜓点水，没有深入钻研过，你给我介绍介绍？”沙默很感兴趣。
　　“我的理解也是皮毛，不过，现在最流行的一种观点是借鉴美国的‘择校’制度，相对更为公平一些，这方面的论文很多。”巩凡莉说。
　　“哦……”沙默注视着窗外点点头，“那么，你是怎么看的？”他扭过头问。
　　“我的认识也很肤浅，为了寻找公平教育的出路，人们将目光投向了美国，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美国的择校制度已有多年的历史，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通过对美国的择校制度的深入认识与考察，以及对我国择校现象的认识，并将二者加以比较，美国择校制度确实有可资借鉴之处，至少，对于我们寻找到解决我国基础教育阶段择校问题的若干对策，还是有所启发的，所以，我也比较倾向于这种提法！”巩凡莉如实表述自己的看法。
　　沙默说：“你说的不错，近现代的西方社会，在不同的时期大致出现了三种不同的教育公平观，分别是保守主义的教育公平观、自由主义的教育公平观和激进主义的教育公平观，美国的教育理念应该是第二种，自然有它的长处，不过，照搬可不行，这不符合中国国的国情，其实，我们中国早就有自己的教育公平举措，比如古代的科举制度等等，都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教育公平思想，最终还是要走我们自己的路，新中国成立之初，《共同纲领》便确定了“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新民主主义的教育方针，体现了新中国重视社会公平、教育公平的基本价值，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不仅需要从理论上突破，解决思想认识问题，还要有教育实践过程，而且，必须符合中国改革发展的现状和未来趋势，所以，想要一蹴而就根本不可能，只能逐步摸索，不过，最终会找到适合中国国情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公平教育路径的。”
　　巩凡莉说：“沙主任不愧为教育专家，认识问题就是比我们深刻！”巩凡莉由衷赞叹说。
　　“学习呀，学习学习再学习，是不是什么专家无所谓，做好现代教育管理工作，不学习就是渎职！你的这种善于学习和研讨的科学精神很值得提倡嘛！”
　　沙默这段话是肺腑之言，就任之前和就任之初这段时间，他集中学习了现代教育理论和世界教育动态，为做好工作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他始终认为，做好任何工作的前提，必须掌握与工作相关的理论、思潮和发展趋向，只有如此，才能保证自己始终站在某一工作领域的最前沿，也才具有领导和管理工作的资格。
　　之后，他们没有继续交谈，但却各自想着这个问题。奥迪轿车驶入市区，很快平稳停在西州市教委大楼前。
　　楼前，已经有市教委主要来领导候在那里，寒暄之后，一行人步入教委会议室。很快，西州市分管教育的副市长也赶了过来。西州市教委主任韩美玉就西州市教育工作作了汇报。
　　听完汇报，沙默说：“看来，西州教育工作做得比较好，也比较全面扎实，这次我来，主要是了解基础教育情况，尤其在贯彻落实九年制义务教育、控制失学率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韩美玉说：“刚才的汇报有些面面俱到，主要是全面介绍一下我市教育工作，所以没有展开来汇报，关于贯彻九年制义务教育方面，我们按照上级指示要求，也做了一些工作，虽然没有什么成功的经验，但还是有一定的效果！”
　　韩美玉又简单汇报了贯彻落实九年义务制教育方面的情况和做法。沙默一边听一边记，不时还要插话询问一番。
　　在韩美玉汇报结束后，沙默合上笔记本，巡视与会人员一周然后说：“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们教育工作的重点之一，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成员国，我国政府率先承诺‘到2000年全国基本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基本扫除青壮年文盲，普及全民教育’。近年来，我国全民教育发展指数接近一，在一百二十一个被监测国家中排名第明显提升，居于五十几位。我国在世界九个人口大国中率先兑现全民教育的庄重承诺，解决了世界上人口最多国家的义务教育问题，是发展中国家推进全民教育的成功范例。”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
　　“作为城市，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关键，需要根据我国国情和改革开放不断深入的实际情况采取有效举措，切实解决流动人口子女就学问题，根据去年进行的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显示，我国各种形式流动人口的总量约为一点二亿，占人口总数的百分之九点七，比例不可谓不大。而且，流动人口家庭化比例已经达到相当程度。“家庭化”过程的直接结果就是进城务工就业农民子女数量的急剧增加，这标志在庞大的农民工流动群体中，第二代移民已经出现，所以九八年国家教委出台了《流动儿童少年就学暂行办法》，要求各地切实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确保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的重要一环。刚才，韩主任在汇报中提到，你们小学入学率、巩固率、普及率均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毕业生合格率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这很好！不过，毕竟还有接近百分之一的少年儿童不在其中，今天来的路上，我们就碰到一例。农民工及其子女进城后，人户便分离了，但城市里的各种国民待遇，比如教育权、劳动保障权等，是与户籍捆绑在一起的。如此一来，进城农民工及其子女就无法享受这些国民待遇。如果需要享受，就得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反映在接受义务教育问题上，就是缴纳借读费和赞助费等。收费问题带来的后果之一就是部分学生会因为家庭经济承受能力有限或家庭经济情况恶化而导致失学、辍学。”
　　沙默说完，朝巩凡莉点点头。巩凡莉马上向与会者介绍了集市里那个小姑娘的情况。
　　韩美玉闻言，脸上挂不住，急忙说：“沙主任，您说的那所小学应该是城西中心小学，关于他们收取借读费或者赞助费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不过……”
　　她想说，这是普遍情况。但沙默打断了她。
　　沙默说：“韩主任的意思我清楚，现在学校收取借读费和赞助费已然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然而，我们是从事教育管理工作的同志，不能人云而云，也不能随波逐流，目前，教育投资尚不足，这个缺口自然需要社会和家长的真诚投入，这个命题本身没有错，问题是，我们不能以此为由，把学生拒之门外，这与我们教育的初衷背道而驰，也是在弱化公平教育，我们不是经济部门，经济不是我们的指标，我们希望得到家长和社会的赞助，以补充教育经费的不足，但对于农民工来说，过高的借读费则超出低收入群体的承受能力，不仅严重阻碍了贯彻落实九年制义务教育，而且，也造成极为不良的社会影响，换而言之，也败坏了教育自身的形象！”
　　韩美玉见沙默虽然不愠不火，但义正词严，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有摆正位置、端正态度，马上红着脸补充说：“沙主任批评的对，我们确实对这个问题认识不足……”
　　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常廷风说：“沙主任说的是，我们应该高度重视这个问题，韩主任要查一查，这个城西小学怎么回事，居然以借读费为由把学生拒之门外，人为造成失学率，这个校长是怎么干的……”他有些气愤地诘问韩美玉。
　　作为一个分管教育的副市长，被省教委副主任发现问题，自然脸上无光。而且，韩美玉又不识抬举，试图掩饰或狡辩，这让常廷风大失颜面，本来就对韩美玉工作不甚满意，对她表面承迎、目中无人素有反感，现在便借这个机会发泄出来。
　　韩美玉登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清楚这是常廷风借题发挥，攻讦自己，只能怪自己没有审时度势，出语不慎，被人抓住话柄。
　　沙默也看出两人之间拳中掿沙、貌合神离。便缓和语气说：“我也理解韩主任，爱惜自己的下属嘛，人之常情，其实，我们的基层校领导也不容易，为了学校发展和教师待遇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这种问题的存在，我看主要是认识问题、思想问题，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组织学校领导多学习，开拓眼界，认清形势发展和改革开放大局，克服本位主义和目光短浅的认识，使他们站在大教育的角度看待教育管理工作，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韩美玉被常廷风奚落几句，正尴尬着，听出沙默是在给自己台阶下，马上说：“是的，沙主任高屋建瓴，一语中的，最近我们就搞一次校长教育培训工作，切实提高校长的思想认识和管理能力，哦，常市长看怎么样？”
　　常廷风见沙默并未紧追不舍，也不好继续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点点头说：“是应该搞一下，这个想法很好，提高教育管理者的思想认识，是我们做好教育工作的前提条件嘛。”
　　下午，韩美玉陪同沙默等人又去一所小学、一所初中视察一番，晚上安排一顿丰盛的晚餐。令沙默惊讶不已的是，韩美玉虽然是女流，但在酒桌上却格外豪爽，不断敬酒。沙默说浅尝尚可，多饮辄醉。韩美玉说她知道沙主任海量善饮，沙默不由得苦笑摇摇头。虽然如此，沙默还是把握尺度，适量饮酒。
　　晚餐后，回到宾馆休息，沙默分别和妻子以及欧阳若岫通了电话，告诉她们自己的行程。他关切地问欧阳若岫这几天学习培训怎么样。欧阳若岫喜气洋洋地说挺好，主要是没有任何干扰，心情十分愉悦。沙默自然明白她的潜台词，笑着挂断电话。
　　他正准备休息，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他从猫眼看去，见是张树仁站在门前。沙默觉得奇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拉开房门。
　　张树仁紧张兮兮，压低声音说：“不好意思！影响领导休息了，有个突发事情需要向您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