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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火线入党的老代表

作品名称:咆哮的神女河(第一部)      作者:荥阳家族      发布时间:2020-04-12 22:07:22      字数:3662

  八队,在葫芦峪东南方向的山岭上。过去叫“岭东”。这是个典型的浅山区丘陵地。从大队部出发,沿着神女河左岸向下游一公里左右,进沟起坡,一条之字型的盘山小道直通山顶,再翻过一座小山梁,就是岭东了。
  岭东是有名的“地拱子队”。“地拱子”是人们对干庄稼活能出“死力”的人们的称呼。这里的社员们,包括刚从学校回来的年轻人,都根本不用队长敲钟催促,天不亮就都已经来到地里开始干活。他们做庄稼活手头不快,总是不紧不慢,但是只要抓起工具,不到家里的人喊叫吃饭就不会放下歇一会儿。早晨饭吃到十来点,中午两点多才收工,晚上直到蹲在地下也看不到庄稼苗了才收工回家。一般的劳力到这里都熬不住。黑娃听说曾有一个驻队干部到这里只干了两天就到公社反映,实在受不了,最终还是公社党委书记点头才将他换了地方。
  由于这里地处山岭之上,连架子车路也不通。村民的一切生活用品都全靠肩挑手提。有一段时间,粮食不够吃,这些被人们蔑称为“高山市民”的社员们还要到十几里外的公社所在地去挑统销粮。在这样的山路上练出来的人们力气也特别大。有一次,从一里地外往家里挑红薯,村里几个年轻人较劲,一个叫刘如娃的小伙子竟然挑到了四百五十斤!从此落了个“气死驴”的称号。
  之字形山路的半山腰有一个大石坎,石坎下凌乱地摆放着一些可以坐人的石头。如果天下了雨,可以容纳十来个人在这里避雨——这是来往的人们歇脚的地方。石坎的一头凸起一个石峰,就像一只乌龟昂首翘望。人们叫它“歇云石”,说是山上的雾气或天上的乌云一到这里都要歇一下——歇云石往下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云雾的。也是因了歇云石的关系,人们把这道山梁称为“歇云岭”。
  在歇云岭“之”字路的中线上,一条明晃晃的小路像穿羊肉串的白色竹签似的直通山顶。那是喜欢走捷径的年轻人踩出来的。
  当黑娃走到歇云石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坐到石坎下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向山顶走去。刚从大队部出来的时候,黑娃还为如何解决八队的问题而苦恼,现在他却释然了: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路再寻开山斧。到了之后,先做一番调查一定会能找出解决的办法。这样一想,黑娃思想上轻松了许多,一路走来欣赏风景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黑娃虽然是葫芦峪当地人,但同是一个大队的第八生产队他还真没有来过。现在,黑娃站在歇云岭头一边休息,一边观赏脚下的山景,竟然有一种身临仙境的感觉:夕阳的余晖照在神女河上反射出一道道紫红色的亮光;远山近岭也都披上了一层暮霭的霞光。远山如黛,近景生辉。横亘在天际的界岭像丹青高手笔下的水墨画,默默的述说着千古的沧桑;舒展在眼前的金秋红叶也在任意挥洒着彩色的风姿:五角枫鲜红似火;黄栌材酱红如枣;林步苏姜黄中带艳……山村农舍飘出的袅袅炊烟升腾空中更增加了落日余晖与霞光的浓度。黑娃突然看见,脚下的山坡上一堆堆白云在地上滚动,走得近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回山的羊群。一个放牛娃挥起响鞭、吆着黄牛从身边走过,使黑娃想起了“牧童遥指杏花村”的诗句。是啊,黑娃突然想起,我也需要问路啊——那个贫农代表袁州娃住在什么地方我还不知道呢!
  黑娃赶紧叫住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放牛娃,问清楚了,原来袁州娃的家就是进村的第一家。
  对于这个袁州娃,黑娃其实并不陌生。自从当队长以来,黑娃曾经参加过几次大队召开的会议,和他见过几次面。黑娃也听人说起过这个八队的贫农代表:袁州娃,五十岁左右,贫农出身。解放前曾经当过一阵土匪,后来在牛头沟被解放军剿匪部队俘虏参加了解放军。还与梁支书一起参加了解放海南岛的战役,是个火线入党的老党员。转业之后一直在家务农,这个贫农代表的职务也已经干了十来年了,大家都叫他“老代表”。袁州娃是个直性子,不会弯弯绕。在人们的口碑中是个好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袁州娃一直没有当队长,直到现在,梁支书也没有把他提到大队干部的位置上来。
  当黑娃来到村口找到袁州娃的时候,天已经檫黑了。
  一个土门楼,一圈土围墙,围墙外大门左边有一个用草棚子搭建的牛圈。牛圈外边是一个拴牛场,被黄牛踏得铮明发亮的拴牛场中散乱地摆着一些干牛粪。
  听见有人问话,袁州娃从屋里迎出来,热情地招呼:“黑娃,老梁说你要来,叫我安排晚饭。我说还安排什么,在我家吃就得了。”
  “那敢情好。袁伯伯。”黑娃先递上一支香烟,并掏出火柴点着。
  正在厨房做饭的袁大娘腰里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快屋里坐,一会儿饭就成了。”
  袁州娃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就已经成家,另立门户分开过了。小儿子在外面上学,眼下这个院子就只有这老两口了。
  进门的堂屋里摆满了竹篮、簸箕、柿子、玉米、红薯……凌乱不堪,叫人无法下脚。老代表点上煤油灯,把黑娃让进里屋那把土改分得的老式太师椅上,自己就坐在床沿上。他掐灭了被黑娃给他点着的纸烟,一边嘟囔着“吸不惯”,一边拿过旱烟袋,装上一锅兰花烟,凑到灯头上点着,美美地吸了一口,屋子里马上弥漫了带着芝麻油味的烟雾。趁着老代表过烟瘾的机会,陈黑娃近距离地端详着老代表:这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农村老头:满头乌发双鬓已经出现银丝。浓密的眉毛中夹杂着几根白毛十分显眼。高耸的鼻梁上还残存着没有落尽的汗水。紫红的脸膛上布满了绿豆似的麻子坑,这是小时候的害天花留下的印记。
  “你这烟是上香油了?这么好闻。”闻着这喷香的兰花烟味,陈黑娃问道。
  “来,你也吸一口?”老代表把烟袋递过来,玉石烟嘴倒过来对着黑娃。
  “谢谢袁伯伯,我还没有学会。”黑娃双手伸出,把烟袋又推向老代表。
  趁着等饭的这会儿功夫,黑娃要向老代表了解这里的情况。
  “袁伯伯,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咱们探讨一下解决的办法。”黑娃问道。
  “这里的情况说复杂也算复杂,说简单也算简单。”
  “啊,怎么说?”
  老代表并不急着回答。只见他把鞋一脱,双腿盘膝坐在床上,两只沾满泥土的双脚正对着黑娃。不过除了泥土的气息,黑娃并没有闻到脚臭。老代表好像与他的大母脚趾有仇似的,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使劲地拧着脚母趾的根部。而且随着思维的进展越拧越有节奏,一下,两下、三下……
  黑娃心中好笑,这就是大家传言的老代表发言前的习惯性动作?据说,不管参加什么会议,只要轮上这位老代表发言,在他说话前都会有这个动作。老代表脚拇指的根部有玉米粒儿大小的一片汗毛,老代表每一次发言前总是把脚趾拧得发红,那撮汗毛也好像要被拧掉似的。不到“火候”他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说复杂是因为已经一年了,生产队领导班子瘫痪,没有队长,没有会计,连记工员也没有。但是,社员们照样出工,照样种地。庄稼照样一年两熟。这三百六十天,几十个劳动力,那个人出了多少工?一个工应该分多少粮食?你能算得清么?”这时的老代表已经停止了拧脚拇指的动作,也拿开了口中的旱烟袋,用右手扳着自己的左手一句一顿地说。
  “要说算的很细致恐怕是难了。以简单的该怎么办呢?”黑娃接着说。
  “天下没有绝对的清楚。这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清楚不了糊涂拉倒’。咱八队虽然没有队长,不是还有妇女队长么?不是还有我这个贫农代表么?”老队长说到这里,见黑娃点点头,就继续说下去,“我早就跟队里的男劳力们交代过:咱队没有队长可以,谁愿意当那个干搭工受埋怨的鸡巴队长。但是,庄稼不种不行,到时候这百十个脑袋拿啥来喂?所以,活还得干,谁也不许耍奸逃滑。这样,你们自己心里都记好了,哪天出了工,那天没干活,别真的弄糊涂了就麻烦了。”
  “不知大家都记了没有?”黑娃问。
  “没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数。不仅自己出工多少心里有底,连别人出了多少工,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
  “是吗?那就好办了。不过,女劳力出工的情况呢?”
  “我专门向妇女队长交代过,她们也是这样记的。”
  这样一来,黑娃心中有底了。
  一股油熟青秦椒的香味飘来,是老代表的老婆端着一碗糊涂面条进来了,右手还端着一个小碟,不用说那是刚刚做好的油熟秦椒。下糁糊涂面还放有黄豆,配上一碟油熟青秦椒,真是一顿上好的晚餐。黑娃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嗯,吃饭,咱爷儿俩吃着说着。”老代表说着就要下床。
  黑娃接过饭碗恭敬地递给老代表:“伯伯,你就不用下来了。”
  “娃子,你先吃,我一会儿就给老头子端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黑娃说着话,已经跨出屋门,来到厨房。擀面桌上有一碗盛好的糊涂面,黑娃端起又回到了里屋。
  “袁伯,听了您的这番话,我心里有底了。您看这样行不行:今天晚上的会议,采取‘自报公议’的方法,报一个,议一个,决定一个,最后就按照今晚的结果分粮食。”
  “娃子,咱爷儿俩可想到一块了!”
  “哎呀,我忘了一件事。没有通知会议。”
  “放心吧,我早就通知过了。”老代表颇感得意地说。
  “还有一件事,还得麻烦您安排一下。”
  “什么事?”
  “我害怕走夜路,今晚开完会就住在这里了。不知谁家有闲地方?”
  老代表哈哈大笑,嘴里的糁子几乎溅到黑娃的碗里:“这还用你操心?我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你今晚就睡在我家——对门那屋已经给你铺好了床。”老代表指着另一头的内室。
  “袁大叔,场房屋已经有人去开会了,咱们也该去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先去招呼着人,我们马上就来。”老队长一边对外应着一边说,“是妇女队长。”
  脚步声远去了,院子里还飘荡着老代表老婆的声音:“秋菊,不来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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