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多事之秋(一)
作品名称:《守望者》上卷《内斗》 作者:司马青衫 发布时间:2020-04-12 19:10:57 字数:3052
这些天沈先生一家人也是累的够呛。一下子凭空添了几十号伤病,还有几个很严重的像宋山狗那些,而且这段时间天气忽冷忽热村里感冒发烧的人也特别多,可谓忙上加忙,家里面备的药材也已消耗殆尽,除了要治伤看病还得外出采药回来制药,一家三口是白天黑夜地连轴转。
大勇来了几趟,看这情形也没工夫跟沈先生开口,便帮着打打下手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好跟着慕秦处理处理药材。
有天晚上终于得了点空,时辰已不早了,沈先生又客气地留大勇吃晚饭,大勇知道推辞不过,且好不容易有个空,错过了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便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就落座了。
照例是慕华慕秦两个匆匆扒了碗饭离席忙碌,桌上只留沈先生和大勇坐着喝酒。
大勇询问宋山狗几个人的伤势。
沈先生摇摇头:“伤得挺重,下手太狠了,完全不顾死活来的,还好性命无忧,但要疗养好长一段时间,这个秋收怕都指不上了。”
大勇叹了口气道:“那么其他人呢?”
“其他倒没什么重伤号,都年轻力壮的,不碍事!这次亏得有你在,否则不知得出多少条人命!闹成什么样呢!”
“那,咱们还走吗?”大勇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觉得眼下能走得了吗?于我而言救死扶伤乃医者本份,你呢,你也成为了制衡他们两方势力的秤砣,你这会要是一走,这杆秤恐怕立马失衡啊!”
“我找您就是想要请教这事,总保把他的宝剑都给了我,贺老爷也做了让步,唯有大龙一家现在就像个炸药桶,不知道会不会爆炸?什么时候炸?还有老郭他们那边唯恐天下不乱的也大有人在,但是我之前又答应了您一起离开……”
“只有到了这种关头,我们的存在才显得重要,真让人哭笑不得啊!”沈先生苦笑道。
“是不是这个世间都是这样?我们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需要我们的时候就把我们捧起来甚至当祖宗一样供奉着膜拜着,不需要我们时就像家里的破烂和田里的烂稻草一样随便一扔?”大勇无奈道。
“也不光是我们,我想每个人都一样吧!哪怕高高在上的贺老爷,要租他地的时候个个抬着笑脸巴结奉承,他要涨租子了立马翻了脸跟他对垒!还有那总保旺顺,用着他的时候总保总保,用不着的时候背地里不知怎么唾骂!还有大龙、老郭……仔细想想,其实他们哪个人的命运不是如此?”沈先生轻叹道。
……
大勇一连几天都在沈先生家里帮忙,田地里面也没顾上。沈先生还提醒了他几次,还有个把月就要秋收了,催他回去照看照看庄稼,但他忙着忙着就给忘了。
这一天清早大勇照例起来耍了几趟拳脚,突然想起了沈先生的关照,于是早饭也没吃披了件外衣就下地去了。
他的地跟他的房子一样,都属于边边角角的地段,需要穿过大片稻田走过几条长长的田埂。一路上放眼望去田野里已是一片金黄,稻棵子在朝阳下迎风摆穗,轻风拂过稻浪起伏,仿似少女翩翩起舞。耳边是哗哗的韵律,鼻息里都是淡淡的清香,令人心都要醉了。
如此美景,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朝露,大勇感觉脚步益发轻盈,很快就看到自家的地了。
远远的看去田里的稻子似乎有些异样,他心里一紧,不由自主迈开腿狂奔而去。
眼前这一幕仿似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他心窝上,令他眼前发黑手脚发软,一颗心瞬时碎如齑粉。即将成熟的稻子仿似被车轮子碾过一般成片成片杂乱无章倒卧在地上,折断的杆子、散落的叶子和大把大把的谷穗跟没有干透的泥土搅混在一起,就像是一大盆子拌了面酱的盐豆子。
大勇呆了傻了一般杵在那里,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有人经过喊他也不应。
日上三竿的时候,旺顺被人喊到了现场。大勇还是一动不动呆立在那里。
旺顺脸色煞白地下到地里,仔细查看一番。泥土上留有清晰的驴蹄印,一大串一大串的,肇事的肯定是驴子无疑了,蹊跷的是邻近的稻田完全没有受损,如果是谁家的驴偷跑出来为什么单单就奔着大勇的地来糟蹋?必定是人为驱使,果然他又在驴蹄印中发现了夹杂其间人的脚印,应该是块头很大的人,那脚印足足近两尺长,像小船一般。
回到家,旺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盘算了个把时辰,终于理出了些许头绪。干这个事,定是因过节而报复,但这个报复不可谓不疯狂,在村里,毁人田地可以说是断子绝孙的罪过,可见这个过节应该不小,这该恨他恨到什么程度了!可大勇平日里压根就不与什么人来往,更别说与人为敌了!所以旺顺以为肇事者十有八九是在那天参与械斗的人里头,那天情急之下挨他打的人可着实不少,那些个随波逐流的跟屁虫应该不会这样记恨他,只有两边那些打头的才有可能。
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大龙,那天大龙是在他手底下吃了亏的,也足令他颜面扫地,而且那时他们略处上风,因为大勇的出现导致他们没占着便宜,村里谁不知道大龙可不是忍气吞声能吃得住亏的人!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还没见谁敢占他们的便宜!从现场留下的证据看,参与械斗的人里面家里有驴的也没有几户,穿那么大鞋的大个子那就更少了,种种迹象均指向的最大嫌疑者,那就是大龙哥几个。但是没有证据不好随便下定论,尤其是在这样的多事之秋。他立马喊了桐丁团里几个跟了他有年头算是比较靠得住的保长过来,吩咐他们到有驴的各家去现场查验一番,并一再关照他们尽量不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
刚过午时,旺顺便急匆匆来到大勇家里,拉起大勇便走:
“大勇,走!咱一起去给你讨回公道!”
大勇那时已缓过劲来了,问道:“查到肇事者了吗?”
“铁证如山,跟我走!”旺顺扬了扬手中一个布包。
不多时两个人便来到大龙家。大勇疑惑道:“你确定是他们干的吗?”
旺顺也不多话,径直进了他们家肉铺,扯起嗓门吆喝:“大龙,大龙你出来!”
这几天肉铺半开半掩的,也没有正经营业,看肉铺的是大龙的老婆,就是贺炳全的女儿贺尽忠的姐姐,她见旺顺和大勇闯进来大呼小叫的,便上前拦阻:
“总保,大龙哥几个没在家,外面收猪去了。”
旺顺不理她,只管往后面屋里闯。
那妇人一路跟过来唠叨:“你看你还不信,我骗你干什么?”
到了后面堂屋,旺顺拉过一把椅子给大勇,又给自己找了一把一屁股坐下,憋着嗓子喊道:
“我今天就在这里等着,直到见到他们为止!”
“行!那你们就等着吧!”大龙老婆一跺脚,忿忿地哼了一句扭身走了。
“谁呀?吵什么吵?还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不?”屋里面传来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赤着膊趿拉个拖鞋睡眼惺忪的大龙应声走了出来。
“嗋,这不在家的么!”旺顺鼻子里嗤了一下。
刚走到半道的大龙老婆停下来转过身冲大龙嘟囔:
“这不你说的么!谁找都说不在家!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行了,爱干啥干啥去!”大龙不耐烦地一挥手,然后在旺顺对面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总保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指教?
“你可算露面了,这些天总让你老爹堵着我的门到底要干什么呀?”
“我可没让他去堵你门,这事您得问他自己去!”
“我找了你多少回了你知道不?你惹的祸还不得我来给擦屁股么!你老躲着我算什么意思?”
“怎么是我惹的祸?摆明了是他们来砸我招牌毁我的店,你怎么不说?要想摆平这事先让那些龟孙子把我这的损失给赔了再说!”大龙没好气地咋呼,而后一指大勇,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胳膊:“还有你,我没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我这胳膊可疼着呢!这又怎么算?”
旺顺一瞪眼:“你少来劲!那天要是没大勇,还不知要出多少条人命!宋山狗他们现在还半死不活躺着呢!这个又怎么算?”
大龙咧开大嘴,满不在乎地一笑:
“哼!在倭瓜滩,谁敢找我大龙的茬,就是他娘的这个下场!”
旺顺被噎得胸口发闷,一时竟说不上话来,紧捏着两个拳头缓了良久才开得口:
“我们姓贺的怎就会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是,你是惹不得!就因为大勇那天掰了你的面子,你就能做出这样断子绝孙的龌蹉勾当么?”
大龙立时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须眉倒立,两眼瞪地铜铃一般:
“你敢这样羞辱老子!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老子我跟你玩命!”
“你说,大勇的稻田是不是你们给毁掉的?”旺顺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