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少年承担当

　　中秋过后没多久的一个晚上，陈奶奶带着陈旭和家阳回到家门口，就见浑包妈高惠珍带着浑包坐在家门口的石板凳上。
　　奶奶连忙开门把他们俩迎了进去，在灯光下才发现浑包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阿旭，是你打的人家吗？”奶奶转头就问陈旭。大晚上还带着孩子等在家门口，任谁都会认为是上门告状来的。浑包很浑，陈奶奶早有耳闻，奶奶心想“肯定是浑包欺负了家阳，陈旭为家阳出气揍的他。不过这个揍得也太过了，陈旭这样下手没轻没重的，也应该好好教训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他的伤和阿旭、家阳都没关系。”高惠珍赶紧解释到。“小朋在班里很浑，从幼儿园起就经常欺负别的小朋友，我都不知道喝了别人多少‘豆子汤’，在家经常被我打骂也没用，前天他又打了班里的两个同学，这伤就是被他那两个同学叫大年级的人给揍的。”高惠珍无奈的解释着。
　　“那你带他来是…….？”陈奶奶不解的问道。
　　“婶，你也知道，小朋他爸长期在外面做生意，一个月也就回家那么一两天，根本没办法管住这孩子，我听说他在班里就不敢动家阳，再说家阳的学习这么好，又长了他一岁，我想以后能不能让家阳帮忙管着他点，让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不要老是跟别人打架，如果可以的话也让家阳帮他补补功课，不然长大后都不知道要变成怎么样。”
　　心疼自己儿子的高惠珍明白浑包被打成这样也算罪有应得，也没脸去找人家理论，如果再不想办法管着他点，以后被打到鼻青脸肿就会成为家常便饭。多方了解消息才决定试着来找家阳帮忙。本来放学时就想带过来，又怕被太多的街坊撞见，懒得听那些背后的风凉话，所以才在夜下灯黑时来的。
　　陈奶奶店里有一个已经干了九年的老员工叫杨秋蓉，十年前她随来尾滨高中任教的丈夫到了禾城，便在离家不远的尾滨百货找了个售货员的工作。今年丈夫要被调回老家的中学当校长了，她也只好辞职随丈夫一同回老家。陈奶奶平时就很善待员工，和员工相处得跟一家人没什么差别。杨秋蓉在陈列货架上很有经验，这一摊子的事一直都由她负责，为陈奶奶省下不少的心。今天陈奶奶特意在百货店隔壁的海鲜馆里摆了两桌，叫上店里所有的员工还有杨秋蓉的丈夫，算是为他们饯行，所以回来的比平时还晚些。
　　陈奶奶招呼着高惠珍泡茶，高惠珍因为深夜喝茶难以入睡婉拒了，家阳则为她们端来了两杯水。
　　陈旭围着浑包打量着他身上的伤，一边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能被打成这样真不简单。兄弟，老实讲，你当时哭了没？”
　　没听出话里意思的浑包以为陈旭要对他进行一翻表扬，便骄傲的说：“没哭，后来我还追着一个打，他打不过我就跑了。”
　　“你要是敢动一下我家家阳，我一定打到你哭为止。”陈旭突然板着脸一说，把浑包吓得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
　　对于高惠珍的请求，陈奶奶觉得是责无旁贷的一件事了，问也没问过家阳便一口应了下来。对于家住在芒果巷2号的陈朋一家，陈奶奶觉得他们也都不是外人，有能力帮忙就一定不能推辞。她当着高惠珍母子的面就交代家阳以后放学要把陈朋一起带回来，在家里做完作业才让陈朋回自己家去。
　　陈朋从小家境优越，他的父亲陈阳和在禾城最繁华的步行街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这几年的业绩更是上了一层楼，陈阳和也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整天转个不停，家里的一切全权交由高惠珍一个人打理。打陈朋出生起，高惠珍总刻意的不让他和巷里的孩子们一起玩，她总认为巷里的孩子习惯不好，和陈朋不是在同一条线上的，才导致陈朋到现在都没学会和伙伴们友好相处。今天，她硬着头皮来到陈奶奶家请求帮忙也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的，她得为自己错误的教育方式承担后果。
　　陈朋的优越感很强，又喜欢突出自己，久而久之就被班里的小朋友所排斥。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做朋友，甚至连放学回家都没一个人愿意和他同行，看见他都能躲就躲，他被孤立得内心很焦急，没事就惹一下别人来缓解自己的孤独感。
　　陈旭对于这件事自然是不乐意的，表面上是求家阳帮忙，实际上每天接送家阳都是他在负责，高惠珍的心思陈旭一猜就透：表面上是让家阳带着浑包，实际上是让自己给她儿子当免费的保镖，这让陈旭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脸的不悦全看进了奶奶的眼里。
　　“这个事情你不用担心，现在家阳都和阿旭一块去一块回，有阿旭在旁边盯着，相信小朋也不敢再惹什么事，别人也不敢再找他麻烦。天晚了，孩子明天还要上学，你们就回去睡吧。”
　　告别了陈奶奶家，高惠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她是理家的一把好手，唯独在管教陈朋的事上让陈阳和数落了不知道多少次，只要陈旭能帮忙带着小朋，她这唯一的不足就能补上。这个周末她要带上陈朋到自家的贸易公司去挑一些精致的零食送到陈奶奶家。高惠珍心里暗暗思讨着。
　　陈旭一个不高兴就领着家阳上楼了，他让家阳先洗，自己则关在房间里闷闷的生着气，并不是气关照陈朋的事麻烦，而是气自己被摆了一道棋子，奶奶还不容他拒绝。
　　“叩、叩、叩”
　　奶奶敲门的声音让躺着的陈旭立刻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又该有一堂“政治课”要上了。
　　陈奶奶以前都只是对犯了错了陈旭进行批评教育，还真的没有过为他的担当进行过思想教育。她觉得今天就是到了那个要进行担当教育的时候了。
　　“阿旭，奶奶问你，你从小没有父母，家里就只有我们祖孙两个，你在芒果巷有人欺负过你吗？你走出芒果巷读书的十几年有人欺负过你没有？”
　　“我又没犯什么错误，别人干嘛欺负我。”
　　“你错了，想欺负你的人并不会因为你没犯错误就不欺负你，而是因为你背后有一股比他强的力量，他才不敢欺负你。这么多年我们住在芒果巷，邻里关系和睦这是我们祖孙的福气，出了芒果巷没人敢欺负我们是因为我们的邻里给了我们底气。”
　　奶奶的这段话让陈旭陷入了沉思！
　　“你现在大了，更应该学会包容、担当和责任，要有足够的心胸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才不枉你妈辛苦生你一回，奶奶辛苦养你一场。”
　　收到入伍通知的陈宏，不知不觉就老成许多了。这天晚饭后，他主动约上陈水平到海边的沙滩上去走走，他积攒了几年的话，一直找不到机会也摆不正身份去和自己的父亲说，这次趁着自己要去部队了，他想和父亲推心置腹的聊一聊。
　　十几年来陈水平即当爹又当妈，其间的辛酸陈宏是点滴记在心头的，当年自己的那场肺炎差点没要了陈水平的命，父亲四处举债并且日夜守护自己住了二十二天的医院，那次的债务让陈水平足足还了三年不止。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陈宏不自觉的心疼起来伸手去抚摸。
　　“爸，我就要去部队了，以后家里就你一个人，你烟要少抽、酒要少喝，饭要认真做着吃，别因为一个人就偷懒随便对付。”
　　“嗯”此刻的陈水平更像一个要出远门的孩子在认真聆听着吩咐。
　　“爸，有件事我很早前就想跟你说，一直没说出口。”
　　“什么事？”
　　“爸，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妈，她长什么样我也记得了，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我也恨过她对我不负责，但是过去的事都是有原因的……你从此以后就把烟酒的习惯改一改，要是哪天碰上合适的也好再建置一个家庭。”
　　陈水平的双眼擎着眼泪，他以为陈宏受他长期的打骂心里只有的愤恨，没想到此刻面前的儿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替他打算好了下半生的安排。陈水平只剩下满心的感动和惭愧。
　　海风徐徐，海浪无声，海面上挂起了上弦月，月光下一对父子踩着沙滩心贴着心的走向芒果巷56号。
　　当陈宏要入伍的消息传开后，各路亲戚和街坊来串门的真是车水马龙，每天夜里十点家里都还有来泡茶的人。陈宏的大伯看到亲戚和街坊的关爱如此热切，强烈要求陈水平一定要在陈宏入伍前摆一席送别宴，一来请请陈宏部队上的领导和村里的干部，二来也对亲戚街坊表示感谢。他甚至表态这次的宴席他要出一半的钱。陈水平觉得大哥建议的在理，便拉着他趁势一起把宴请的名单和菜单给落实了，毕竟没多久陈宏就要到部队去了。
　　当陈水平兄弟在忙着宴席的事情时，陈宏也在忙着处理自己的私事。首先他想着要给陈旭、陈楠和家阳各送一个礼物，他们几个都已经给自己准备好礼物了，他也想在入伍前给他们留点纪念品。其次他想约他们一起到照相馆去合几张影带到部队去，毕竟一起长这么大还没分开过这么久的。陈楠和陈旭的礼物都好准备，一个足球一个篮球就解决了，要给家阳的礼物实实在在的烧了他半天的脑，最后还是在精品店营业员的建议下，他选择了一个造型别致的淡紫色的水晶管风铃，还让营业员做了精心的包装。
　　听说要去拍照的家阳兴奋得不知道自己应该要穿什么衣服好，她就像小模特似的穿了一身再换一身，陈旭则像设计师一样的先打量着，再摇摇头，再甩甩手。最后陈旭让她穿那套天天穿的校服还浅笑着说：“我妹妹还是穿平时穿的最好看。”
　　陈家阳一脸的不高兴，难得去拍一次照片，想要美美的留住记忆，却被哥哥的破审美观给搅黄了，可是自己又不敢不听哥哥的话。
　　穿着校服来拍照的家阳，让陈楠和陈宏吃惊不小，她漂亮的衣服堆满了整个衣柜，奶奶在给她打扮的茬上从来都不会吝啬，今天要拍照留影，倒是刻意不讲究了。
　　家阳看到一身军装的陈宏吃惊得更大，原本就帅气的陈宏在军装的衬托下更显英气逼人。陈家阳忍不住上下左右打量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发出“啧啧”的赞许声。大拇指也不自觉的竖了起来。陈宏被看得脸都有点发烫了，这么赤祼祼的被赞赏还是头一回。
　　陈旭的内心也被身着军装的陈宏的英气所震慑到，原来一起穿开档裤长大的伙伴，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是“解放军叔叔”了，而且还是气宇轩昂的那种！
　　更加可气的是他竟然帅得让陈家阳第一次忘我的犯了花痴！
　　陈旭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甚至都不认为自己将要吃公家饭会比陈宏幸运。
　　一身西装笔挺的陈楠倒是挺拉风的，另一群也来留影纪念的小姑娘一直围着他聊个没完，要不是家阳去拉他过来，恐怕他们这一天是聊不完的。
　　单人照、双人照、三人组合照、大合照让这群富有朝气的孩子，把最美好的容颜和友情刻画在流水似的岁月里。
　　拿到照片的陈旭望着里面穿校服的家阳笑了，不知为什么在陈宏面前他会更加在意暴露她的漂亮，他总是霸道又野蛮的把她的美丽掩饰起来。他对这次的校服照又给自己打了一个高分，情不自禁的邪魅笑着，还故意不理会一路不停埋怨的家阳。
　　宴席就定在陈宏要入伍的前一天，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不光陈宏家的亲戚都来，芒果巷的街坊大多也来了，村干部和房族长老今天也都早早的坐上了席。陈水平几兄弟全都在忙着接待轮番而来客人。
　　本来陈水平是没打算要收礼的，对于他这种家庭条件不好、平时很少和邻居们走动的人来说，今天无论街坊们是看在村干部和房族长老都到场的份上来的，还是真心实意来为陈宏送行的，他都感到无比欣慰。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收别人红包。只是今天大家的盛情难却，从村干部到每一家街坊全都像商量好似的准备了红包过来。“人情不拒，人情得还”，这是芒果巷的规矩，刚坐上席的陈国栋夫妇只好又被临时叫去为这次的宴席当了会计和出纳。
　　身着军装、胸前一朵大红花的陈宏显得格外耀眼，旁边随着陈旭和陈楠，他们正挨桌的敬茶呢。陈家阳挨着奶奶坐席，手中捧着她和哥哥准备要给陈宏的礼物，心里也是无比激动。她的礼物是奶奶帮忙准备的一支派克钢笔，听说很贵，是什么样子的自己也没见到，奶奶是直接从店里拿了笔去包装好才交给她的。哥哥自己准备的听说是一只上海手表，听哥哥说花了他一年的零花钱，应该也长得很好看。陈家阳趁着还没上菜的空档几次想偷偷的打开包装看个究竟，奈何包装的太结实精美了，也就只好放弃了。她遗憾的用两支手撑着下巴，眼睛随着在敬茶的三个人移动。
　　皓月当空，院子里只剩下人们吃完宴席后的桌椅板凳，杯碟碗筷。陈水平的兄弟、嫂子、弟媳还有杨丽华几个人在来来回回的帮着收拾着，陈旭、陈楠和家阳忙着把酒瓶饮料归到一处后便也都回去睡觉了，他们仨明天也是要上学的。
　　借着一点酒劲，陈宏悄悄的把大伯拉到了角落边坐下，他把想让陈水平再建立一个家庭的想法告诉了大伯，并诚恳的让大伯帮忙留意。他要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他未来的生活中去，就必须要先打理好家里的这份牵挂，这个穿着军装的十九岁男孩突然彰显出他男人的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