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变成一差生

　　一直以来，曲小然都觉得自己不是凡人，当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生而不凡，但小然如此认为仿佛又有一些根据。
　　首先，她脑子特别聪明，自从上学，她在班上从来都是前几名，而且是那种上课随便听听下课从不学习的人。她从来不争第一，但是考卷上的试题她都能轻松做出来。还记得小时学加减法，老师讲一遍小然就记住了，可是其他学生不行，于是老师就让他们弄一堆小棒棒，算数的时候数棒棒，可是很多学生还是学不会，小然觉得太不可思议，真不知道那些人的脑子怎么长的？
　　其次，她很漂亮，很多人都夸她漂亮，妈妈夸，老师夸，同学们夸，甚至陌生人也夸，而且她也自认为很漂亮，气质非凡，一看就是电视剧里主角的模样，所以在生活中她也肯定是主角。
　　当然，她认定自己不是凡人也不全是因为以上两个原因，而是每个人体内都有认为自己不是凡人的因子，每个人都觉得上天把自己创造出来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自己就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只是很多人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会早些开悟，明了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而小然的开悟似乎特别晚。
　　为什么小然开悟的晚？一方面是她生活的前期表现的的确有些与众不同，这就加重了她的这一认识。另一方面是源于她的生活过于闭塞，她的生活只有她自己，她在她的世界里一人独大，慢慢地，她就认为所有的世界她都可以一人独大。
　　小时候，她和爷爷奶奶在农村长大，她住在村子里的最东头，门口一条马路，路的那边是一条沟，只有夏季雨季来临的时候有水。沟的那边就是山，山的那边还是山，绵延无尽的山。很多时候，小然就坐在院子里对着远处的山发呆，想象着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所以她对世界的认识基本上都是出自自己的想象。在自己幻想的那个世界中，自己永远都是世界的中心，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想象中，一遍又一遍地加重了这一认识，最终导致这种认识在自己的体内根深蒂固。
　　小然体内这种因子把小然害得不浅，因为认识错误必然导致实践错误。
　　在恋爱和就业一系列的打击后，小然慢慢地开悟，一步步地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是，现在小然却觉得自己连个普通人都不如。普通人有优点有缺点，可是自己身上却仿佛一点优点都没有。
　　现在，小然决定考研，本以为以自己的脑子考研应该不成问题，可是现实完全不是这样。在考研面前，自己完全成了一差生，这真是彻底颠覆了自己的认识。
　　先是英语，自己在高中的英语几乎每次都是满分，可是大学的英语不同以前，再加上自己大学前三年几乎没怎么学习，所以现在的自己在做英语试题时仿佛一个白痴，大量的词汇不认识。再有政治，大学里的政治主要学习马列毛邓，但是理论深奥了很多，再加上以前的政治课小然几乎没听过，现在根本不知道那是讲什么。还有自己的专业课，法律，自己也根本入不了门，死记硬背还可以，可是案例题根本不行，自己明显不具有法律思维。
　　自己之所以选择法律，那还得从自己的高中说起。
　　高中时，小然突然思维大扩散，开始对人生的意义、生活是什么这类哲学问题感起了兴趣，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而这些问题是很难向别人探讨的，这会让别人感觉自己是一个另类，所以只好自己思考，小然一个人探讨来探讨去，得出一个结论，自己此时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为什么这么说呢？自己整日在做些什么？学习。学习是为了什么？考大学。学习的东西是你喜欢的吗？有些是，大多数不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学习？考大学。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目前还不明了，但有一点肯定有自由。自己的生活有自由吗？完全没有。所以经过一系列的思考后，小然得出的结论是此时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纯粹是为了高考，而人生不止高考，所以小然想做一些其他事情，她强烈地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显然不可能，学校不允许，家里不允许。既然行动上无法自由，那思想上总可以自由吧，所以小然急切地想看一些教材以外的一些书籍来解答自己的困惑，可这点她也做不到。
　　她高中时的那个班主任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偏偏认定小然是可造之材，为了本班的升学率考虑，把小然列入重点管理对象。她对小然的管理方式很特殊，绝对不打不骂，本着用感情来打动小然的原则，向小然扔各种催泪弹。比如他发现小然在看课外书，他就站在小然的身边，一言不发，一副哀怨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小然，直到小然忍无可忍，拿出教科书，他就默默地走掉。比如，他每天给小然打开水，他们的班级是在六楼，班主任就每天晃动着他那肥胖的身躯上上下下提着水壶打水，当然他并不是给所有的学生打开水，只有某些重点管理对象才列入他打开水之列，每次小然的水杯里都是满的，偏偏小然并不怎么喜欢喝开水，最重要的是她也实在受不了班主任这种强制性的感情攻略，所以她就把水杯藏起来，班主任也不急，用自己的水杯盛满开水放在小然的课桌上，让小然简直想疯。班主任是个精力超级旺盛的人，每天除了上课就爬在窗户上看教室里的人在做什么，大家每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他对那些有望升学的学生照顾有加，可是对那些差生就不客气了，为了让那些差生不影响到升学率，他使用各种手段让那些差生退学，要么整天侮辱，要么强制他们退学，班上的很多差生在高考前都消失了踪影。小然平日里也讨厌那些差生，整日就知道捣乱，可是被班主任用如此不客气的手段赶回家，又觉得他们好可怜，对班主任又多了一层厌恶。
　　小然整日思考人生的意义和价值之类的问题，觉得此时的生活一点价值都没有，她想改变又改变不了，所以她多么渴望能成为班主任的弃子，这样起码能给自己一点思想上的自由。班主任对她寸步不离的监护使她的叛逆心得到了彻底的激发，最后，她整天唯一做的事就是和班主任做种种对抗。高考后，她的成绩可想而知，考入了一个不入流的本科。此时想来，真是后悔死了。
　　而至于学习法律，是因为小然在学习上有一个其他学生没有的特点，一般的学生都会偏科，而小然却每一科成绩都很好，所以高二文理分科时，小然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因为她文理都喜欢。后来小然就在想，我这一辈子想做什么，她暂时没有明确的目标，但有一件事她觉得自己必须做，那就是周游世界，她觉得自己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必须把这个世界走遍，否则就白来了，而且她特别想探究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她想了解这个世界所有的奥妙，正好地理似乎能满足她这一想法，而地理属于文科，所以她就报了文科。后来高考后报考专业时，她才知道地理在大学属于理科，她感觉被深深被欺骗了。而文科专业特别少，几乎都是管理类和法学类，小然特别热衷的文学和哲学几乎没有大学开这两门课程，小然自认为不具有管理才能，所以只能选择法学。
　　从小到大，小然都不偏科，所有的课程都不在话下，可是到了法学，却彻底把她难住了。她就是钻不到里面去，她多么希望能像以前的数学题，通过种种公式答出正确答案，可是这种法学上的逻辑推理它似乎能这样又能那样，这让小然痛苦不已。小然无奈地接受，在法学这门学科上自己成为了一差生，一个怎么努力都学不好的差生。
　　人生总是充满种种转折，对小然来说尤其是大学以后，处处都是转折，处处都在打破她以往生活的成规。
　　生活离自己预想的越来越远，甚至是背道而驰，所以自己走的越远，就离自己最初的梦想越远。多么希望生活能够重来，那样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不再那么叛逆，考入一个好大学，学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将来可以凭自己的专业吃饭，不像现在，学来学去，没有一技之长，十几年的上学生涯是白浪费了，没有一点意义。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自己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调整方向，此时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就业，老师说，就业无非三种途径：从商、从政、从教。从商，自己的性格不适合。而从政，也不适合，再说考公务员失败，暂时也不可能。最后一条路，从教，比较符合自己的性格，如果自己现在考老师，本科文凭，无非就是初中和小学老师，小然觉得教小孩没什么意思，所以自己需要考研，将来留校是最好了，就是留不了校，将来可以考高中老师，甚至某些学校的大学老师。
　　既然决定了考研的方向，就必须全力以赴，虽然不是学法学的料子，但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每日，小然也像其他考研族一样，很早起来占座位，学校座位有限，占座位并不容易。本来有几个教室不用，很多学生就把自己的书籍放在桌子上长期占用，可是那些占不到座位的学生就提意见了，甚至因为座位的事有几个学生大打出手，所以，学校就规定，不准把书放在桌子上，座位必须一天一占，所以大家只好为了占座位而早起。晚上，大多数考生都会很晚回去，小然也跟着回去很晚。
　　小然把大量的时间用在考研上，甚至比其他的学生还努力，小然知道学习的成效和学习的时间并没有必然的关系，最终的结果并不是根据你的学习时间而定的，但是，大量的时间花在这上面多少能给自己些心里安慰。对待考研，小然感觉自己有些自虐了，她如此虐待自己是为了减少自己的焦虑，是为了让结果更加牢靠，可是结果自己并没有减少焦虑，反而变得更加焦虑。
　　此时的小然就是一差生，就是一个以前自己很不理解的那种差生，很多东西她就是入不了门，不管再努力，就是每天熬夜，也入不了门。
　　不得不承受，她的生活似乎被颠倒了过来，很多事情她似乎都得承认自己真的不行。她对生活越来越把控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路走来，自己都是在推着往前走，对很多事从来都没有坚强的意志，走到哪一步算哪步，走到现在，让自己走到无路可走。自己走到如此地步都是自己不争气造成的，只是未来的路，自己明明想走好的，为什么还是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