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太阳（二）

第二章：应聘惊魂

金妮跟艾拉合租后，屋子里有了生气。金妮也是大学毕业两年，换了好几个工作。不久前，刚在一家酒店找到一份做服务员的工作，工作时间都是晚上。白天，艾拉出去找工作，金妮就在家里给她做饭，奔波了一天，回到租屋，能吃到热乎的饭菜，让艾拉觉得很享受，感觉是回到家里了。
可是，艾拉的工作一直都不顺利，临从家里出来时，爷爷给了她三千块钱，那可是爷爷压箱子底的钱呢？除去三个月的房租，这段日子的吃喝用度，手里的钱已经越来越少了。这让她心里不觉有些着急了，金妮看在眼里，忍不住建议说：“不如，你也去我们酒店吧！”
金妮说这话时，两人正在饭桌上吃午饭，金妮很小口地吃着白米饭粒，说：“我们酒店最近成立了一个新部门，说是专门培训公关小姐的，薪水很丰厚，我刚报了名。要不，你也去试试？”
“公关小姐？”艾拉皱皱眉问：“那是个什么工作啊？”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要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老总说，生意好了，一个月可以赚到一万多呢。”
“天哪！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工作！”艾拉大一口小一口地扒拉着饭粒。
金妮说：“你慢点，干嘛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说完接着艾拉刚才的话题说：“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好工作呢？去看看嘛？说不定就有转机的。”
“会吗？”
“当然，人生都是在探索中一步步走过来的吗？”
艾拉嘻嘻哈哈地笑了，笑完了说：“行，金妮姐，听你的，去看看！”

晚上，金妮去上夜班了，艾拉一个人躺在床上，用手机上网，跟她最好的网友天涯咫尺聊天。他们是在一家文学网站认识的。那会儿，艾拉痴迷一部谍战电视剧，对剧中的男主角，很是欣赏。然后，凡是他主演的片子，不管有多烂，艾拉都追着看。
后来就在网上，艾拉发现了一个专为这部电视剧开设的论坛。在论坛里，艾拉读到了一篇有关这部电视剧的评论，题目是：老夫聊发少年狂。那篇文章写的潇洒大气，简直就是把艾拉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于是，艾拉就加了他好友。
开始，艾拉还以为他是个老头子呢。网聊了几次后，才知道，原来，他只比艾拉大三岁，是杭州人。于是，艾拉就管他叫天涯哥哥。反正，网络是个虚拟世界，什么都不必当真。生活中的艾拉，没有兄弟姐妹，在网上认个哥哥也不错。可日子多了，这位出现在虚拟世界的哥哥，还真的挺关心艾拉。一来二去的，艾拉在生活里有了什么样的烦恼都爱跟她的天涯哥哥说一说，仿佛是她的主心骨。
“干嘛呢？”天涯咫尺问。
“没干什么？”
“找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别提了，一提我就生气！”
“怎么了？”
“前两天去应聘了。是一家家俱城的收银员，没聘上。”
“哦？这么低能啊？”
“不是，是他们变态！”打出这几个字之后，艾拉就把自己应聘的过程打出来，发给天涯咫尺。
“嗯，他们是有点过分，怎么会提这么垃圾的问题呢？”
“就是啊，所以我当场就拒绝了！”
“嗯，明珠丫头是谁呀？一个小小的工作难不住你的。”
“天涯哥，我告诉你，过两天，我要去一家酒店应聘了。”
“酒店啊！”那面沉吟了一下，打过来几个字说：“明珠，去酒店找工作，可要小心，千万别上当，嗯？”
艾拉的网名是：沧海月明珠。天涯咫尺却喜欢叫她明珠。
“嗯，我知道，一定小心。”
“应聘结束了，要赶紧告诉我结果，嗯？”
“好，知道了。”

艾拉是在第二天早上，跟着金妮去应聘的。
那个大酒店的名字叫：天上人间。
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大字，艾拉曾有了片刻的犹疑。但很快就被金妮拽着胳膊走进大厅了。然后，穿过大厅，走进一条幽静的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模样的屋子。
金妮推开门，艾拉就看见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正围着一位模样油滑狡黠的中年男人，像一群夜莺，叽叽喳喳问询着什么事情。
金妮上前，叫了一声“方哥！”
那男人抬头，一眼就看见了艾拉，两眼顿时明亮起来。分花拂柳来到两人面前说：“金妮，这位就是你的朋友？”
金妮说：“对，这是艾拉，你看符合咱们酒店招聘条件吗？”
那位方哥两眼含笑，连声说：“可以可以，明天就来参加上岗培训吧。”说完，转向艾拉说：“小姑娘，你这么年轻漂亮，只要在酒店好好干，一定会挣到大钱的。”
艾拉听了这话，满心高兴，说：“真的吗，真的有这好事？”
方哥说：“当然是真的了，当着你们这么多的漂亮MM，我哪敢说谎话呢。”
艾拉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与金妮对视一眼，微微地笑了。
晚上，艾拉跟金妮挤在了一张床上，两个姑娘都对即将开始的新工作，满怀憧憬。金妮还告诉艾拉，她是从河南农村出来的，家里还有个弟弟。当年爸妈是不支持她读书的，是她又哭又闹，总算读完了高中。
考上大学后，爸妈就不肯出钱了，因为她是女孩子。家里的钱，要留着给弟弟读书用。后来，在她绝望欲死的时候，是姨妈出钱让她读了大学。当时，姨妈跟她讲好，这大学期间的费用，等将来自己工作了，是要还给姨妈的。所以，金妮毕业后，一直都很努力地工作，想早日还清债务。
还有，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她在大学里谈了个男朋友，两人彼此相悦。可是，走出校园，她才发觉现实是如此地残酷，生命中仅仅有爱情是不能生存的。现在，她的爱正彷徨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而她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有钱人。
“金妮姐，你爱他吗？”艾拉追问。
金妮叹气，说：“爱有什么用啊？现实中，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远比爱情重要得多。”
艾拉摇头说：“金妮姐，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古人都说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呢。假如我的爱情降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
“哦？”金妮扭过脸来，专注地望着她问：“你在大学里就没遇见一个钟情的？”
艾拉摇头说：“没有！”
“我不信！”金妮笑起来，“你这么漂亮，会没有追求者？”
艾拉说：“真的没有，或许有吧，我没注意。因为我家里太穷了，每天除了读书，剩下的时间都在找兼职，忙着赚钱，实在没有留意。”
“哦，你家里条件不好吗？”
提到家庭，艾拉脸色有些黯然，简略地说了自己的身世。两个女孩子，一直说到午夜，还是金妮最后打了个哈欠说：“艾拉，睡吧，明天还要去参加培训呢。”
艾拉嘀咕了一句：“还不知道要培训什么？”

第二天，艾拉早早就起床，洗漱了，做了简单的早饭。然后催促着一大早就坐在梳妆镜前，又描又画的金妮说：“行了，金妮姐，别画了，再画就成画皮了。”
金妮不满地瞪她一眼说：“你懂什么，我这叫现代版的画皮。瞧着吧，今天去培训，本大小姐一出场，那绝对就是倾国倾城！”
艾拉冷笑说：“嗯，你要是不画的话，或许还有一点自然之美，你这一画啊，何止是倾国倾城呢！”
“说的就是啊！”
“不是，”艾拉把一口小米粥咽下去，瞅着金妮画得乌黑的眼圈说：“我是说，你一出场准得吓死一大片。”
“死丫头！”金妮拿筷子敲了艾拉的头，嗔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着话，两个人吃完了饭，一起出门打车来到天上人间。
大厅里，早已聚集了七八个女孩子。个个都是浓妆艳抹，有着很重的风尘气。
艾拉瞅着这些人，心里就有点犯嘀咕，刚要跟金妮说，就看见昨天接待她们的那个方哥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对她们招手，笑眯眯地说：“花儿们，请上二楼来吧！”
那些被称作花儿的女孩子们嬉笑着，纷纷上楼。
艾拉拽了一下金妮，说：“金妮姐，不会是把咱们卖了吧？”
金妮笑了，说：“你可真能想，这么正规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贩子呢？”说着，踏着高跟鞋，轻盈地上楼去了。
艾拉犹豫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跟着上去了。
到了楼上，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那位方哥见大家上了楼，就摆摆手，对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说：“哦，美丽的花儿们，请静一静。一会儿呢，会有专门的老师，给大家讲课。为了让大家好好听课，我先提一个要求，请大家把手机关机，然后交到我这里，由我保存。等培训结束了，再统一发给大家，同意吗？”
女孩子纷纷嚷着：“同意！”然后，把手机交了出来。
轮到艾拉时，艾拉没动地方。那位方哥走到她面前说：“艾拉，你的呢？”
艾拉犹疑着问：“这个，非得交出来吗？我怕我老家会来电话找我。”
“这样啊，你可以先跟家里通个电话，就说你正在参加业务培训，把咱们这儿的总机号码告诉他们，有事打总机就行了。你看，大家都这么做，你也不好特殊吧？”
方哥说着话时，脸上始终带着和蔼而又温暖体贴的微笑。让艾拉很是怀疑：这家伙的微笑是不是经过培训，才练成的？
但她不能再说拒绝的话，只好乖乖地掏出了手机。
方哥让大家做好，说老师就要来给大家讲课了。说完，一挥手。站在门口的一位年轻人出去，一会儿就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
艾拉看到她时，心里是惊叹了一声的。那个女人不算漂亮，身材也嫌太过丰满。但她修饰的功力真是了得。
一张圆圆的脸儿，薄施朱粉，润泽盈亮。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像一朵飘荡在水中央的桃花，成熟里透着少女般的活泼。
她体态袅娜地来到女孩子们中间，微笑着说：“漂亮姑娘们，很高兴有这个缘分，能给你们讲课！”
下面有了一阵浅浅的笑声。女孩子都是喜欢有人夸自己美丽的。
所以，她这个开场白是很成功的。
接下来，她说出的一番话，却让艾拉心里大吃了一惊。
她说：“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是经济社会。金钱是衡量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所以，我们身处这个社会当中，就要做个有钱人。那么，我们这些弱女子，怎样才能赚到钱呢？不要相信男女都一样这个说法。男人跟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我们这个社会又是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所以，要在这个社会立住脚跟，做个成功的女人，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哄好男人。”
女孩子们又哈哈笑了起来。
那位女人看着下面这些花朵一样的女孩子们说：“你们别笑，我可不是开玩笑。我说的可是真理，如果你把男人哄开心了，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打开钱包，你们说，你们的好日子是不是就来了？”
“是！”那些女孩子们没心没肺齐齐地答应着。
“这就涉及到我们的培训内容了。我们这个培训班就是教给你们一整套哄男人的功夫，让你们成为一颗颗裹着糖衣的炮弹。将来出去了，只要爆炸了，就会把那些有钱的男人们一个个炸晕，让他们乖乖地掏出腰包里的钱。”
这话说得通俗又含蓄。可艾拉却听明白了，这摆明了就是说，不久的将来，她们从事的所谓工作，就是为那些前来酒店消费的男人们提供色情服务嘛！
想到“色情”两个字，艾拉心里不觉打了个寒战。虽说，艾拉很渴望赚钱，但若以这样的方式去赚钱，艾拉觉得很可耻。
或许，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可耻为何物？甚至都不会写这两个字了。但艾拉还是很在乎这两个字。还有尊严、道德……这些现在在很多人心里已经日渐模糊的东西，却是艾拉看重的。她觉得，人是应该有一些自律的。不然，跟猪狗又有什么区别？
“今天我要讲的是：如何做一个可人儿的淑女！”
那女人说着，回头在黑板上写下了“淑女”两个字。
艾拉慢慢蹭到门口。方哥正背着手，专心地听着那个女人的讲演。艾拉从他的身后悄悄地蹭了出去。出了门，艾拉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两个黑衣大汉，虎视眈眈站在楼梯口。
艾拉迟疑了一下，瞥眼看见旁边还有个房间，一闪身躲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个方哥恍惚觉得有人出了门，就出来张望，刚好看见艾拉进了那个房间，急忙奔过来。艾拉从里面一下子锁上了门锁。
她听见方哥咚咚地敲门，一边喊着：“哪个在里面？开门！”
艾拉不能开门，她按住扑扑急跳的心口，眼睛快速将房间扫描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
她奔到窗口，向下望了一眼，下面临街的马路上，车来人往，让她有了片刻的晕眩。然后，她听见方哥在招呼人要砸门了。
艾拉不敢迟疑，她上了窗台，硬着头皮往下再次看了一眼，这一眼就让她看见了那根救命的排水管。艾拉一伸手，抱住那根排水管，闭上眼睛，就顺着那根排水管出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