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康定情歌（下）

　　越野车里一片安静，陆宁、韩梓桐、艾米一人把着一台笔记本，急速记录着在寨子里的奇遇。爱是不分民族的，两个人相遇、相知、相爱就是幸福，即便是没能相守一生，有那份思念有那份依恋也就足够了。波拉能够守着他的爱人终老，从某种程度上讲，要比宋伟强了很多。
　　许久之后，韩梓桐悠悠地问：“陆宁，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要是先走了，你会想我吗？你会像波拉那样守着我吗？”
　　赵小兵冲陆宁挤了挤眼。这个问题必须要仔细回答，答不好后果很严重。陆宁从倒车镜里看见韩梓桐的表情。感觉她有点小忧郁，还有点小期盼。再看看艾米，她的表情和韩梓桐居然是一摸一样的。陆宁心里的警钟，哐哐哐地响了起来。
　　韩梓桐：“我问你话呢，你看艾米干啥！
　　艾米：“宁宁哥哥。”
　　陆宁的汗下来了，他抹了把额头之后说：“桐桐、艾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先走了呢？你们会想我吗？你会像波拉那样守着我吗？”
　　赵小兵叹了口气，他心中暗暗埋怨陆宁怪。
　　“小陆啊你也太实在了。这俩你一个也没弄到手呢，这时候就应该表决心、拍胸脯。最主要的是，先把媳妇弄到手再说对吧，这时候玩深沉的，不是有着绝对的把握，就是一个绝对的傻叉。”
　　艾米：“陆宁哥哥，我们换个方式，如果你是宋爷爷你会怎么办？”
　　韩梓桐冲艾米连连点头，竖起两个大拇哥。
　　陆宁：“我一定娶了我爱的人，不管遇到啥困难，我的真心永不变。”
　　赵小兵：“好，不爱江山爱美人，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风范。”
　　韩梓桐：“那要是美人老了怎么办？”
　　陆宁：“美人老了，帅哥也变老头儿了，这个问题似乎不矛盾吧。”
　　韩梓桐：“呃，好吧。那我和艾米你到底喜欢谁？”
　　看意思，韩梓桐是要把连环夺命问，进行到底了。
　　看着倒车镜里面那两双满是兴奋和八卦小星星的大眼睛，陆宁感觉这个问题和那个著名的妈和媳妇同时掉河里先救谁扎心追魂问，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陆宁：“这个嘛，我这人吧，其实吧，我有点儿受孽倾向。”
　　赵小兵乐得咯咯的，好似一只公鸡被捏住了脖子。韩梓桐两只小手捂着脸扎进艾米怀里。艾米不明所以，她不住地问：“答案是什么呀？陆宁哥你受虐倾向有多严重啊，你是喜欢穿女装，还是喜欢被皮鞭子抽？”
　　不成了不成了，这得赶紧靠边停车，不然这车就翻到沟里去了。
　　众人赶到康定城之后，很顺利地见到了孙山。这是一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人，看来年轻时也是个性格豪爽的人。
　　孙老大声嚷嚷着把大家让进屋里，待众人坐定，一位富态和蔼的老太太从里屋出来给大家沏茶。老太太笑眯眯地打量着众人，最后眼光落在艾米身上。
　　老太太拉住艾米不住嘴地说：“像，真像。和小唐儿当年一模一样，你就是小唐的侄孙女吧。”
　　艾米：“是的奶奶，您认识我姑奶奶呀？”
　　老太太：“当然，我们姐俩关系还不错呢。想当年医疗队在康定集中的时候，我可是五朵金花之首呀。”
　　艾米：“咦？奶奶，什么是五朵金花呀？”
　　孙山：“哈哈哈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五朵金花嘛，就是指医疗队中最漂亮的五位女医生，而且还都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哟。”
　　艾米：“可是奶奶，您、您好像不比我姑奶奶漂亮吧。”
　　艾米的一句实话，把陆宁韩梓桐弄得很紧张，外国长大的孩子说话直，不懂国内的交流方式，陆宁很担心艾米会惹老俩生气。没想到，情况恰恰相反。
　　“哈哈哈哈。”
　　孙老乐得眉飞色舞，他不住地用手拍着沙发扶手，仿佛艾米的话是这世界上最好笑的话一样。老太太也捂着嘴笑的很得意，陆宁似乎看到老太太当年的风韵。艾米不明所以，她拉着老太太的胳膊不停地撒娇，求真相，求解释。
　　孙山：“这丫头说话实在，很有我当年的风采，也很符合我家老婆子的气质，我喜欢。丫头你不知道。当年，我家老婆子在五朵金花里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却是年纪最大的，所以才位居五朵金花之首，明白了吧。还有哇，我老伴，也就是坐在你们眼前的这位美女，也叫唐依云，哈哈哈。”
　　这样也行，服了这两位了。气氛打开了，说话也就随便了。孙老虽然年纪不小了，可是他的记忆力却不差。叙说起当年往事，那是条理分明，丝毫不乱。
　　孙老还记得唐依云，按照孙老的话讲，唐依云不但漂亮而且极其有才华的女子。当孙老听了陆宁说明寻找唐依云的原因之后，老人家不住地摇头叹息。
　　他掰着手指说：“当年呀，全国各地各行各业都有援藏任务。咱们四川的援藏医疗队，都是在康定集结编组之后进藏的。我记得经我手的一共有五个叫唐依云的四川籍的女医生，她们后来被分散编入各支医疗队。由于是同名同姓，姐妹五个关系相处不错，还自己编了号。我家这位是唐依云一号，你们要找的应该是五号。这五个人后来分散在藏区各地，有一位去了阿坝，可是她牺牲有三十多年了。”
　　大家明白了，孙老说的这位一定就是那个寨子里的唐依云。
　　孙老喝了口水继续说：“除了我家这位，你们要找的就剩三位，这其中有两位退休后回了各自的老家，只剩一位还在西藏，也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要说应该好找，可是自从医疗队分散之后，我们和她就断了联系。后来我利用关系查了一下，她应该就在拉萨。至于为什么查不到，我就不清楚了，兴许是改名字了吧。要知道那些年的档案都是手工填写的，写档案的人来自全国各地，文化水平高低不同，口音不同。所以，写错名字、出生日期，甚至把籍贯写错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也不奇怪。如果她到了藏区就改名了，那还真不好找了。不过，去拉萨找肯定没错。”
　　几个人总算吃了定心丸，知道这回不用大海捞针了。拉萨再大，也就一个城市，细心些找总会找到的。不再担忧的几个人围着孙老老两口说起了一路来的趣事，赵小兵一句话让韩梓桐羞得满面通红，缩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赵小兵是这样说的：“孙老，您看我们这里谁和谁最像一对呀？”
　　孙老哈哈一笑：“小赵考我是吧，这么多年的人事工作不是白干的。我看小陆和桐丫头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怎么样，对也不对？”
　　赵小兵竖起两只大拇哥，老干部就是不一样，眼光毒辣呀。艾米疑惑地问：“爷爷，为什么我就不能和陆宁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孙山：“丫头哇，你还年轻。你不知道，有缘人相遇的时候，那种眼神谁也瞒不住。想当年，我在万花丛中一眼就看中了我家老婆子，此后我是想千方设百计，终于得偿所愿。当然，我家老婆子也是一眼看中了我，要不然哪能那么容易。当年可是有纪律的，就为这，我爬过墙头，送过鲜花送过水果，还唱过情歌。你们呀，都以为讨老婆那么容易呢，你不把她心攥在手里可不行。想当年，我站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做着报告的时候，一道眼波袭来，我当时就卡壳啦，只记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冲我眨呀眨的，哈哈哈哈。”
　　唐依云一号嗔怪地拍着孙老的手臂，不过也没阻止孙老的话。老太太那向孙老的眼神依然如同初遇时那般炙热。两个白发童颜的老人，眼波中交流的是浓浓的爱意，这份感情深深地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一起起哄，要孙老再唱一遍当年唱过的情歌。推辞不过，孙老哈哈一笑豪爽地挥挥手。
　　“那就唱一回，让你们看看我们的爱情，哈哈哈。”
　　孙老深情地捧起老伴的手唱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情歌。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
　　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唐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哟。
　　孙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哟。
　　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她哟。
　　一来溜溜地看上，人才溜溜地好哟。
　　二来溜溜地看上，会当溜溜的家哟。
　　月亮弯弯，会当溜溜的家哟。
　　世间溜溜的女子，任我溜溜地爱哟。
　　世间溜溜的男子，任你溜溜地求哟。
　　月亮弯弯，任你溜溜地求哟。
　　伴着孙老和他老伴不再年轻却依然深情的歌声，几个年轻人也随着唱起了《康定情歌》。歌声伴着柔和的月光飘满小屋，沁润进每个人的心中。
　　不知不觉中，韩梓桐的脑袋搁在了陆宁的肩膀上，陆宁的手放在了韩梓桐的腰间。艾米看见了，小嘴儿撅了起来，她哼了一声，把头扭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