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幽冥教主（第二节）

　　冷炼霜道：“你身上没钱，那是你打伤了卖糖人抢来的，为这事，师父罚你面壁思过七日。师弟，你从小就争强好胜，别人有的你也得有，你可知师姐只盼你平安无事便好？”百损继续道：“后来蒙古人南下，师父便舍弃了这幽毓山庄，若非是我苦苦支撑，此地早已是废墟一片。我亲眼所见，蒙古人杀了好多师兄弟，师父那时又在何处？小时候鲁莽冲动，年长一些自然会学得乖了，我投身蒙古朝廷，便是为保全我派数百年基业不毁。朝廷倚仗的不过是张桢、桑措及宫本等四夷高手，若能炼成《混元真经》，辅之以极炙大法，我便是天下第一。到那时一统武林，张桢这些人能奈我何？师姐，难道你还不明白师弟的一片苦心？”
　　无伤道：“你便伙同张桢等人害了我陆姑姑，衡山之事也是你一手谋划，害了邱掌门、申师娘夫妇，君山大会之上又图谋操纵丐帮。”百损冷冷笑道：“你姑姑是为救你跳崖而亡，与我何干？衡山一事，老夫只是略施小计，朝廷本就意图一统中原武林，这些事虽非我一手所为，但鹿死谁手，尚无定论。师姐，今日可不能让他二人跑了，只有这小子才知晓《混元真经》的奥妙，你可一定要助我。”
　　听及于此，若男已是按捺不住，一把扯下眼上黑纱，说道：“百损道人，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你为了一已之私，害了多少武林同道？今日我与哥哥便要替天行道，为陆姑姑报仇。”
　　她目顾八方，见众人身处一石洞，天顶天光透入，隐约可见四面石壁上满是人物、刻字，极像是演武图谱。不及细看，又见冷炼霜脸色一沉，喝道：“你干什么？我有言在先，不许看这密室内的东西，你难道忘了？”若男道：“冷姐姐，百损道人害了你徒儿雪萤，你还信他的鬼话？他早已丧心病狂，为夺天下第一，什么事做不出来？”
　　百损道：“雪萤那丫头只是受了内伤，本门长辈管教徒儿与你何干？师姐，这二人擅入我派禁地，还不将他们拿下！”说罢猛然一跃，扑至无伤，一掌拍下。他虽听得耳边风声倏至，猝然之下，怎能抵挡？百损这掌出其不意，却使出八分力道。无伤胸口受巨力震击之下，只觉一阵剧痛，即便内力深厚，也止不住退了数步，喉间一甜，涌出一口鲜血。冷炼霜喝道：“住手，你打他作甚？”
　　她厉声一喝，闪身挡在二人跟前，令人始料不及。百损道：“师姐，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们。”冷炼霜道：“我答应过这小子，放他走，他既未曾食言，怎可一概而论？”又目指若男道，“是你，有背我们先前之约，我师弟打伤这小子在先，你若肯自挖双目，我便放你们走罢。”
　　若男冷冷一笑道：“就算你愿意放我们走，可你师弟呢？他可愿意？”冷炼霜心下一怔，道：“我自有办法，你还是自己动手吧。”若男自知此战在所难免，低声说道：“无伤哥哥，这女人天真得紧，你也扯下眼遮，我们合力杀了百损道人，为你姑姑报仇。”
　　无伤虽受了百损一掌，体内菩提血虫早已醒转，调息了片刻，倒也无碍。此刻缓缓起身说道：“冷前辈，若男就算失言，也罪不至此。他若看到什么，我们发誓绝不传言出去便是，你若要挖她的眼睛，宋无伤就算看不见，也要拼力一搏。”
　　百损道人喝道：“要打何必废话！”一言方毕，伸掌来袭。若男早已看清他出掌方位，喝道：“哥哥小心。”单手擒出廉贞剑剑柄将他掌风隔开。百损腕转变掌来击，若男剑已出鞘，侧锋一推，见他疾而收掌，瞬息间，已拔得双剑在手，左右手齐出，抢出数招剑式来攻，用的正是双手互搏之术。左手玉女，右手全真，乃是玉女素心剑法。她经无伤口述，本身悟性颇高，早已练熟了此套剑法，天同、廉贞双剑合壁，顿时流光闪耀。
　　百损道人未料她剑法如影似幻，相较之前更为精妙，虽勉强避开数招，奈她双剑使得精绝，只能持掌护在胸前，一时左避右挡，跃身而退。岂料若男早已预知他要远遁，足尖一点，兀自紧追不舍，只听“嗖嗖嗖”剑招疾击，百损巧疾之下接连避开她“小园艺菊”“花前月下”数招。若男剑法紧锣密至，扬剑一挑，一招“举案齐眉”直指项上而来。百损道人避无可避，骤闻“砰砰”脆响，火光四溢，双剑竟被冷炼霜指力弹开，她只觉指尖震得手麻。
　　未料若男不仅剑法使得精妙，内力竟也如此深厚，百冷二人无不骇然。两人合力来斗，若男持双剑以一敌二，兀自毫无所惧。三条人影倏分倏合，堪堪过了数十招有余，冷炼霜十指如钢，却不知她双手戴着一副银丝手套，这手套是用天池雪蚕丝织就，坚韧无比，虽连遇险招，却被她指功巧然化解。霎时间若男右手疾出一招“冷月窍人”，剑身抖动来击。冷炼霜五指一挟，想要折断剑身，奈何这天同剑亦是天下无双的宝剑，韧性极强。
　　她运气一荡，疾抽出剑身，宝剑虽未折损，然冷炼霜有银丝手套，双手形如两柄神兵，诡幻莫测。若男剑招虽快，奈何双剑难敌四手，被他二人分而击之，双剑断难合壁。无伤虽看不见三人争斗，然剑击之声“砰砰”震响，“朔朔”之声几近绵长，知她以一敌二已趋落下风。几欲出手相助，又觉暗施援手与偷袭无异，但又顾及若男安危。举棋不定之下，忽闻耳边百损掌间风声骤至，不禁大喝一声：“看掌。”
　　他气凝掌中已久，内气经手少阴心经悄然游走，打出一招“亢龙有悔”，势如排山倒海催疾而出。百损右手寒掌之势本欲破若男左手剑招，出掌赫赫有声，也是使足了真力，两两掌力相接，只听得砰然一声巨响。无伤虽受了内伤，奈何这招“亢龙有悔”经混元真力挥出威力巨大，二人双双退了十数步，方才站住。冷炼霜这厢失了强援，被若男疾出一招“彩笔画眉”横剑一削，直令她猝不及防，刹那间已伤及手臂，血流不止，只能持爪护在胸前，接连退避，一时再无还手之力。
　　若男双剑合壁之下疾出一招“花前月下”，两柄宝剑剑光形如数百条银蛇。冷炼霜隔开右手斜劈，左手剑锋又紧而削至，划颈而来，剑锋离她项间寸许，却又悬而即止。冷炼霜自知这招避无可避，一怔之下，已是黯然失色，却闻她说道：“冷姐姐，我不伤你，你去罢。”
　　见百损涌出一口鲜血，急忙上前将他搀住道：“师弟，你怎么样？”百损道人兀自心有不甘，脸色涨得通红，急切中不及言语，喉间又是一甜。冷炼霜知他受了极重的内伤，长啸一声，音声极近凄寒，说道：“罢了，罢了，你们都走，你们都走。”
　　说罢搀着百损道人，迈开残步，蹒跚行去，一边走一面说道：“师弟，别怕，你受的伤不重，我们回去见师父，他一定有办法治你。”无伤受伤在先，适才又极力催出一掌，只觉全身乏力，亦被若男搀着，紧跟在二人身后。
　　蓦然间眼前一闪，恍惚现出一道白影，依稀只见一怪人长须飘动。那人身法极快，目似捕风捉影兀自看不清楚，但见那人袖袍拂动，已抓住两人背心，轻轻提将起来，转瞬间便已没入前方石洞之中。
　　若男暗自骇然，只觉二人武功高强，被他抓着却毫无抗拒之力，一时伫足不前。无伤只觉耳边风声细响，惊道：“若男，什么声音？”她暗思道：“就是爹爹在时，也不曾有这般身法，莫非真是见了鬼了？”稍及片刻，这才说道：“没……没什么……”无伤道：“我只觉似有风声掠过，他们都走了么？”若男道：“刚才有一怪人劫去了他俩，那人身法好快，我也没看清楚。”无伤心下一怔，只觉奇怪，说道：“若男，我隐隐听得好似有山涧水流之声，前方是否有路？”
　　若男细心聆听，果真听得水流淅沥之声，稍一失神，那音声便又消失不见了。无伤双目被遮，耳根犹利，自然能静心宁神，故而听得到细微声响，说道：“若男，前方是否有路？你拉着我往前走。”若男点了点头道：“适才那怪人就是抓着他俩往前边去了。”二人行至洞口，又见一条长长的甬道贯通前方。若男只觉那怪人武功深不测，无伤哥哥受了内伤，倘若再遇强敌，以我一人之力恐难抵挡，于是道：“无伤哥哥，不如我们择路而行，避开那怪人。”
　　扶他坐下，四下里寻了个遍，除了山岩石壁，浮雕刻字之外，哪里有别的出口？一时心急如焚。说道：“无伤哥哥，这洞里好生诡异，适才我们来位置，明明有一道入口，现在却又完全封闭了。不如我帮你揭去眼遮，我们再一起找找，看看这壁上雕文隐含的玄机。”无伤道：“不可，若男，我答应过冷前辈不看这洞内之物，便不可食言。”他又长叹一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耳朵比往常更好使了。我只听得前边有水流之声，有水的地方一定会有出口，不如我们就顺着水声找找，或许便能找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