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阎素素从来没有过这种超级无聊又无奈的感觉。每天，她都无所事事，她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把这无聊透顶的时日打发掉。她不懂一般女子所擅长的事物，什么绣荷包呀、织锦囊呀，她通通不会，也没有兴趣去学。而司马浩云坚决不允许她出门半步，连内府的大门也不能步近。她把那焦尾琴找了出来，上次在京中司马浩云送她的那把凤尾琴留在了越王府，因为当时他说很快就回京了，不想带的东西可以先放起来，所以她就没有带来永州。
　　她的琴音断断续续地，透着无言的苦闷。小元子也觉得有点不安，于是悄悄向主君请示，是不是可以找些什么事情让娘娘解闷？否则，这样会闷出病来的。
　　其实，司马浩云也明显感觉到了，因为她越来越没有兴致和他亲热了，任他热情如火，她都是懒懒的。让他很是郁闷，甚至怀疑自己的表现是不是让她不满意了。
　　两天后，用过晚膳，司马浩云把阎素素带到书房。
　　“素儿，有件事，哥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司马浩云微笑着说。
　　“什么事？”她闷闷地看着他，毫无热情。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书房一边原来挂着永州周边大图的地方，此时，墙上挂着的是一幅新图，一幅画着山水、园林、庭院的图画。
　　“素儿，这是我准备在京城新建的阎府初图，你好好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要怎么改，都好好想想，然后画下来，我好命人跟着改过来，你说好不好？”
　　她看看那幅画满亭台楼阁的图画，又看看他：“你说，你要把阎府建成这个样子？”
　　“这只是我命人画的初稿，目前实际建筑也仅是外围定基之时，府里的还没有开始动工呢，就算已经动工了，你要不喜欢，随时都可以改的，没关系。”他温柔地笑道。
　　她愣了愣，富贵人家都是这么任性的吗？而且，看眼前这幅图画，那阎府该要占多大的地方啊！太夸张了！就算把青州的娘亲和妹妹及所有家人都一并接过来，也住不了一小半的地方。
　　他温柔地把她抱入怀中，低声道：“素儿，你慢慢看，慢慢想，只要你高兴就好！”
　　她心里叹一口气，很想说用不着那么复杂的，但是，一想到他为了她回青州还要特地另买宅子，她就决定了，于是，她轻声说：“那么，能不能在我还没想好之前，先不要动工？免得改来改去的麻烦，又劳民伤财的。”
　　“好，一切你说了算。不过，为了早点把阎老夫人和妹妹接过来，也不能拖太久呀，对不对？”
　　于是，阎素素至少有了一件事要忙了，而且足够让她忙很久的。但司马浩云又担心她太耗神了，叮嘱小元子，如果她呆在书房里超过半个时辰，就要提醒她到花园中散散心。
　　其实，阎素素对这个新建计划也没有多大兴趣，她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机会住进这个富丽得过分的大园子里。但是，他一番心意，她总不能给他浇一盆冷水，她知道他是真心希望她高兴的。所以，她便尽量配合他，努力让自己对那个大图画产生兴趣来。阎素素猜想着，如果娘亲住，她会希望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又猜想如果小宁住，她又会希望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但是，阎素素离家太久，对于娘亲和妹妹的喜好，却是毫无头绪。上次归家相聚，日子太短，她们都只是一再地希望能讨素素高兴，却从来没有表示过她们自己的喜好。阎素素不禁心中叹息，暗暗决心以后一定要尽量多一些陪伴她们。但一想到司马浩云是必然要把她关进那深宫里去的，她又不禁暗暗发愁，即使以后娘亲和妹妹被接到京城，她们也很难时时在一起。
　　时日飞逝，不知不觉，十日过去了。司马浩云原来所说的准备“四月初十左右”回京的日子也早已过了。炎炎夏日已经到来了。
　　这日用过午饭，司马浩云却不出去了，倒是抱着阎素素上楼，说要午憩片刻。刚进房门，他便迫不及待地要亲热。她一面躲避他的热吻，一面低声道：“不要，天热，身上乏。”
　　他低声求道：“宝贝，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过几日你回了青州，哥可怎么过才好？”
　　“你要送我回去了么？什么时候？”她一手挡住他伸过来的嘴。
　　“宝贝，等会儿再说。”
　　一番温存后，阎素素躺在他那壮实的臂上喘息着，而他却似乎仍是意犹未尽，但看她一脸娇弱无力，他只好忍着，改为温柔的亲吻。
　　“宝贝，青州的一切事宜都已安排妥当了，让小元子收拾一下，过几日便送你回去。”
　　“你都安排什么了？”
　　“新宅子，还有布防的侍卫，这两日便到达那边了。”
　　“你真的不让我回家住呀？”她嘟长小嘴。
　　“素儿，我想过了，你说的很对，应该让青州的人看到你回家了。所以，我会让小元子直接送你回青州阎府的，而且，也会派人给青州府尹送信，告诉他，阎肃回家养病的事。”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说什么新宅子？”
　　“嗯，我想，你可能要在青州呆三四个月，如果整天呆在阎府会很闷的，所以，还是让他们在青州城外准备了一所宅子，园林大一些的，你在家里住烦了，就到城外住着，也可以散散心。对不对？”
　　“可是……”
　　“你放心！那边早已安排好了侍婢和侍卫，另外还安排了几名侍卫住在阎府对门，你只要派人到门对面说一声，就会有人安排好车驾接你到城外的。”
　　“那是原来在越王府里侍候的人么？”
　　“不是。那些侍婢和侍卫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素儿。所以他们如今并不知道在青州要侍候和保护的人到底是谁。”
　　“为何？他们见到我了总得知道我是谁吧？”
　　“素儿，我不想让京城知道你的事。所以，挑的人都是以前在常州跟着我的人。他们都是很可靠的。”
　　“哦……”
　　“宝贝，你回青州之后，我会日日给你写信的。”他迷恋地亲了亲她的鼻子。
　　“傻瓜，从京城到青州，即使驿马日夜兼程赶路，也要五六日才到，你日日写信，岂不是要累坏了信使了？”
　　“宝贝，我的信使是有翅膀的，不是用腿来跑的。”他微笑道。
　　她才恍然，原来他竟是要使用飞鸽传书么？飞鸽传书岂是用于传递情书的？这也太专权太浪费了吧？有这个必要么？
　　“宝贝，你也要日日给我写信，知道么？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别让我在京里担心，知道么？”
　　“傻瓜，既然陪着我的都是你的人，你又担心什么？”
　　“我当然担心了。我担心我的宝贝没有哥哥盯着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越来越瘦！我担心我的宝贝回到青州就把哥哥忘记了！我担心我的宝贝趁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害得哥哥伤心难过！”他忧伤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她愣愣地看着他，这个大傻瓜，他竟是一直都在担心她会跑掉的吗？
　　“宝贝，如果你是真心喜欢哥哥的，如果你是真心不舍得我伤心难过的，你就乖乖地在青州等我派人去接你回京，知道么？我一定会加紧安排，等一切就绪，就马上接你到京团聚，知道么？”
　　她伸手抱着他的脖子，低声道：“知道了。”
　　“宝贝，别让哥哥后悔送你回去！”他紧紧地抱着她。他一直都在努力说服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这个决定不会有问题。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如此地不安。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她将会在他的严密保护之下，派去青州的人只听他一人的号令，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上官天宇远在北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到青州看她，更没有机会把她拐跑。唯一不放心的大概就是担心她变了心，不再喜欢他！就算她不再喜欢他了，或者没有那么喜欢他了，他也一定会把她锁在身边，用一切办法把她的心要回来！是的，他绝不会放手的！
　　“你要给阎肃告多长的假？”她轻声问。
　　“嗯？先暂定三个月。但不会那么久的，我要把你接到京城一起过中秋的。”他痴痴地看着她，是的，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那么久不能见到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肯同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中秋？”她愣住了，他在说什么傻话呢？难道他忘了？八月中秋，正是他迎娶贺之莹为太子妃的大婚之日啊！他居然说要和素素一起过中秋，怎么可能？难道他想让她出现在他的新婚洞房里？开什么玩笑呀？贺之莹大概会让人把她乱刀砍死的吧？她也不可能那么厚脸皮啊！
　　“宝贝，宝贝，我该怎么办才好？你不在我身边，你要我该怎么办才好？”他痴痴地说道。
　　“浩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他断然制止了她往下说，他怕她说出他所担心的事，他是真的怕！
　　“我是说，如果你在京城不老实的话，我会饶不了你的，知道么？”说着，她拧了拧他的耳朵。
　　他笑了：“是，我会记着的。每当我想不老实的时候就想你！我一定会尽快把你接到京城的。”
　　五日之后，天刚亮，小元子就在房外轻声提醒房内之人要起来了。这是他们早就定好的，让阎素素趁着天色尚早而起程，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不至于有人闻讯而来送行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司马浩云仍是紧紧地抱着心爱的人，他昨晚就一直不舍得入睡，一遍又一遍地孜孜不倦地亲吻、缠绵。他要把他的痴情和热爱都深深地渗入她的身体里，让她不能忘怀，让她想念他，让她渴望他，让她期盼着和他团聚。他知道，他会疯狂地想她，想她的一切！
　　无论如何抗拒，离别的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那辆专用的宽大结实的马车已经停在内院了。其他行李用具等都已经搬到将军府后门那些马车上了。
　　内院之中只有司马浩云、阎素素和小元子。
　　司马浩云用尽力气拥抱着阎素素，抱得她几乎要窒息。
　　“宝贝，你可要记着，我在京城等着你！我会一直等你的，知道么？千万要记着我，知道么？”他痴痴地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十里长亭送她回家反复叮嘱她千万要记着他会在临州苦苦等待她的那个男人！
　　“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宝贝，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不该让你离开？”他痛苦地看着她。
　　“浩云，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在青州等你的。”她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他热烈地回吻她，良久，才轻轻放开：“素儿，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是，浩云，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素儿，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我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住你的事！我会天天都想念你的！”
　　“浩云，我知道。”
　　“素儿，答应我，每天至少想我一次！”
　　“是，我会想你的。”她的眼圈不禁红了。是的，她当然会想他，虽然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有多么喜欢他，但是，她知道，她一定会很想很想他的！
　　看着她红了眼圈，他的眼眶不禁湿了：“宝贝，我一定会尽快去接你的！等我！”
　　“是，我会等你的。”
　　司马浩云恋恋不舍地把阎素素抱上车，又紧紧地抱了一会儿，才轻轻放开她。当他走下马车，小元子马上把厚厚的帷幔放下，然后拜别主君，驱车而去了。
　　当车厢的帷幔刚一放下，阎素素的泪水瞬间便涌了出来，她止不住地悲伤。她突然觉得，也许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她再也没有机会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了，她再也不能让他疯狂地亲吻她了……
　　看着她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司马浩云心如刀割，他拼命地问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一队侍卫已经守候在将军府后门外了。为首的是肖剑和田方，他们奉命把阎肃送到岳州，和等候在那里的另一队侍卫交接，让那队侍卫继续把阎肃送回青州，然后他们转回永州，跟随主君回京城。而小元子会一直陪着阎肃直到青州，当小元子把青州的事情安排好之后，他会直接回京城，在京城等候主君。司马浩云会计算好小元子到京城的日子，他不会先于小元子到达的。
　　当叶思涵闻讯赶去城外时，阎肃的车队已走了半日了。叶思涵纵马跑上山头，远远遥望，希望能看到远去的身影，但见山色葱葱，阳光耀眼，哪里能看到半分影子？他怅然伫立，他知道，他大概再也没有机会和她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