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追太阳（三十四）

第三十五章：今宵酒醒何处

闹市的大排档里，王龙飞独坐在一张小餐桌旁，默默地喝着酒。
这里曾经是艾拉带他第一次吃东北的风味小吃，荠菜馅菜饼子的地方。那以后，艾拉整天忙得像一个陀螺，虽说自己很向往这个地方，但却再也没有光顾过。现在，他真的很怀念那个时刻，两个人心思敞亮，无拘无束说说笑笑的时刻，恐怕再也不会有了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那样便不会有着诸多的失落与心痛。
或许正如古人所感叹的那样：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更与何人说？
是的，这一腔的情与爱，这满心的苦和痛，更与何人说？
王龙飞咀嚼着前人的离情别绪，忍不住又干尽了杯中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那张线条清朗的脸容，变得红红的，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纠结的郁闷的苦涩。那段旧情明明已经结束了，却依旧纠缠不清。而一段新的缘分，还没有开始，便已夭折，只可叹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顷刻间付之东流。
现在才知道，付出了努力不一定就会有收获的。但，这样的结局，叫人情何以堪啊！这，这就是结局了吗？
王龙飞不觉又干了一杯酒，然后含混不清地叫着：“老板，再拿一瓶酒来！”
然后，他恍惚听见有人在唱：你转身的忧伤，我醉里的愁，就像雏菊的心思，枯萎在冬日的怀里……

王龙飞醉醺醺地回到公寓时，天都快大亮了。
他掏出钥匙，还没有捅进锁孔，门就开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出现在门口，那双笑成弯月一样的眼睛对着他道：“龙飞，你终于回来了。这样的雪天，你去哪里了？”
王龙飞进了屋子，一边在玄关脱鞋子，一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又一拍自己的脑门说：“哦，忘了，是我给你的钥匙。香雪，你来闹也闹够了，钱我也给你了，明天你就回去吧，啊！”
王龙飞说完，换了拖鞋，一下子躺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龙飞，你可真是的，为什么要喝这么多的酒啊？”香雪一边说，一边整个人就凑过来，伸出手来，给王龙飞解开那羽绒服的纽扣，一边说：“好歹我们也算好过一场，人家又是第一次来这北方，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大的雪，你就让我多住几天吗？对了，明天带我去看雪好不好？”
“不好，明天你就走吧。香雪，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香雪的脸色变了变，眼里一下子滚出了泪珠。她冲动地抱住王龙飞说：“龙飞，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可是，我心里是爱你的，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好吗？我们好久都没在一起亲热了，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你亲亲我好不好？然后我就离开，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说着话，香雪早已泪流满面，一面扑上去，紧紧地吻住了王龙飞的嘴。
醉意朦胧的王龙飞，忽而感觉到一条柔软的舌头，带着淡淡的芬芳，伸进自己的嘴里。那沉睡已久的欲望，像灰里的余烬，经微风一吹，腾地一下，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一把抱紧了香雪柔软的身体，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香雪热烈地回应着他，两个人从沙发里滚到了地板上。在急切的喘息里，衣服被一件件甩脱，两个被欲望之火点燃的人，在这一刻忘记了一切，唯有这赤裸裸的真实的肉体的欢愉将他们久久包围……
然后，王龙飞在极度的倦怠里睡着了。可是，他睡得并不安稳。因为艾拉走进了他的梦里。梦里的艾拉一改往日的端庄淑女风范，她裸露着身体，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怒似怨，却又充满魅惑地望着他。王龙飞只觉得浑身火热，下面硬梆梆的涨得难受。生理上的饥渴，让他忘记了所有的禁忌，不顾一切地将她揽在怀里，一边喃喃着：“艾拉，我爱你！真的，我心里就只有你！你相信我，我跟香雪都已经结束了，是过去时了！真的，艾拉，你信我！”
他一边絮絮地说着，一边吻上艾拉的嘴。
忽然，艾拉使出一股大力，将他狠狠地推开了，并且大声地骂道：“王龙飞，你个王八蛋，你也太过分了，身边搂着我，还在想那个小婊子，她究竟有什么好啊！”
王龙飞吃了一惊，彻底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天光已经大亮，明亮的晨光里，自己跟香雪正赤裸相对。
他慌忙站起身，一边快速地穿着衣服，一边问：“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香雪嘿嘿冷笑说：“你在跟我装傻对不对？”
王龙飞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然后过来帮着香雪穿衣服，一边说：“香雪，对不起，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
香雪甩开了他的帮忙，自己穿上衣服，冷笑着说：“对，你是喝醉了。可喝醉了的你，还没有忘记那个小婊子呢。一边跟我做爱，嘴里喊得却是那个小婊子的名字。我真是弄不懂，她究竟那里好啊？让你如此地着迷？”
王龙飞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说：“香雪，你怎么骂我都行。但是，请你不要侮辱艾拉！”
“呵呵，你可真是个情种啊！我只是这么说她两句，你就不乐意了？可是，她抢走了我的男人，我恨她，偏要骂她小婊子，一会儿我还要到她的面前去骂她小婊子！”
“啪！”随着一声脆响，香雪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香雪住了口，她捂着脸，震惊地望着王龙飞，然后眼里渐转晶莹，颤声说：“你，你打我？！”
王龙飞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了，半晌才喃喃说：“香雪，对不起！”
香雪猛地抓起外套，推门冲出去。
王龙飞紧跟着出门，一边大叫：“林香雪，你要去哪里呀！你回家吧，别乱跑了！”

大街上银雪铺地，车潮如流。开路的铲雪车，一路洒下大量的融雪剂。但路况依旧糟糕，有不少车速太快的小车，在雪路上不住地打滑。
香雪在王龙飞的喊声里，猛地转过身子，眼里含了一腔痛泪说：“王龙飞，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有了新欢，我们之间就结束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会死死地缠着你，缠你到死……”
“小心！”她的话没说完，王龙飞却大叫一声，然后上前，一把将她重重地推开。香雪立足不稳，一下子摔倒在步行街上。这让她第一反应就是分外的愤怒。刚刚挨了一个耳光，现在又被摔倒，这个混蛋也欺人太甚了。她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气愤地大叫：“王龙飞，你个……”她的话还没完全出口，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的车都在那一声刹车里停滞下来。
然后，香雪就看见与自己隔了几步之遥的王龙飞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龙飞——”香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了！
“龙飞，龙飞你不要吓我啊！”哭喊着，路人慢慢聚拢过来，围成一个圆圈。
那位肇事司机走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叫：“你们两个混蛋，干嘛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的呀？”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报警、报急救。
很快警车、救护车尖啸着疾驰而至。

医院里，王龙飞被送进了急救室。然后医生出来，对香雪说：“病人多处骨折，且失血过多，要赶紧输血，做手术。但那位司机提供的费用不够，让香雪快去办理住院交押金的手续。还有，要做手术，还要他的直系亲属签字呢。
香雪有些茫然。这一次从杭州千里迢迢来到东北，原本是在王龙飞的妈妈那儿获得的信息。那会儿，她对王龙飞与她解除婚姻一事，一直心有不甘，耿耿于怀。没事了就去王龙飞的家里，对着龙飞的妈妈抹眼泪，哭诉自己对龙飞的痴情。
龙飞的妈妈被她缠得烦躁，只好告诉她说：“香雪，别傻了！你跟龙飞是不会有将来的。趁着自己年龄好，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别再等龙飞了，这孩子已经找了个北方女孩做朋友了！”
“什么？阿姨您说的是真的？”
“是啊，香雪，阿姨怎么会骗你呢？”龙飞的妈妈想，反正儿子已经不喜欢她了，早点告诉她真相，让她死了心也好啊！“你呀，别再等龙飞，也别再赌钱了，找个可心儿的，嫁了，好好过日子吧！”
“阿姨，我不信！”香雪的眼里滚出了泪珠。她一直都抱有幻想，王龙飞是第一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他不会说不要自己就不要了。所以，王龙飞给她的钱，她半是奢侈半是任性地挥霍掉了。总以为钱败坏光了，王龙飞还会给的。现在听龙飞妈妈如此说，不觉心灰了一半。但是，却不甘心。以自己这样一个平民的女儿，像王龙飞这样的家势人品，再去哪里找？所以，她仔细询问了王龙飞的工作地址之后，便一个人登上了奔往北方的列车，去寻找王龙飞。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想再赌一次……
在艾拉的租屋里，她凭着女人的直觉，断定那个女孩子就应该是王龙飞的新欢。这让她心中醋海翻波，不顾一切大吵大闹一顿之后，王龙飞把她带回自己的公寓，很明确地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未来，让她赶紧买票回家。说完了，王龙飞就转身离开了公寓。
这个无情的近乎冷酷的答案，让她绝望而悲伤。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半夜里，王龙飞回来了。他显然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模样。这让香雪精神一振，她很了解，王龙飞的生活习惯很好的，平时烟酒不沾唇。现在这副模样，明显是在告诉人家，他的情绪不好，心情不好。
那么导致他心情糟糕的原因呢？或许自己是一部分的，其他呢？她想到了艾拉，想到白天艾拉夺门而逃的情形……其实，香雪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如果不是她身上的惰性作祟，她应该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的。
作了上述的推测后，香雪暗自欢喜，她用自己的温柔来体贴王龙飞，试图重新唤回他对自己旧日的柔情。可是两个人在云雨之欢过后，睡梦中的王龙飞仍是在呼唤着艾拉的名字。
这使得香雪很是愤怒。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自己是别人的感情的替身。因而才有了那样激烈绝望的反应，可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稳了稳心神，暗想：钱，她没有！而且，王龙飞现在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自己就算有钱也不会做这样毫无胜算把握的投资的。
可是，面对医生的催促，她又必须做出决定。
俗话说：急能生智。
香雪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有了主张。她先给远在江南的王龙飞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王龙飞出事了。然后，她又转头去找艾拉。艾拉不是他的心爱吗？看看这个时刻，她还爱他吗？况且，只要艾拉签字，出了问题，她岂不是吃不了要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