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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临安认亲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3-31 10:07:37      字数:4602

  深冬的临安,在南屏山下的石静庵里更加清冷,刘文燕来此已经是第二个年头了,因姜妈拦着她一直没削发,却也是心如死水,终日吃斋念经,除了常去霍家祖坟那片竹林,不曾去过任何一个地方。来到庵堂一年后,原来的老尼姑便在清贫中去世了,她只从姜妈处得知老尼姑是因年轻守寡被污后遭人唾弃,从他乡躲避来此入了空门。修行三十多年守着这个不大的破旧尼庵,无欲无求了此一生。文燕靠着自己不多的那点积蓄为师父草草下葬,念经超度了三天,希望她的魂灵在死后能升入西方极乐世界,脱离此生的苦难。
  打这以后庵堂的日子更加清苦,那个小尼姑熬不过走了,就剩下她和姜妈两人,每天面对空旷的尼庵勉强度日。只有姜汉常偷偷跑来看她们,接济些粮食,也带来家里的消息。自她走后,表哥申岚风娶了姑姑家的表妹蒙雪儿,自己这桩婚事也算已了,却也因此落居在尼庵里回不去了。
  夜深难眠时回想过去的日子,有父亲的怜爱、哥哥的眷顾,就是顾家大娘如今想起来也全是她的好了。自己现在孤身在外,全是为了那位并不知情、却被父兄杀害的未婚夫。她吃斋念佛虔诚之至,就是为自己家人恕罪,讨个平安。不想姜汉却带来刘家满门抄没阖族被拘的消息,她知道父兄的恶行该遭天谴,可事到临头,自己毕竟是刘家的女儿,亲人遭此变故她还是慌乱了。
  那个日日让她内疚的男人没死,如今平冤昭雪,向刘家讨要血债来了,老天真是公平。自己两年敬佛的诚心竟没让佛祖动心,刘家还是要被灭门了,难道自己前生作孽太多,佛祖不肯饶恕?她扔掉手中的佛珠、木鱼槌。从午后一直呆坐到晚上,一宿未眠,庵中第一次没了清脆的木鱼声和佛经的咏诵。千里上京,她手无分文,父母被诛,她求告无门,除了陪他们死,还能做什么?
  姜氏母子苦口婆心劝说文燕不要失望,只要活着,刘门就有希望。
  姜汉道:“只要小姐有决心,我就是求亲告友也要凑足盘缠上京,如今赫连家父子封王,他家小姐又成了太子妃。只要他还念着小姐的恩情认了这门亲事,老爷夫人和少爷兴许就能脱了死罪。”
  文燕哭道:“不能这样,当初我与他订婚是以为这桩婚姻能化解我们两家的仇恨,如今刘家已成钦犯,我不能再厚着脸皮上门求他。这桩婚姻就此作罢,谁也不许提了。倘若他能记得我对他的救命之恩,还可说话,他若绝情,我也不怪他,毕竟是刘家作的孽,理应担着。”
  姜妈劝道:“先别灰心,小姐不是说这位赫连公子挺仁义的吗,兴许能成。再说,小姐当初可是在他还是钦犯的时候与他订的亲,他若有良心,不能不认的。”姜汉也道:“是啊,那天我也是被一位老神仙托梦让我救他,还说他是王爷的命,真的应验了。我觉的姨太太在梦里给小姐说的话不是虚,小姐怕真是王妃的命呢。”
  文燕被他俩的话搅得心绪不宁,她关上门在屋里想了许久,才开门出来对姜汉道:“你备点东西,我要去给嫂嫂上坟。”
  庵堂离着霍家坟茔不远,刚刚被雨雪滋润过的地面湿漉漉的,有些地方还结着冰。姜汉小心翼翼扶着文燕踏过积雪的荒草小路,走上石阶。就在坟地下面的拐角处,有两个士兵拦住去路,让他们从旁边绕过去。姜汉道:“军爷,我们来的就是这儿,让我们过去吧。”
  “不行,这里戒严,等我们王爷走了再来吧。”兵士说完把手中佩刀一横,挡在他们前面。
  “王爷,你们王爷是谁?”姜汉不禁问道。士兵眼一斜,不耐烦道:“你怎么管这么多,说了你也不认识,走吧,走吧。”
  姜汉想了想,拉着文燕走到一边道:“前几日我见知府派人把赫连府修整一新,说是赫连家要来人祭祖,难道真是赫连公子来了?”文燕心里一阵慌乱,被姜汉拉着沿湿滑的土坡爬到坟茔上面的路边,贴在山石后面朝下面望着。
  有四五十个士兵在竹林边静立,寒风中,竹叶簌簌香烟缭绕。霍长君那座青石碑前坐着一位白衣素袍的青年男子,神情肃穆正在焚化纸钱,燃烧过的火花纸片在空中飞扬着,像翩翩蝴蝶起舞,落了一地。这情景,这阵势,还有那清秀的轮廓外貌,俊逸的身姿,不是赫连子玉是谁。
  刘文燕觉的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滞了,靠在山石上一步也动不了。盯着眼前曾让她魂牵梦绕的这个人,几次见面,他俱是颠沛落魄伤痕累累。如今他却是衣饰华贵,虽满面悲戚却不掩一副温润丰韵之气。看看自己,布衣旧服,脚上的鞋子和衣摆上全是爬山时沾上的泥浆,自觉形秽,不禁羞惭。
  姜汉道:“果真是他,这就好了,一会儿下山时小的先拦住他,看他的意思。若还认我这个恩人,小姐就过来与他见面,再央求他在皇上面前为老爷夫人讲情。”文燕摇头道:“是我们家对不起他,我又是罪犯之女,怎么张这个口。”
  “可是小姐三番两次救了他,现在他又一家团聚,他不能不给这个面子的,再说还有柳公子这个媒人哪。”
  “再别说这了,我现在的处境哪里还配得上他,当年赫连家是被陷害,而我家是罪有应得,就有婚书,他怎能娶我这叛臣之女。看来,我只有孤身上京与父母一同受死,全了孝道就是了。”
  “小姐怎么糊涂起来,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该尽力争取,这才是孝道,您就是不要性命也救不了刘家,不是白白送死吗。”姜汉说着,见子玉已洒酒祭奠完毕,一个小兵把一件紫貂绣金的玄青色披风给他披上,准备下山了。他有些着急了:“小姐别再犹豫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我先下去,你在这儿别动,千万等我。”
  文燕一把没拉住,又不敢出声,只好看着姜汉跑下山去了。
  四五十人的卫队沿山路缓缓下来,走的十分小心,前面两匹马被突然从路边跑出来的姜汉惊了一下。士兵一勒缰绳,马头一扬,前蹄抬了起来。侍卫喝道:“找死啊,跑什么?”待定神一看,才道,“怎么又是你,别老跟着我们,小心把你当刺客抓了。”
  姜汉心道,我是刺客?你家王爷还是我家的姑爷哪,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好陪笑道:“军爷,我是找你们王爷的,请您通报一声,小的有礼了。”
  “找王爷?你怎么知道王爷在这儿,王爷还有事,去府里等吧。”
  “小的真有要事,等王爷过来他一准认得我。”
  那侍卫还没说话,萧小从后面过来道:“你们磨蹭什么,师父今日心情不好,还不快走。”转眼见了姜汉,又道,“你是谁,怎么敢挡在这里?”
  姜汉见这位还像个孩子,觉得好说话,便道:“我要见你们王爷,他们不给我通报,就劳驾您给说一声,说有个叫姜汉的找他。”
  “姜汉,”萧小自语着,觉得这名字不熟,便道,“你等着。”说完拨转马头,向后面走。其实子玉离得并不远,见队伍一停就赶了过来。
  迎面听了萧小报的名字,他一阵激动,跳下马跑了过来,对两边的侍卫道:“你们不得怠慢,这是本王的恩人。”他走到姜汉身旁,说道,“姜兄久违了,想不到临安一别竟是三年有余。子玉时刻没忘兄长的救命之恩,恩人在上,请受子玉一拜。”他双手撩袍,就要跪拜。地上又是泥又是水的,姜汉哪敢,这一下去那簇新的锦袍还不污了。仗着他身高体壮伸手把子玉一抱道:“不要,不要,折煞小的了,还是让小的给您见礼吧。”
  子玉用手扶住他道:“那恩兄也不要多礼了,这几年不知恩兄过的怎样,伯母和小姐还好吧?”姜汉听了,转喜为忧,叹气道:“我们娘俩还行,就是苦了小姐了。”
  子玉一愣道:“我在诉状里说的清清楚楚,已为你们和小姐脱罪了,怎么……”
  姜汉听了恍然道:“怪得那些差兵独放我出来,原是王爷救了我们。”又道,“我说小姐苦不是指的这个,两年前,夫人表姐家的小儿子申岚风来提亲想娶我们家小姐,可王爷也知道我们小姐心中有你,这桩婚姻极不情愿。小姐认为你是被刘家害死,才死了出嫁这条心,到了这石静庵出家,是我和母亲死活劝着才没落发。可这几年却是清苦得很,大多时间都是流泪,哪里见过她的笑脸。现在家里没落,更是孤身一人没有退路了,想想她要在这庵堂里终老一生,能不苦吗。”
  想着小姐的处境他也真的掉起泪来,再看身旁这位小王爷,脸色凝重看不出是何想法,只是眼睛也有些红,他想有门,只要这人心疼小姐就好办。
  果然子玉问道:“你们小姐在哪儿,我想见见她。”姜汉听了,忙道:“刚才和我一起来给霍小姐上坟的,见了你们,她说她是罪臣之女,不敢见你就躲了,我去叫她。”
  说完,不等子玉发话就朝山上跑去,去的快,回的也快,一脸失落道:“看来小姐真是不想见你,她已经回去了。”
  子玉忙道:“石静庵在哪儿?兄长领我去见她。”
  子玉把姜汉扶上马,亲自牵着往山下走去。姜汉哪肯执意要下来。子玉按住他道:“当年若没恩兄施义,哪有子玉的今天,这种恩情没齿难忘,就让子玉为你牵马,这是我的心意恩公莫推辞。”侍卫们见子玉为这位不起眼的布衣汉子步行牵马,哪个还敢在马上骑着,一个个下马步行,跟在后面。这一来姜汉竟是鹤立鸡群、尊荣无比了。他的眼睛湿润,心里想道,看来这人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小姐遇上他也算是有福了。
  石静庵就在山脚下,离两处偏僻的村庄不远,由几株古老的紫薇树环绕。庵堂是石头砌成,从磨损的程度看年代已久远,几处破损的院墙内,倒有一鼎挺大的香炉,里面稀疏插着几簇烟气缭绕的香火。
  姜汉下马跑进去,文燕并没出来,跟在姜汉后面的是姜妈,她出来给子玉施了一礼。子玉回礼,尊称伯母,又一次谢了她的救命之恩,问道:“小姐在里面,还是不肯见我吗?”
  姜汉点头,姜妈道:“小姐觉得是刘家害了你家,现在又是朝廷罪犯,是没脸见你。”
  子玉道:“是小姐在我最危难时出手相救才有子玉的今天,我扪心自问,今生无以为报心中不安。若小姐有这样的想法,倒是让子玉有愧了。”他的声音很大,可文燕仍是没反应,只有木鱼的敲击声和文燕的诵经声。
  子玉走进庵堂,里面的佛像有些斑驳,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他无心观看,从敞开的侧门看到文燕手拈佛珠、敲击诵经的侧影。瘦削黯淡无光的脸色,与几年前那个活泼纯真、英气华贵的侯府小姐比判若两人。陈旧的布衣素衫裹着消瘦的身子,一头黑发盘在头顶,并无任何装饰,脚与衣衫上满是泥浆,像是匆忙跑回时弄的。
  他站在屋里,早已感觉到从里到外的那种阴暗潮湿、带着有些霉味的气息,一阵心痛,让他感到呼吸都有些艰难。尽管那时他也曾有过宁愿死也不想被救的想法,可现在毕竟是因被救,他才会千里救父,平冤昭雪,有了这眼前的荣华富贵,这债是他欠下的,几乎无法还清。
  里屋传来文燕的声音:“王爷不必内疚,当年小女是因愧对赫连家才救你,如今你冤仇已报,我家也不欠你的了,我与你已无纠葛,还是请回吧。”子玉走进里屋,与文燕已是几步之遥,他清楚看到文燕说话时的手是抖的,几乎拿不稳那柄小锤。愧疚的心里发紧,说道:“小姐这样说,让子玉无地自容。小姐如今的困境全是因子玉而起,我绝不会置你不顾,这是子玉应该尽的责任,请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文燕苦笑起来:“责任,机会?当初我要是为得到你这种回报何苦弄到这个地步。这些你心里明白,我不是那种没自尊的人,不会攀附你。说你不欠,你就不欠我的,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自找的。刘家欠你的就要还清了,所以,你不用这样。”
  子玉身体晃了一下,手扶住门框,无力靠在门上。是的,他心里很明白,可这些他今生无法给她,即便付出生命也不愿违了本心,这笔情债要压他一辈子。他心一横,说道:“是的,是我对不起小姐,当初也说过,这个恩我还不起。这条命是小姐给的,若有机会我一定还给你,若无机会,这一生是欠下了,倘若有来世,我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文燕心里凄凉,就是来世他都不肯给她个机会,她哪里知道子玉心里已立下生生世世独守长君的心愿。文燕心如死灰,悲声道:“说的好,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却不要,今生来世我都不要,你走吧。”她脸色苍白如雪欲哭无泪,身子一歪倒在桌上。
  姜汉母子一声惊呼冲进里屋,抱起文燕,见她已晕了过去。
  子玉按她的脉搏十分微弱,手臂也是冰凉,他迅速脱下身上的披风裹住她羸弱的身体,让母女俩把她放到床上。对姜汉道:“这附近有没有大夫,快去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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