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玄柄祝词

　　
　　大雨变成了暴雨。
　　暴雨一直在下。
　　映果跑到下游那个岩石旁边，只见羽弓和英招呆呆地站在那里。雨水唰唰地从他们的头顶上象瀑布一样倾灌而下。
　　映果张着嘴巴，用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做了一个深呼吸，问羽弓：“山鬼妹呢？”接着问英招：“射姑呢？”二人都没应声。映果感觉到发生不幸的事情了，差点没哭出声来，对着他们大叫：“人呢？”二人还是没有应声。映果丢下金丝圣杖，跑上去抓住羽弓的胳膊，使劲而疯狂地摇着：“她们人呢？你们倒是说话呀！到底怎么了？”二人仍然没有应声，就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座泥塑，沐浴在暴雨和溅起来的泥泞中。
　　羽弓和英招“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去,仰天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映果说：“山鬼妹被鸟氏人扔到河里，就被大浪冲走了！射姑也死了！”
　　原来，当羽弓和英招追过去的时候，夸父和冰夷两个鸟氏人人高跨大，跑得很快，羽弓和英招哪里能跟得上。羽弓追着夸父，英招追着冰夷。夸父则抱着山鬼妹，冰夷则抱着射姑。眼看要追不上了。于是二人搭箭射他们。这时，他们都已经站上岩石。雷声大作。夸父举着绑着全身绳罗的山鬼妹。羽弓和英招二人大叫："快把她们放下来，不然就射死你们！"夸父是一个执拗的人，哪里听他。没有回头看羽弓，而是一仰头，隐约看见乌云之间日中正午，就把山鬼妹远远地扔下岩石，被河水冲走了。说时迟那时快，但快也来不及了。羽弓一松弓弦，射中了夸父的大腿。夸父随后站立不稳，一头就近栽下岩石下面。
　　冰夷听见羽弓和英招的叫声，一转身，英招就瞄准拉弓射箭，正射中冰夷的肚腹。冰夷抱着射姑二人同时掉到岩石下面的水浅滩里。二人跑了过去，此时倾盆大雨来了。英招拉开压在射姑上的冰夷，一脚踹开冰夷，把射姑抱了上来。冰夷也跟着湍急的水流飘向远方去了。羽弓来到射姑的身边，面色苍白，晕死过去。抱着射姑左拍右摇，弄了好久，就是拍摇不醒。英招一直顺着水流向下游紧跑，看着山鬼妹被大浪一起一伏地冲击着，一直被冲到对面河岸，最后不见了身影，才跑了回来。
　　映果十分激动地蹲下身子，抱着羽弓，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哭起来。微弱的视线中，睁开眼睛一看，见羽弓身后的绑着绳子的射姑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于是放开羽弓，跑向射姑，对英招大叫：“英招！你快过来，松开她身上的绳子！”英招一过来，拿出一把石匕首割断了射姑身上的绳束，羽弓在一旁也心急火燎地帮忙卸解绳子。
　　映果把射姑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抽搐个不停地哭着。突然感觉射姑身上还有暖气，心脏在慢慢地跳动着。于是使劲拍打起来，对着羽弓破涕为笑，说：“她还没死呢！还没死呢！射姑还活着！”原来射姑被绳子都快绑晕过去了，一掉到岩石下面，又被冰夷的巨大身躯压着，整个气息都被堵住了。
　　射姑在映果的强烈摇动下逐渐醒了过来，吐了好几大口的水。射姑见自己躺在映果的怀里，被映果紧紧抱住，一阵阵温暖袭来，睁开眼睛，轻轻地，感动地叫了声：“姐姐！”然后伸出一只手抓住羽弓，示意要羽弓抱着她。映果把她慢慢地移到羽弓的怀里，羽弓哭得像个泪人儿，紧紧地抱着射姑放在自己的胸前。
　　英招说：“我们走吧。”
　　羽弓说：“先到房子里吧，这里这么大的雨。”
　　映果说：“鸟氏人的房子都被土缕烧了！也好！找个好躺的地方，先让射姑休息，你们要脚紧手紧地先搭个棚子。”
　　映果，英招和羽弓抱着射姑走进烧毁的鸟氏人部落村子，土缕和陆吾，鬼仑已经坐在床上。上面尚有半面遮着的茅草阻挡雨水。三人见羽弓抱着射姑走来，连忙起来让出位置让射姑躺下来。床上也坐着许多受伤的鸟氏人部落成员。而场子中心则站着一群呆滞无神，恐惧失心，不知所措的鸟氏人。映果拿着金丝圣杖走过去，大叫：“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割一些茅草过来，把房子搭好。妇女和小孩都先到那间上面还有点茅草的房子躲躲雨，挤在一起，也温暖一些。”
　　一听映果一声令下，娲姆，华胥和令狐就领着孩子和妇女们到射姑躺着的那间房子去了。那些年轻鸟氏人，似群龙无首，谁也懒得动，听映果这么一说，禹父，晏龙和盘谷立马站起来寻找石刀，簸箕，绳子，冒着暴雨出去了，余下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也相继跟了出去。砍树的砍树，割草的割草。英招和羽弓也跑出去一起帮忙。
　　很快，就弄来了草木。映果叫英招搭好一间，里面生起篝火，让孩子，妇女和伤员先安排起来。一直弄到天快黑的时候。
　　暴雨变大雨。
　　大雨变小雨。
　　最后雨水停止了。
　　映果命令鸟氏年轻人把烧死的尸体先移到村外，等明天同河边的尸体一起清理埋葬。
　　映果一点人数，除了自己野人部落来的七个人，鸟氏人部落也只剩下四十人还不到。这次战争鸟氏人部落差不多损失将近一半的人数，包括被烧死的残老病鬼。
　　映果叫来娲姆，华胥，令狐，禹父，晏龙，盘谷，让他们寻找出以前的预备的食物，先做给孩子和伤员，年轻人吃。还好，鸟氏人的储藏食物，山珍河味都还十分丰富。就在阿长的房子里搜罗出的大大小小的果子足有二个大陶盆。
　　大家正在食用晚餐的时候，村口走来了一个一瘸一拐的鸟氏人部落成员。大家一看，正是腿上还插着一支箭的夸父。
　　羽弓一见是夸父，怒火中烧，拿起耕父的大木棒槌朝夸父的腿上狠狠地砸去。夸父疼痛地支撑不住，跪了下来。映果见状，跑过去拉住羽弓的手，夺下大棒槌，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尚存的人要好好相待。”映果接着搀扶起夸父，到床上躺下。为夸父的大腿上拔下箭矢，叫英招给他包扎伤口，之后又拿来一些果子给夸父吃。
　　鸟氏人一看映果对那个抱着山鬼妹抛到河中活活淹死的人都这么好，于是就都叫起了“神师！”“神师！”“神师！，也有的叫起了“首领！”“首领！”“首领！”
　　映果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然夸父是服从你们的神灵命令，但有可抛得远一些和近一些的选择。等我们把他的伤养好了，他可以带着他的家人离开我们这个部落。不管是什么神灵，都没有置人于死地的做法。否则就是恶灵！”
　　鸟氏人刚开始默不作声，一会儿他们便交头接耳起来，叽叽喳喳，相互点头表示认可映果的话。
　　映果把山鬼妹被河水冲走，钦原战死的事情给射姑说了。射姑哭了起来！
　　第二天，天气转晴，鸟氏人清理了战场上的尸体，映果亲自主持了祭祀仪式，让鸟氏族人的死者灵魂也都有一个安息之所。
　　按照鸟氏人的习俗，要把族人的尸体沉河，进行水葬。娲母，华胥和令狐于是引导映果先视察那些尸体，华胥和令狐紧紧跟在身后，陆吾，英招，鬼仑，羽弓分二列随之，后面有耕父，禹父，盘谷，晏龙，再后面就是一群鸟氏人男女老少，男的走前面，女的走后面，队伍恭庄严肃，寂静无声，走路规规矩矩，脚步齐列，节奏分明。
　　当映果巡视到最后，看见钦原的尸体。一阵哀酸涌上映果的心头，映果蹲下身子，抱起钦原痛哭。她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失去同族人有多悲伤的情绪，但这次不一样，因为在外面的险境环生中，大家都为了生存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生命共同体。而且在非常有限的人员中孤立出境，如果没有金丝圣杖的法力，恐怕大家都得死于鸟氏人之手，葬身鱼腹。这是人类社会性的悲伤，悲哀的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生。映果想起山鬼妹，抱着钦原越哭越伤心，哭得四肢瘫软下来。娲母，华胥和令狐赶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在娲母的带领搀扶下，映果缓慢地走上石桌旁边的小祭台，凌乱的白发被轻风吹拂着，梳理地整整齐齐。映果解下玉凤玄柄放在石桌上，然后举起金丝圣杖，光芒四射，发《玄柄祝词》，祝曰：
　　青阳紫月，玉凤夔龙。
　　皇天昭昭，日月为盟。
　　月据为西，日据为东。
　　兹存永世，远来有朋。
　　亲如手足，裘服不縫。
　　玄龟吐祥，神蓍正凶。
　　心往神至，率土相从。
　　金杖纳吉，玉璧亨蒙。
　　祝毕，映果走下小祭台。众鸟氏人由此心悦诚服。他们也把钦原的尸体放在河面，任其漂流而去。大家静默地站在河边，直到河面上的尸体飘浮远去，沉入水底，然后大家就都回村寨了，把毁损的房子该补的补，该修的修。
　　映果帮鸟氏人建造了封闭式的房子，使他们的族人居住地更加温暖一些，也加强了防风防雨的能力。在不远处的山脚找到了一个箭竹林，教会盘谷制作弓箭，射箭。
　　这天中午，鸟氏人煮鱼，映果发现鸟氏人吃鱼的时候，都撒上一些白色的东西，映果也尝了一下，有咸味，问华胥说：“这是什么东西？”
　　华胥说：“这是盐呀！是娲姆在河边发现的。娲姆还在河边发现了很多月光石，于是就拿月光石做成玉璧，她又会制作陶皿，因此我们都尊她为巫师。”后人因此也称鸟氏人部落为盐长国。
　　映果心想，如果拿盐放在蔬菜里，那么蔬菜的味道也就会不再清淡了，老家山林里有大量的蔬菜野菜，那可是吃不完的东西，想到这里，于是对华胥说：“下午你带我去看一下。”
　　华胥说：“好！我叫娲姆一起去，娲姆更有经验，知道那个地方。”
　　下午，华胥，娲姆和令狐就带着映果顺着河流北上，果然找到了一大堆白色的盐霜，于是叫令狐装了二个大陶盆。继续北上一段路，在河滩的岩石丛中便找到了很多闪闪发光的月光石。这些月光石似乎正在这里等待映果的到来。娲姆他们也采集了一些拿回家，重新打造玉璧和玉璜。
　　映果把盐的事儿告诉了羽弓和射姑，羽弓也十分惊喜，说：“什么时候，我们回家了，也要带些回家。”后来野人部落里的人就隔三差五地到鸟氏人部落附近的河滩边取盐。
　　映果见华胥和令狐都年轻而且还没有男人，就把她们介绍给了英招。英招起初支支吾吾，后来在羽弓的撺掇下，终于同意领娶华胥和令狐。原来羽弓知道，英招一直在暗中偷偷地喜欢上了映果，但始终没有勇气表白出来，因为他知道嘎登也喜欢她，于是就放弃了竞争的念头。
　　陆吾和土缕家里已经有自己领娶的姑娘，没有打算在鸟氏人的部落里居住下去。英招领娶了华胥和令狐后，后来就不回野人部落了。鬼仑也娶了二个老婆，同英招一样留在了鸟氏人部落。英招后来同华胥生了大皋，同令狐生了美娲。
　　夸父伤愈，娶了夸娥后，领着家人离开了鸟氏人部落，但他也没有走远，而是向南面一点的地方定居下来。后来也仿造映果的金丝圣杖制作了一根杖。
　　英招的儿子大昊后来向北迁徙穷桑的时候，夸父带着家人一直追着回家，死在路途中。
　　陆吾和鬼仑伤愈，射姑身体也恢复了后，映果也思念神农和思念家乡，在鸟氏人部落里居住了好几个月，雨季来临，准备踏上回乡的道路。在这些日子里，映果他们没少走路，去寻找山鬼妹和神农，但山鬼妹始终人不见人，尸不见尸，毫无踪迹头绪，而神农更加没有一点消息。鸟氏人这里的大河的上下游周围人迹稀少。于是映果也就逐渐抛弃了寻找他们的念头。
　　在离开鸟氏人部落之前，映果对部落里的人事做了重新安排。让华胥做首领，令狐做法师。娲姆专门带领妇女和孩子们，后来娲姆把自己的一些抟土制陶的技能传给了令狐的女儿美娲。
　　野人部落和鸟氏人部落由于相距也不是很远，后来经常交往和取盐的行为不断增加了二个部落之间族人的信任关系，通婚也就有经常发生。
　　这日，映果带着土缕，陆吾，羽弓和射姑要回去了，英招和鬼仑以及鸟氏人把映果他们直送到十里地之外，他们都舍不得映果他们离开这里了。映果他们也依依不舍而别。
　　由于已经记不得原来回去的路径了，映果同土缕，陆吾，羽弓和射姑他们商议，最后决定往南而去。由于陆吾和土缕背着二个颇大，装着盐的陶罐，行走较慢，一直走了二天，到了南边的夸父部落，夸父盛情招待了映果他们。他们又在夸父部落里歇息了一天，没想到又发生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