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三月下旬，天气转暖，东风和煦。远处山峦似乎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绒色，替代了冬季枯燥的褐色，给人带来一种淡淡的惬意。
　　星期日早晨，沙默起床后，伏在地板上连续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然后喘着气擦汗。他想，以前自己做五十个俯卧撑很是轻松，现在居然气喘吁吁，看来需要坚持锻炼，好在去省城之后，每天早晨可以养成锻炼习惯，形成生活规律。
　　沙默身体素质很好，即使是四十多岁的人，依旧肌肉紧致凸起，健硕有力。前两天教委机关组织干部例行体检，除了胆内有微小的一粒结石外，身体全然无恙。崔雪负责这次组织体检，特意领沙默来到B超监测显示屏前，查看那个小小的斑点。医生说并无大碍，只要平素加强运动，多饮水即可。
　　崔雪捏着沙默的检测单，一边看一边惊呼：“咦，不会搞错吧？”
　　几个女人凑过去，普教处处长丁曼问：“怎么？”
　　“你看啊，心跳62、血压80——120，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未必如此标准……”崔雪复述检测结果。
　　“可真是，这说明沙主任身体好呗……”丁曼笑着说。
　　“我就奇怪了，”崔雪蹙起眉头，“你这一天呼噜呼噜吸烟，咕嘟咕嘟喝酒，怎么还有这么健康的体格呢？”说完诧异看着沙默。
　　几个女人都笑了。别人自然不会如此随便和沙默说话，可崔雪不同，多重关系常常让她口无遮拦，其他女人也知沙默比较宠惯崔雪，自然理解，当然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只是脸上流溢着羡慕，嫉妒都藏在心底。最近，崔雪在教委机关人气陡升，大凡女人都围绕在她身边，极尽奉承巴结。即使那些有些背景，性格矜持的女人，也会给她一个笑脸，以示友好。女人们都清楚，崔雪这种典型的官太太，丈夫是市里炙手可热的实权派，即使不巴结也不可冷落。
　　沙默马上就要调离，自然对崔雪要求不再那么严格，对于她的戏言也不会作出反感的表情。他便笑着说：“大概吸烟有益健康吧！你以后别再管老廖吸烟了！”
　　“那可不行，这是谬论，即使真的有益健康，健康的是吸烟者，倒霉的是我们‘被吸烟’者！”崔雪马上反对。
　　“我的意思是说，吸烟与健康无关！”沙默总是标新立异，出语惊人。
　　崔雪说：“越来越荒谬！伪命题，你这只是个个例，不具有普遍性，不能说明问题！”
　　“特例的存在，就否定了事物的某些普遍性，也是对所谓真理的质疑，至少需要继续商榷！”沙默笑着哲学起来。
　　“领导看问题就是不同凡响，另辟蹊径，至少可以引起人们一番新的思考！”丁曼及时插话。
　　“唔，看看，我们丁处长看问题就有深度……”沙默颔首赞许。
　　“哎，我说丁姐，你这是那一伙的呀，我们这可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论争，吸烟与禁烟的论争……”崔雪伸手掐丁曼一把，丁曼一闪身逃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沙默兀自笑了笑。不过，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充满自信的。他给自己总结一下，应该是二十岁的身体，三十岁的情感，四十岁的智慧，心里陡然有些美滋滋的。
　　女儿在旁边见了，朝厨房里的柳淑彦一撇嘴，柳淑彦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一大早傻笑什么，吃饭！”
　　刚吃过早饭，就响起了敲门声。柳淑彦从猫眼看了看，把来人让进客厅。
　　沙默连忙起身说：“稀客啊，你怎么找到这里？”
　　来人笑着说：“找别人费力，在莲城找沙主任的家还不容易！”
　　来人是沙默的同学余海波。
　　沙默对这个大腹便便的老同学多少有些反感，主要在于余海波做了基层小领导后便有些近乎疯狂地招惹女人，许多同学对此颇有腹诽。沙默对他这种行径也很看不起，觉得有些可耻。在他看来，一个男人情之所至，喜欢或者欣赏其他女人无可非议，尚可理解，但痴迷于攫夺女人却是不可理喻，也是无法原谅的。沙默没有发达之前，也常和余海波等几个同学喝酒唱歌玩玩，后来渐渐疏远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但同学情谊往往如酒，不因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浅淡稀薄，却会在时间中发酵，愈加醇厚。所以，尽管在人生态度上有所不同，同学相逢还是有种惺惺相惜的情感。
　　“我这边太忙，最近也没和老同学聚聚，哪日有机会我安排！”沙默让余海波坐，并递上一支香烟。
　　余海波摆摆手说：“不抽，我戒了！”
　　“嗬，行啊，有毅力，我支持你！怎么忽然想起戒烟了呢？”沙默不解。
　　“觉得这生活不错，想多活几年！”余海波说。
　　“也是啊，不过，我就没这个毅力，也曾想过，可最终还是放弃了！”沙默无奈地摇摇头。
　　“都是老同学，我这也不絮叨了，开门见山……”
　　“哦，那是，有事情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的……”
　　“唉！”余海波先是叹息一声。
　　“都是老同学，也不怕你笑话，你看大家这个局、那个委的混得都不错，老哥我也在街道摸爬滚打，当了几年书记，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可你知道，区里是小地方，没有多大的发展前景，对了，你别误会啊，我不是找你要调转的，我就这么大出息，可能这辈子也就搁在区里了，不过我也知足，我就是个农村的臭小子，知道自己半斤八两，能混到今天，在农村老家那边也算有发展的，怎么能不知足呢，可是啊，人就是这样，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你得理解我，说了一圈什么意思呢，就是我们区里最近有几个副处级调研员的指标，我看看条件自己还是符合的，就有想法了，想要尝试一下，和组织部门朋友一打听才知道，符合条件的人多了，而且似乎区领导也大致有了目标，我想，既然想要争取，那就争取成功，否则去做分母也丢不起那人，这不，就来找你求援了……”
　　“这是好事啊，应该争取，只是……你需要我做什么呢？”沙默听他说完，沉吟片刻后问。
　　“别看最近我们没怎么接触，关于你的事可是如雷贯耳，江中蛟在莲城三员大将，头一号就是你沙默，连市里那些头头脑脑都要给你面子，三级跳高，一年内擢升为教委主任，过了年又鲤鱼跳龙门，摇身一变成了省教委副主任，如日中天势不可当，可谓绝尘而去呀……”
　　“得，你停吧！你这像讲评书似的一套一套，神乎其神……”沙默忍不住笑了，摆摆手说，“说正事，说正事！”
　　“哈哈，我这也是替你高兴，感到荣耀嘛！”余海波也笑了，“就是说你的面子大，所以尽管那么多同学都算是有头有脸，可我只找你，别人知道我和你是同学，都羡慕嫉妒得不得了，可我也不能总是给你添麻烦，可现在有这个机会，我确实想要进一步，只能找你了……”
　　“看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涉及正事，到底要我怎样？”
　　“我听说你和我们新来的邱书记是铁哥们，帮老同学过个话，搭个桥……”
　　“哦，你们这些人啊，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什么时候我和邱岩田成了铁哥们……”沙默一边思考一边说。
　　“老同学，你也别难心，这里面的人情我来办，你给我介绍一下就可以，他刚来我接触不上……”
　　“你真单纯，怎么在区里混的呢，这种事情光介绍过去有价值吗？找老邱的人不会少，哪个不明白事理，你还能比人家更突出？”沙默摆摆手。
　　“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介绍过去和你自己直接去找他意义等同，没有什么区别，有时候，介绍还真不如自己直接当面去谈效果更好！”
　　“老同学，你这不是在敷衍我吧？”余海洋有些失望。
　　“不和你废话了，我们是老同学，我有必要那样做吗？介绍你过去才是敷衍呢，我的意思是与其介绍过去，倒不如直接把事情挑明了……”沙默沉思片刻说。
　　“哦，好像明白了……”余海波拍拍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说，你直接让邱书记给办这件事？”
　　“唔，你总算明白了！”沙默有些嗔怪地看了余海波一样。
　　“那太好了！我是怕给你添麻烦，不敢有此奢望，这……让我怎么谢你……”
　　“得，你也别谢我，如果能行，你就谢邱书记吧，以后还要在人家手底下干，明白事理有好处！”沙默点拨余海波。
　　沙默想，估计邱岩田会给自己这个面子，毕竟指标不是一个。但必须要求余海波对邱岩田有所表示，这也是给自己走个面子，不然会引起邱岩田的误会，认为自己在中间如何如何，不仅伤了感情，也没了信誉。至于邱岩田收不收，那是他的问题了。至少，在这个事情过程中，自己没有不妥或者纰漏。但他推测，邱岩田不会接受。倘若不接受，那就等于自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只能在以后的往来中做到心中有数了。
　　余海波忙不迭点头说：“没问题，这些来往之事我清楚，领导帮你办了事，有所酬谢在情理之中！”
　　“你等一下！”沙默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拨了邱岩田家里电话。泠水秋接了电话以为沙默是找她，听说是找邱岩田，就神秘地说，老邱藏起来了。沙默笑了问，至于嘛，为什么。泠水秋说又是工程招标，又是评聘干部，找他的人太多了，弄得焦头烂额，就躲到别处了。接着她告诉沙默一个座机号码。沙默按照这个号码拨过去，终于听到了邱岩田的声音。
　　“老兄啊，什么意思，还搞地道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沙默笑着问。
　　“嗨！别提了，区里开发站前田字街，好多人都来找我要工程，还有其他杂事，单位、家里都待不得，只能跑到另一处房子里来，不厌其烦啊！真不如做行业领导舒服！”邱岩田知是沙默，便抱怨起来。　　
　　“哈哈，也好嘛，感受一下县区工作的另一番滋味，领导如此安排，肯定有后续打算的，你可要坚持住呦！”沙默打趣说。
　　根据江中蛟透露的思路和对邱岩田的安排，沙默推测，邱岩田的下一步肯定是到市委或者市政府担当重任。江中蛟对于干部使用从来都是循序渐进，有目标、有计划、有步骤地培养，到关键时刻适时推出。可谓深谋远虑，有备无患。
　　“我倒不想其他什么，只是领导信任一回，不能不鞠躬尽瘁啊……”
　　“豪迈！有种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的壮烈呀，佩服，难怪深得领导器重！”
　　“呵呵，你找我不是为了给我唱颂歌吧？”
　　沙默便把余海波想晋副处级调研员的事情讲了，最后强调说：“这是我最要好的一个老同学，你看看，如果可能，就给他这个机会！”
　　“好吧，你说话了，就不是可能的问题了，不过，想这个东西的人可不少，我跑这里来也是躲这件事的，这样，你让他星期一上午到办公室找我！”
　　放下电话，沙默对余海波说：“你也听到了，应该问题不大！”
　　“明白了，我周一去见他！”
　　把余海波送到门口，沙默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同学，注意，少玩点吧！”说完神秘一笑。
　　余海波尴尬地咧咧嘴，红着脸说：“明白，明白！”
　　送走余海波，沙默跑到阳台上吸支烟。看着窗外暖阳心想，自己成功，对同学来说也是一笔财富，既有精神上的荣耀，也有实质性的帮助，如马克、麻锦山、余海波等等，想到此，对自己的人生也感觉颇为满意。
　　这时，手机响起来，他回到客厅一看，居然是省里的号码，不免心生疑窦，揿下接听键。
　　“是沙主任吗？”是一个还算熟悉的男人声音，但又确定不下具体是那个人。
　　“你好，我是沙默！请问你……”沙默有些迟疑。
　　“哈哈，我是省政府的罗天明啊！”
　　“哦，是罗秘书长啊，你好你好……”沙默更加感到意外。
　　“没想到是吧？”罗天明大笑之后问。
　　“确实有些突然，不知什么事让领导亲自挂电话……”
　　“是这样，我刚接手省政府办公厅工作，第一件事就是接到省教委关于安排你暂时住房的请示，我批了，安排在省政府干部住宅楼一套备用房间，条件还不错，八十平米，双室一厅，有简单的装修和生活设施，我让下面人收拾了一下，拎包可住！”
　　“是吗？条件这么好，这可不好意思，给领导添麻烦了！”沙默马上表达谢意。
　　“条件确实比其他同级调动干部要好一些，不过，也没什么，我们都是莲城人嘛，这点照应还是应该的！”
　　“那更要谢谢秘书长了，对了，你应该就任办公厅主任了吧？”沙默这才意识到这是属于办公厅主任的工作职权。
　　“是啊，前几天才上任，不然，我怎么能涉及这些工作呢！”
　　“哦，那祝贺罗主任，我这是初入省城，人地生疏，以后还要领导多多支持我的的工作啊！”
　　“没问题，互相支持嘛！中蛟书记都不记前嫌支持我，让我惭愧啊……好了，不说这个，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房子钥匙已经交给教委了，你随时可以住进去，等有时间我给你接风！”罗天明爽朗笑着说。
　　“好好，再次感谢！我过去后再当面致谢！”
　　放下电话，沙默不禁深深佩服罗天明这种能屈能伸、及时调整的适应能力。罗天明既没有必要对自己如此关心，也没必要亲历亲为挂这个电话。之所以能够如此，肯定在于在他使用的问题上，江中蛟海纳百川，虚怀若谷，在常委会上做了有力的表态，使他得以爬出低谷，重新出现在政治舞台上。这让罗天明对之前在莲城对江中蛟的百般掣肘感到羞愧，当然也对沙默萌生歉意。同时，这也提醒他对沙默不可小觑，毕竟这是一个呈上升态势的干部，超越他只是时间问题。如此考虑，罗天明倒是个识时务明大体的人。
　　沙默告诉柳淑彦这个消息，柳淑彦高兴地说，明天我们就去省城，把你安顿好。沙默一想尽早安排也好，也可以早一些介入正常工作。办公室主任梁宇光陪副主任去外地考察，他便给崔雪挂电话，让她再安排一辆车明天上午送他去省里。又叮嘱说，让新接收的退伍兵黄喆开车。之后又让廖广德接电话，崔雪说他不在家。
　　柳淑彦高兴，要沙默陪她出去做做头发。沙默想了想欣然同意，开车把妻子送到教委不远处一家美发中心，他常在这里理发，觉得环境、手艺都不错。女老板认识沙默，热情打招呼，安排一个技师为柳淑彦焗发做型。沙默无事，就坐在一张宽大沙发上翻阅时装杂志消磨时间。
　　看到一则链接的小资讯挺有意思，就阅读起来。文章的标题是《美女的标准》。文章大意是外国人讲究三围，具体标准是：胸围32英寸，腰围22英寸，臀围36英寸。1986年在哈尔滨举行的国际红学会上，纽约大学历史学家谭得刚教授说，如果那西方的美女标准来衡量《红楼梦》中的十二钗，没有一个符合美女要求的。林黛玉、晴雯、薛宝钗都不够，大概只有傻大姐够。
　　沙默想想那种丰臀肥乳的样子，摇摇头笑了。
　　文章接着说，西方标准是黄金分割，身体各部位有固定的比例，不符合比例的就不算美女。包括：头部、颈部、肩部、胸部、手臂、腰、腹、臀、脚之间的比例。西方以维纳斯做为美的标准。玛丽莲·梦露为了达到三围标准，体现蜂腰效果，就曾手术切掉两根肋骨。文章最后说，其实，中国古代也是讲究均匀比例的，称为“美钧”（即美均），要求美要和谐匀称，恰到好处。
　　沙默记得《人伦大统赋》中就有相女之术，提及一些鉴赏女人的标准，而且，格外细致入微，远比西方的标准更为细腻和苛刻。其中也把纤腰丰臀作为重要一个的标准，古人认为，女子纤腰则妩媚多情，而臀部丰硕，则预示生殖能力强。古人还强调纤足为美，沙默觉得，女人脚还是相对小一些为好。随即想起欧阳若岫那双练舞蹈有些变形的脚，不免心疼，觉得惋惜，不然会是一双很美的女人脚。想着想着，兀自笑了。
　　“沙叔，笑啥呢？”
　　一个女孩的声音陡然响在耳边，让傻笑的沙默凛然一惊。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两个美丽女子，一个是高美美，一个是韦伟的妻子。
　　“你们这是……”他还没有完全走出胡思乱想，有些惊愕地问。
　　“我和嫂子过来做头，一进门就看见你笑呢，笑得那么……”高美美说着掩口咯咯笑了。
　　沙默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指点着她们说：“你们两个小丫头，可不许笑话我！我这是陪老婆过来的……”说着，朝柳淑彦方向努努嘴。
　　柳淑彦也从镜子里看到了她们两个，脑袋动弹不得，便把手放在胸前摆了摆，满脸得意笑容。两个年轻女人便丢下沙默凑到镜子前面和柳淑彦说话，还不时地向美发技师提出建议，把美发师弄的莫衷一是，颇有些为难。
　　沙默便过去说：“她一个机关女人，搞得太张扬了不好，朴素一些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嫌弃！”
　　高美美捶着沙默胳膊说：“那可不行，就坐机关才要美呢，像我这样天天上岗，想美都没时间呢，只能弄弄头帘！”
　　韦伟妻子也说：“是啊，彦姐也漂亮，应该做得洋气一些！”
　　沙默一想，这是女人的事，自己也没必要跟着掺和，由她们折腾就是了。便来到门外，点燃一支香烟，然后坐进切诺基，降下一些车窗玻璃，闭目养神。
　　这时，手机滴滴叫了起来，一看是廖广德家里的号码，便揿下接听键。
　　“嗳，老弟，明天就去上任啊？”廖广德劈头便问。
　　“是啊，省里已经把住房安排好了，我再不去赴职就说不过去了！”
　　“好吧，不过，我可不能送你了，省厅一位副厅长下来督察工作，我必须陪同到县区分局走走，不好脱身，还请老弟谅解，等哪天回来，我安排聚聚！”
　　“我们之间还用这些繁文缛节吗？忙你的吧……对了，你看你这辆切诺基怎么办？”
　　“哦，这样，先放你那里，回头我看看再说，要不然，你就开到省里去，我和省厅说一下，给你搞个省厅的牌照，省里地方大，用起来方便！”
　　“我看暂时不要，我这刚去就耀武扬威弄个省厅公安牌照的车出来进去，影响不好，以后再说吧！要是不急着用，就先放我这里也行……”
　　“好，那就祝老弟此一去鹏程万里，一飞冲天！”
　　“哪有那么豪迈，我们是好哥们，要飞也必须同飞，哪有孤雁独飞的呀！”
　　“我可没你那水平，飞到现在，能翱翔在莲城这片蔚蓝天空里已经很满足了，不过提醒你啊，可别‘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呦！”
　　“呵呵，至于嘛，我这可是冰心玉壶啊，你要是对我没信心，我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不过，说心里话，前途漫漫，人地两生，我倒是战战兢兢呢……”沙默觉得廖广德今天出语豪爽，文采斑斓，既感到吃惊，也充满情趣。
　　“老弟俊秀，才华横溢，早就名声在外，‘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又有领导的支持，放心干吧！”
　　“哎，老兄，你从哪里弄来这些漂亮词，让我刮目相见啊？”沙默终于忍不住了问。
　　“最近没事就捧着成语词典和唐宋诗词看，比考研究生还认真呢！”崔雪突然在电话里插了一句。
　　闻听此言，沙默大笑起来说：“哦，原来如此啊，既然老兄如此鼓励我，我只有快马加鞭努力工作了……对了，我也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你对崔雪可要好一些呦，为了你们‘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我可是煞费苦心！”
　　“什么意思？”廖广德听那两句诗有些懵懂，便对崔雪说：“你去查查，究竟是什么意思？”
　　沙默哈哈大笑起来，崔雪焉能不知此诗含义，对着电话娇嗔地说：“沙主任，你这是干嘛呀……”
　　沙默挂断电话，心想，让老廖美滋滋查去吧。
　　回到美发厅，见柳淑彦头上罩着一个大头盔似的加热定型器，两个年轻女人一左一右陪她说话。就问：“你们不是也要美发吗？”
　　高美美说：“不着急，我们随时都可以来，先陪姨！”
　　“你这是什么称呼？这不是把我们两口子硬掰开了吗？”沙默开玩笑说。
　　高美美这才意识到称谓不严谨，不好意思吐吐舌头，但马上又问：“明天去省里呀？”
　　沙默点点头。忽然想起些什么，就问：“你去不去？”
　　高美美一歪脖说：“想去呀，我陪姨，不，是陪婶去，帮你收拾房间！”她脸上漾着一小片红晕。
　　沙默明白她的心思，就扭身来到美发厅外，给孔力挂了电话。问他明天工作忙不忙。孔力回答不忙，恰好中华部长随陶冶书记回北京，他便无要事。耿中华每次回北京，只要不是必须，大都不用孔力随行。沙默说明天我去省城，把美美也带去。孔力想了想说行，不过，我这正工作中也不好陪她。沙默说那倒不必，工作要紧，她也会理解的，见个面说说话还是应该的。他又问孔力进展如何，孔力说爸妈着急，催着结婚呢。沙默说该结婚就结婚吧，之后可以心无旁骛工作，不过，要事先和中华部长汇报一下，毕竟你的工作特殊。孔力说我明白。
　　沙默回来，对高美美说：“你去吧，我和孔力联系好了！”
　　高美美一红脸说：“告诉他干嘛，我这是陪姨去的……”
　　韦伟妻子说：“这不正好吗，你们小情侣也聚聚！”
　　高美美被人说穿心事，害羞一笑，伸手拧了她一把。
　　沙默看着两个亲密的小姐妹，觉得她们走到一起虽然是缘于一种政治上的邂逅，倒是蛮合适的。男人都是高级领导秘书，韦伟在秘书工作上带带孔力，妻子在其他方面带带高美美。将来两个年轻人都前途无量，人生辉煌，两个年轻女人也将成为新一拨高官妻子。想到这里，心中充满成就感。
　　做完头发，柳淑彦焕然一新，愈加端庄而不失妩媚，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马上扭过脸去，腼腆中透出喜悦。沙默见妻子高兴，便拉着三个女人径直去了西餐店吃午餐。
　　维也纳西餐厅门前一下车，高美美乐得翘着脚抃掌，就差欢呼“沙叔叔万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