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殿赐婚 （2）

　　子玉道：“不可，请皇上收回成命，恕子玉不能遵旨。”皇上被这句硬梆梆的回话顶的脸一沉，问道：“为何？”
　　赫连晟吓得在儿子旁边一跪道：“孽子，还不谢恩。”子玉抬头，神色凝重道：“臣已认定霍长君是我唯一的妻子，终生不再娶妻，请皇上成全。”
　　皇上怒喝道：“你，你大胆。”
　　赫连晟颤抖着手给了儿子一个耳光，惶恐道：“是我教子无方，请皇上息怒。”皇上压压火气，说道：“朕念你仁孝，好意作媒，不想你会生此歪念，你就是不想封妻荫子，也不顾念年老父母吗？”
　　皇上的孝心是出了名的，殿上众人不禁捏了把汗。
　　子玉依然笃定道：“霍小姐为我投江守节，我不能背信弃义。今日当着皇上和众位大臣，子玉发誓，为长君守义三年，三年后再纳侍妾以尽孝心，终身不娶二妻。我若违誓天地不容，万箭穿心，年少而亡。”
　　这是重誓，绝了包括皇上在内所有人的提亲之路。皇上的脸也白了，他无奈地看看红鸾，这位勇战沙场的女将军此刻的脸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脑羞满面。
　　红鸾爱慕子玉不假，可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男装以来，她与元帅和众位将军以诚相待并肩杀敌，有一种兄弟之谊。复装后连这也做不成了，这是她刚才不愿随爹爹上奏的原因。想不到皇上赐婚达成心中所愿，竟是喜出望外。可子玉却冒死抗旨并发下重誓，这等羞辱，对一个未婚女子来说，如何受得。
　　子媗知道弟弟的心意，皇上赐婚倒绝了弟弟的独身念头，又遂了母亲心愿，她也暗暗庆幸过。却是一向谨慎恭顺的兄弟竟公然抗旨发誓，又恐他获罪，只好为他陈述保奏：“皇上，弟弟与霍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用情太深，小姐又为他守节致死。他立此誓守义情有可原，还请皇上饶了他的抗旨之罪，为红鸾姐另择佳婿。”
　　皇上看看像头犟牛似的子玉，又瞅瞅颜面尽失的奇英伯，骑虎难下，叹道：“朕刚刚封了你平辽王，也不想治你罪，你让朕怎样下台，让魏女伯何以自处？”满殿的文武大臣为这又一桩奇事震撼，男子守义，虽古有先例，却是少见，有褒有贬，真正感动的除了霍家的长子霍长瑜，就是这位当年的霍长君，如今的霍少郡了。
　　少郡柔肠百转，心动情牵，却苦于无法告知，空使他守义三年。听了皇上的话，看着窘迫的魏红鸾，明白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让他俩摆脱眼下的窘境。她笃定心神走出文官的队列，对皇上道：“皇上，以下官看来，平辽王抗旨是重情重义，并非是看轻奇英女伯，她是平辽王的义姐，又是巾帼中的姣姣者，难得有此品貌双全的的女子，当下就有一位与她堪配的豪杰义士。”
　　“是谁？”皇上问。
　　“左先锋孟宗霖，此人是江浙廣德平江县人，家资巨富又仗义疏财，有小孟尝之誉。年逾二旬，一年前丧妻，他守丧未娶常以亡妻为念，可见是位情义之人。论外貌不亚于平辽王，又与奇英女伯一同东征，十分熟悉，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子玉听了，心里为义兄义姐高兴，脱口要说，被子媗扯了下衣角这才醒悟，自己刚刚得罪义姐，这一张口，恐怕好事也要搅黄了。
　　“魏女伯，霍大人的话你可愿意？”皇上接受方才的教训，先问问这位受过委屈的臣子。红鸾对宗霖可是熟悉得很，虽不爱恋，却是对他人品能力十分敬佩。论条件是做夫君的最好人选，关键是她可以找回面子，总不能显出是没人要吧。她羞涩地低了头，小声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上听得清清楚楚，即刻道：“传左先锋孟宗霖上殿。”然后对子玉宽容地说道，“你也起来吧，既然你甘愿为霍小姐守义，寡人也不难为你，毕竟那霍小姐是被我下旨逼的。朕封她为节烈王妃，全了你的结发之情，并着临安知府为王妃建贞洁牌坊，春秋二祭。不过朕还是劝你，人死不能复生，尽了丈夫之义即可，还要以尽孝父母传承子嗣为重。”子玉感动，含悲忍泪叩谢君恩。
　　少郡听了心里思忖，这是断了霍长君的退路了。
　　孟宗霖遵旨上殿，皇上见宗霖虽不像少郡夸得那样好看，可也是堂堂正正的端庄男子。身段风度倒似子玉，更有一种雍容大度的气质，心里赞许，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这次东征，你是元帅的左膀右臂，屡立战功，朕要重重赏你，晋封你平江候，赏银五千，置办府邸。你原配妻子荫封荣候夫人，三品金花诰命，可慰她的在天之灵。朕赐奇英女伯魏将军与你为妻，加封燕候夫人，可谓是并辔夫妻，沙场伉俪。”
　　宗霖听着桩桩件件皆是皇恩，为妻子徐氏欣慰，已准备谢恩了。又听到赐婚的事，陷入迷茫。暗道，女伯，魏宏英？听得高公公催着谢恩，不禁一慌，竟结结巴巴道：“未将，我……”
　　皇上恼了，一拍龙案道：“难道你也想抗旨？”宗霖吓得一跪道：“末将不敢。”他瞥过满朝文武，除了子媗皆是男人，真不知皇上为何把个男人赐给他。好多人一看就知弄两岔了，纷纷提醒皇上。
　　皇上也明白了，孟宗霖是刚上殿，前面的官司他哪知道，便自我解嘲道：“朕是叫那个平辽王气糊涂了，这不怪你，”便把魏宏英女扮男装、以及被封奇英女伯的事说了，问道，“如今她已恢复真名魏红鸾，又与你朝昔相处，你定知她的秉性，如此女子堪配将军。”
　　宗霖这才明了，既惊讶，又感佩，宏英豪爽率性平日他竟不疑。宗霖也是生性豁达，见皇上已赐婚，虽因妻子早亡无心婚娶，圣旨却难违抗。况且红鸾确是一位优秀女子，也不忍拒她，便领旨谢恩。红鸾与他一起拜谢皇上，这桩婚姻算是成了。
　　皇上道：“你们还得谢过你们的恩师，是他提醒朕的。”于是俩人又谢了霍少郡。少郡笑道：“两位将军珠联璧合，是你们的缘分，不必谢我。”她又对子玉道，“平辽王，他们一个是你的义兄，一个是你的义姐，我看这媒人的差事就给你了，皇上看如何？”
　　皇上明白少郡是有意缓和子玉与红鸾的关系，痛快应道：“朕准了，就交给平辽王，这差事办好了，朕就不追究他了。”皇上看看少郡，两人不禁会心地笑了，把个子玉窘得连耳朵都红了。
　　接下来，皇上又封已经恢复原名的魏青阳为轻车都尉，暂领安远大将军职，协助宗霖领军。因霍少郡在东征上恪尽职守，对辽南战事有功，又加封她为太保一职。这样一来，她与王伯安、梁攸同列三公，成了最年轻的功勋之臣。
　　一名内侍赶来在皇上耳边说道：“太后派人来问过几次了，看皇上下朝没有，让您去清宁宫一趟，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太后要亲自上殿来见皇上。”
　　皇上心里哼了一声，这些他早就料到了。手按龙案道：“众位爱卿也累了吧，今天朕也乏了，暂且退朝。其他军中将领的升迁表彰容后再议。午后霍少郡和章炎、霍长瑜到延春阁与朕议事，散朝吧。”
　　今天上朝的时间确实长了些，众人坐的腿都麻了，要不是这一天风生水起他们提神也早腻歪了。政坛上东西风轮流刮，也就是那么几个人独领风骚，有些人总是像吃了定身丸稳稳当当的，以皇上的定位，他们就是些压秤的秤砣，少了他们还不行。
　　少郡还站在原地思考，今天的事情看来太顺了，像在做梦。她见刚刚站起的皇上身子晃了一下，不禁心里一沉。高福正不动声色拿起案上的东西，随皇上下了殿基，身后大臣们齐呼道：“恭送皇上。”
　　“恩师，恩师。”子玉连呼几声，才让少郡回过神来。少郡从东征后还是第一次与子玉面对面，看他略显憔悴一身征尘，因兴奋，俊秀的五官仍是充满风采。便道：“恭喜小王爷，昭雪之日，贵府一门荣耀，可喜可贺。”
　　子玉此时满心感激，却因人多不便多讲，只道：“多亏恩师照拂，家父和魏叔父改日要上门拜谢恩师。”少郡道：“岂敢岂敢。”
　　大殿外，修平与子媗默默站立，无声中似乎心有灵犀。子媗一笑，修平也笑了，说道：“几年不见，茹生想象中小姐就是这种笑的样子，终究是茹生心目中的女中豪杰。”
　　子媗道：“你我那一面虽短的可怜，留在我以后的日子却是很长。你的话我一生都会记得，躲不过就面对，何怕之有，这一切就真的过去了。”她说的云淡风轻，似乎不曾经历过那些血浸征鞍、铁索囚笼。
　　修平会心微笑，掺杂着阵阵感动，他为她做的不多，却是倾尽全力。他一向孤傲，知道自己迈不出那一步，今日过后，他们也许无缘再见。她属于闺中王者，而他却是野马行空，相知却不能相伴。
　　鲍硕从大殿出来，脸上挂着喜悦，说道：“现在该称你赫连小姐了，玉凤山一别已有三年，当年小姐自称姓白，我还真的以为你是江湖之人，想不到竟是赫连世家。”子媗嫣然道：“那时小女也不知是太子殿下，若暴漏，恐怕就做了殿下的阶下囚了。”
　　修平一礼道：“小姐与殿下慢聊，下官告辞。”子媗报以微笑，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一礼道：“很高兴见到茹大人，小女幸运，能亲口向您道谢。”
　　鲍硕看着茹修平的背影，问道：“小姐与茹大人怎么会认识的？”子媗意味深长道：“一字之师，终身受益。”
　　敷衍应酬完同僚的祝贺，赫连晟、魏东亭与青阳走出崇天门。
　　姬府的尹贵早已候在那里，迎过来道：“姑老爷、魏老爷，我们家老爷叫小的等着接您去府上呢。”赫连晟道：“叨扰了，你是尹贵吧？”
　　“是小的，姑老爷好记性。”
　　赫连晟和魏东亭站在宫门口向里望着，红鸾和宗霖最先走了出来，宗霖给赫连晟施礼，又见过东亭。他们在军中早就熟悉了，只是如今与东亭的关系变了，他略显拘束地唤着岳父。
　　魏东亭对这位女婿可是满意得无可挑剔，他伸手相扶，说道：“免礼，免礼，我不过是军中一介武夫，小女从小舞刀弄枪也非闺阁秀质，倒攀上平江候这样的儒雅贵婿，是魏氏一家的福气了。”宗霖有些脸红，不安道：“折煞小婿了，岳父还是直呼我名字吧，令爱是豪爽侠义的女子，宗霖得令爱为妻是三生有幸。”他因还要回军营，对岳父说了改日登门下聘，便告辞了。
　　红鸾问道：“干爹，子媗姐姐呢？”
　　“不知和谁说话哪，这儿子大了不服管，女儿出征回来也做不得大家闺秀了。红鸾啊，干爹与你道歉了，子玉懵懂无知，你看在干爹干娘的面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红鸾嘴里不在乎心里却不快，见子媗姐弟相跟着出来，她一扭身子上了马背。尹贵说道：“老爷让两位小姐坐轿，我都备好了。”
　　红鸾两腿一夹马肚：“谢谢小哥了，我这骑马还没骑够呢，下次吧。”说完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