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猎手》十七章（二）

　　过了好半天，任传玺才对大刚说了声：“咳，咳，好了。”随后起身，活动起来很是自如。随即便贼眉鼠眼地东瞅瞅，西望望，很怕有人过来要他的命，早已给大刚拔针的事扔在了脑后。
　　“任舅，帮我把针拔掉。”大刚有些不耐烦。
　　“咳，咳，咳，好吧。”任传玺皱着眉头，煽动着鼻翼来到大刚身旁。
　　大刚趴在炕上，退去裤子。任传玺凑到近前细看，只见大刚的屁股上钉着五根上了锈的铁针，针眼渗出的血都是紫黑色的。针的后屁股只露出一点点小头儿，用手是根本拔不出来的。任传玺伸出竹节般的手指，用他那长长又带着泥的指甲去掐铁针后屁股，拔了几次也没能把铁针拔出来。痛得大刚出了一身冷汗，不时地吭出声来。
　　“任舅，用手指是拔不出来的。”大刚哆嗦着说。
　　“咳，咳，那咋办，你不能让我像你一样，用牙往外拔吧？”任传玺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刚问道。
　　“没别的办法，只有这一招了。”大刚痛楚地说。
　　“咳，咳，不行，”任传玺一拨楞脑袋说：“我去找找，看有啥能用的工具给你拔。”
　　“猛子就在外面，你可要多加小心哪。”大刚阴深深地说。
　　“这……咳，咳，咳……”任传玺浑身一哆嗦，止住了往屋外走的脚步。低头想了想说：“你忍着点，等把猛子干掉，我再想办法给你拔针。”
　　“咳，咳，我忍着到可以，可猛子来了咋办？”大刚也眯着眼睛撇着任传玺说：“我屁股里有针，没法活动。只要稍微一动，就疼的我浑身直打哆嗦。这样打起枪来，指不定打哪儿去呢，说不准还会伤到自己这边儿的人。猛子来了我就更没法对付了，我们俩就只有等着死吧。”
　　“死？咳，咳，咳……”任大脑袋浑身又是一哆嗦，看了看大刚的屁股，一咬牙说：“我用牙给你拔。”
　　“那就谢谢任舅了。”大刚说着，嘴角儿泛起了一丝蔑视的微笑。
　　任传玺煽动着鼻翼，紧锁双眉，半睁半闭着眼睛，俯身呲着牙把嘴靠向大刚的屁股。果然，牙齿比手指甲有力，没费多大劲儿，就把铁针拔出。没用多大一会儿功夫，大刚屁股上的铁针就被任传玺的牙齿全部拔出。任传玺的嘴唇也沾满了大刚屁股上的污血，使他只感觉恶心。“咳，咳，呸！呸！咳，咳，咳……”的啐了好一阵，用袖头子把嘴皮子蹭得火辣辣的疼。
　　“谢谢任舅。”大刚提上裤子，一翻身站了起来。虽然伤处还在疼痛，但伤口痛和有铁针在肉里的疼不一样。伤口痛是伤口周围痛，而肉里面有铁针的痛即杀骨又钻心。特别是制约你的活动，使你不敢动，也不能动。
　　任传玺还在哪儿干哕，但就是吐不出来。眼泪都哕出来了，没功夫听大刚的客气话。
　　突然，大刚似听到了什么，伸手向任传玺打了招呼，凝神细听。可任传玺就跟没看见一样，依然蹲在地上干哕。大刚紧皱眉头，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口，侧耳凝神窗外。仔细听了一会儿，大刚断定是脚步声。隐蔽着身子向窗外看去，窗外依然大雪纷飞。透过飘落的雪花看去，离房子不远处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大刚不加思索，抬手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啊”的一声惨叫，人影随即倒地。大刚飞身跃出窗外，迅速来到倒地那人身前。接着雪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两个活着的小喽啰之一。大刚使劲儿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嘴里轻声骂了句“妈的。”随即转身迅速返回到屋子里。
　　此时的任传玺早已忘记了干哕，惊恐的堆缩在角落里，浑身直发抖。见大刚回来，咳了半声，颤声的问道：“打，打中了吗。”
　　大刚没说话，懊恼的摇了摇头。
　　“咳，咳，咳，让，让他给跑了？”任传玺又问。
　　大刚依然摇了摇头，没说话。
　　“咳，咳，那咱们咋办？”任传玺还继续问。
　　大刚想不出办法来，只有沮丧的摇着头。
　　任传玺也不再问，自己在脑子里想着怎样逃生。但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最后的希望，生还的希望，活命的希望，一切希望还得寄托在大刚的身上。
　　“大刚，”任传玺悄声与大刚商量，说话的口气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呀。”
　　“是，我是在想办法。”大刚有些心忙意乱，说话都带着几分酸味：“可我又有啥办法呀？猛子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出现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要我们的命我就更不知道了，你让我想啥办法呀？”
　　“妈的。”任传玺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在大骂大刚。
　　正当二人无计可施之际，大刚突然看见自己在地上晃动的影子，便急忙把墙上的火把拔下来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你这是干啥？”任传玺迷惑不解的问道。
　　“猛子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大刚说：“不把火把灭掉，咱俩就得给猛子当枪靶子了。”
　　任传玺恍然大悟，便不再言语。
　　火把一熄掉，屋子里一片漆黑，屋外反倒显得明亮了许多。
　　大刚深深感到自己在紧张时刻心思不够，想问题想的不那么周全。自己站在这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猛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到这，突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猛子这是不想让我痛痛快快的死呀？他要想打死自己，有的是机会，他这不是在玩儿猫捉老鼠吗？
　　“任舅，”大刚在黑暗中问任传玺：“你是咋被吊起来的？”
　　“咳，咳，咳，你出去之后，”任传玺声音颤抖的说：“我就听见窗外有动静，我急忙掏出枪轻轻来到窗口向外看。可是外面太黑，啥也看不清楚，我只好把脑袋伸出窗外去看。没想到，我的脑袋刚一探出窗外，不知是被啥东西敲了一下。我当场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就被吊在房梁上了。咳，咳，咳……”
　　寒意，涌上心头的只有寒意。大刚清楚了猛子的意图，是要自己在死前要经受一定的精神折磨。仔细想来，也是自己罪有应得，杀害徐氏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突然，窗外又出现响动。大刚向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个人影正向屋子慢慢走来。大刚这次没有冒然开枪，他想等人到近前看清楚再说。可是雪太大，怎么也无法看清楚来人是谁。咋办？大刚心想，这人应该是猛子，他做事总是违反常规。他是想让我认为来人是小喽啰，他好借机会接近我。就是小喽啰我杀了他也没关系，这叫宁可错杀小喽啰，也不能让猛子给钻了空子。万一要真的是猛子，我不就赌赢了吗。打死猛子，我以后就远走高飞，老栖林老了，他又能拿我有什么办法呀。
　　“啪”，大刚抬手就是一枪，来人一晃，随即又站稳了，继续迈着笨拙的脚步向屋子走来。大刚大吃一惊，急忙又是一枪。来人又是一晃，随即又迈步走来。大刚只觉得头发根根竖起，浑身的汗毛也立了起来。再仔细看来人，发觉他走路十分缓慢而僵硬，简直不像活人。难道是僵尸？但那只是听说，自己根本就没见过，难道这次自己真的看到的真是僵尸？
　　越是往这方面想，就越是觉得整个夜空鬼气深深的。他已经忘记了开枪，眼睁睁的看着来人一步一步走进屋子。渐渐地，来人走近，大刚也看清了来人的面目，正是刚才自己误杀的那个小喽啰。只见他面无血色，脸上被大刚的枪打了三个洞。眉心那个洞有已凝固的血迹，脸上那个洞没有血迹，只是深深黑黑的洞。另一只洞在左眼窝儿，也没有血迹。子弹把眼球挤出眼眶外，走路时，随着人的摆动，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球也在脸上摆动。
　　“鬼啊！”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大刚身边儿的任传玺，被这一幕吓得大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大刚被任传玺这声大叫，也吓得差点晕了过去。他使劲儿握住手里的枪，极力保持镇静，举起大净面又向来人射去。可来人就是不倒，依然缓缓的向自己走来。
　　“啪啪啪……”大刚狠命的向来人射击，直到射完最后一颗子弹。来人已然诡谲的走到窗前，和大刚隔着窗台面对面的站着，满脸血污的惨白色面孔毫无表情，一语不发。大刚扔下大净面，从腰里拽出一把尖刀，狠命的刺入来者的胸膛。来者毫无反映，依然面对着大刚直直的站着。
　　“鬼，鬼……”大刚本想回身跑掉，可两只脚就像似被钉子定在了地上，双腿直打颤，就是迈不开脚步。
　　“没有鬼，只是你心里有鬼。”大刚一怔，见来者的嘴并没有动。而随着话音一落，一根绳子套从来者的脑后飞出，将大刚和来者紧紧的套在一起。大刚脑子嗡的一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急忙往外抽手，手是抽出来了，可在臂弯处已被捆得结结实实。只有小臂能动，但活动范围太小，根本就无法解开捆住自己的绳索。那把尖刀却留在了死人的身体里，自己身上小臂活动范围内，根本就没有能割断绳索而可用的东西。
　　绳子又在大刚和死人身上绕了几圈，使大刚无法动弹。
　　绳套收紧到一定程度后，死人身后站出一个人来。一身兽皮衣裤和帽子，要是在远处看，肯定以为是什么野兽。大刚一怔，看出来人正是猛子。虽然近几年没有正面见面，但还能看出当初猛子的影子，只是比当初高大威猛成熟了许多。
　　“咋样？”猛子看着沮丧的大刚问道：“没想到吧，我们会这样见面。”
　　大刚点点头说：“我早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我会输的这样惨。”
　　“你把我看得太重了，”猛子一笑说：“你的毛病是一向就是自以为是，总认为自己的想法就是对的。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认为我在栖林老爹哪儿学到很多新的复杂的难的东西，也认为我会用这些新的难的东西来对付你。使你自己在该加小心的地方没加小心，不该加小心的地方你却加了小心。你根本就没想到我会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对付你，所以，你输的也很不服气。”猛子边说边跳进屋里，四下一看，任传玺早已不知去向。
　　“对，”大刚叹口气说：“你说的对，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用这些简单的方法来对付我。但我真的输的心服口服，你比我聪明。”
　　“好了，”猛子正色对大刚说：“你也别怪我这样对付你，我是眼睁睁的看着你把我妈，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的养母，活生生的给炸死，所以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我不怪你，”大刚认真的说：“虽然当时都是东洋鬼子逼的，但这也是我罪有应得。只怪当初二舅妈太自私，我们都喜欢山花儿，二舅妈却给你俩定了亲。对此事我着实打心里不服。表面上看，她对我和二憨比对你好，但关键时候她还是向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