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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挫败阴谋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3-20 13:35:43      字数:4868

  夏末秋初的傍晚,已经不再那样炎热,吹来的阵阵凉风显得十分舒适。当少郡回到秦府,府中的晚饭早已备齐。她先去秦中和的房里问了安,陪他用饭时又说了今日朝中的事情,秦中和自那次病后,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长期操劳以致每年入秋时就犯喘疾,只得提前返回大都,皇上无奈就批了他上奏致仕的请求,念他一生功高赐他全俸养老,并随时可以上朝奏理国事,如此礼遇让秦中和感激不已,就是退养也不忘朝中政事,不时与孙婿商榷。
  还在皇上返回京都的途中,圣旨就传到秦府,霍少郡破获大案有功,加封中书右丞,原右丞梁攸就接替了左丞相一职。如此梁攸领了六部之权,少郡除了军内职权以外,在中书省也有了参与政事的权利,师徒二人在秦中和退后重新对刘卞形成新的压力,也更加忙碌了。
  少郡因辽南战事正紧,大多时间仍在枢密院职守,又不时地在中书衙门议事,所以都是吃过晚饭才回府,今日早些还陪了岳祖父。弄的婉婷常常一人用餐,好生郁闷。
  少郡辞别岳祖父回到绣英楼,楼上厅房里阵阵茉莉花香袭来,她深吸几口,香气入脾,神清气爽。小荣、莺儿在屋里擦拭着各种摆设,见少郡进来,悄悄见礼。少郡纳闷,怎么觉得屋里死气沉沉,小荣朝里屋努努嘴。
  少郡推门进去,婉婷正抱膝坐在床头,映着床头跳跃的烛光,眼睛似有泪痕。她回身出来让两个丫鬟退下,关了门复又回房,自去褪了外衣上床去。像素华一样呆坐也不出声。假如以前她定会对婉婷百般相哄,可近日因与恩师政务的交割有些忙乱,加上自东征军在鹤野歼敌四万后,又久未见战报,听子玉说这两次交战损失不小,心中更是挂念。自己也不过像婉婷一样的岁数,同样是女子,却要独自承受这么多压力,哪有闲心再去哄人,这一脑,竟在旁边负起气来。
  婉婷怄了会儿气,见少郡真的不理她了反倒不安起来,她往少郡身边挪挪,低头想想,抹下脸来道:“哎!你怎么了,今天回来早了,也不理我?”
  少郡不冷不热道:“早晚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清的。”
  婉婷愣了会儿,眼圈不禁又红了,说道:“我可没这么想,也没把姐姐当外人,什么欠不欠的,你若烦了我就早明说,我也不会再求你。毕竟我还是御赐的公主,倒要看你脸色不成?”
  “好,你是公主,是殿下,我不该忘了君臣之礼,抱歉!”少郡这句话哪像道歉,竟是赌气。婉婷眼泪涌出,猛然下地就走,哽咽道:“就是我说错个一句半句,你也不该这样,我哪里对不住你,这身份是我稀罕的么,我不过是世间孤魂野鬼罢了。”
  少郡顿感内疚,怨气霎时飞到九霄云外,爬起来上前抱住婉婷,低声求饶劝慰才把她哄回床榻。转身挨她坐了,柔声说道:“你天天在府里闷着,只有瞎想的时间,我可是整日忙的没点闲暇,哪里就能猜得妹妹那些心事,你若自己不放开,让我如何待你,想想过去我们姐妹在一起的日子,何尝有过这样。”
  婉婷也叹气道:“兴许是我太过依赖你了,自从进了秦府,我一人独处了三年,心事只有自知,可跟了姐姐就不同了。你却只在外面忙着,如今我是房檐下的家雀,你是鸿飞的大雁,如何比的。”
  少郡听了不禁感慨道:“其实妹妹在早时也是不乏才情,常常与我一起习文读诗,畅谈心意。我们曾向往过不做那些只会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的小家女子,妹妹经此坎坷,难道这种志向也没了吗?”婉婷自卑道:“我哪有这么好,比不得姐姐这种奇女子。”
  少郡又道:“你呀,是被我吓住了,历史上那么多有才华,有见识的女子,不止我一个。我不过是被逼改了装,在男子堆里混过罢了,你若努力去应试,即便不如我,也不会落榜的,妹妹如何倒不自信了。”婉婷抬头对上少郡诚恳的目光,想起她们过去相陪相知的岁月,心里一阵温暖。
  少郡趁机道:“妹妹平时就去我的书房多读些书,我那里还有写的一些治世论政的文章,也有儒生文人的歌赋诗词,妹妹看了也能开阔些。”她停了一下,玩笑道,“倘若哪天妹妹真的跟我归了少瑾,他可是文才不差,也别让他小瞧了你。”
  婉婷脸红了,心里却感激少郡的一番好意,这一夜两人谈了很久,从古时的班昭、蔡文姬到前朝的李清照等才女,娓娓道来,像回到了从前。少郡动情道:“妹妹还记得我们谈过对历朝历代的向往吗,你喜欢前宋,我喜欢盛唐,为此我们还争论过好久,妹妹一直对宋朝时女子兴学之气羡慕,为那些平民女子的幸运赞叹,对现在的风气不满呢。”
  婉婷也道:“还说我呢,你那时特别钦羡唐朝的开放风气,说女子自由如斯,开了与男子比肩的先例,什么武后,什么婉儿,气的我直说你想当那个女魔头呢。”少郡噗嗤笑了,说道:“她怎么魔头了,不过就是史书记载的事么,一个女子做到那样,那些撰写野史的文人墨客还不是紧着胡诌,我觉着她能保持盛唐不衰就是难得的人才,那时的男人也没做到呢。就因有了那样的皇帝,才有了婉儿的地位,如果从那时就允许女子为官,现在我还用装男人么。”
  婉婷用手抚摸着少郡削过的头发,说道:“就是不做官,姐姐也是女人中的龙凤了,那时我好羡慕你。除了你那些离经叛道的话我不爱听外,哪一项我都自愧不如,慢说现在,就是生在女才济济的大宋,姐姐也是万里挑一呢。”
  少郡拿手在婉婷的脸上一戳道:“今天怎么了,把我吹成这样,我可是看透了那些打着兴办女学的儒夫子们,教的还不是那些三从四德、女戒女容,所有这些清规戒律都是用来约束女子的,只是比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教好了一些。但最后还不是为了让女子的身价高了可以卖个好价钱,脱不过是男人身边的一件商品,供他们享用就是了。”
  婉婷问道:“照你这说法,还能怎样,天底下也就是姐姐一个例子,在朝中能让那么多的男人听你驱使,难不成复装后还要你夫君唯你是从?”
  少郡听了复装二字心里叹气,却不忍拂婉婷心意,微微一乐道:“怎么不行,当初若不是明白少瑾的心性,这桩婚姻我怎会答应。他若真拿起三从四德的架子来,我宁愿自己过一辈子也不会理他。”
  婉婷轻轻叹气,知道拗不过表姐的脾气,心思惆怅:“我也知道你说的有点道理,可如今谁会体谅,从古至今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难道姐姐能改了不成。”
  少郡笑道:“我没那本事,光想想就算大逆不道了,只是妹妹若能理解我,也算是我的知音了,小时候子媗姐弟最知我,如今只有与妹妹相知了。”她撑起身子,面对婉婷那双略显迷茫的眼睛,说道,“其实,从世上有了万物的起源,就是阴阳互补的,缺一不可,男人女人各占一半,理应平等。只是后人不能把这种男女互补的真谛看清楚,反而轻视女子的柔弱,以强势压人,才有了这么多对女子的束缚。若女子个个像巡海夜叉、大力金刚,你看哪个男人敢对我们指手划脚……”
  少郡的话未说完,婉婷已笑得憋不住了,拿手捏着少郡的脸颊道:“我看你就像个女金刚,哪像个千金小姐,这话也能拿出来说么。”
  少郡也吃吃笑了,这一夜她们又像回到小时候的无拘无束,只是少了儿时的天真,多了一份姐妹的情愫,两人重逢以来还是第一次互吐心扉,谈的如此畅快。
  刚刚回到枢密院的霍少郡,没等翻看桌上的各地书函,兰湮就匆匆来报,太子来了。
  话音刚落鲍硕一步跨了进来,少郡吓了一跳,她不过就是两天没去上朝,不知能有什么急事。
  鲍硕看看旁边的兰湮,兰湮知趣地退了出去。他这才一屁股坐在少郡那张椅子上。少郡知道,这位当朝太子虽领了中书省和枢密院的最高职位,却等同虚挂,一切政务仍是插不上手。真正的实权还在刘卞手里,那刘卞根本不把这位年轻太子放在眼里。遇上什么不决之事,太子就习惯来找少郡商议。
  少郡上前与太子行礼,鲍硕挥手道:“行了,这里没外人,不用这么讲究,明谕,我问你,这几天有没有辽南的战报?”少郡见他急火火的样子,忙看看桌上的信函,翻了一下,摇摇头,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鲍硕无奈地拍了下桌案,说道:“刘卞今早奏了一本,说赤虞有通敌嫌疑,还弄了许多证据出来,幸亏父皇不像上次,没有立即下旨,说要与众大臣商议。”
  少郡脑袋蒙了一下,这种意外确实让她有些恼怒,第一个念头就是刘卞要重蹈赫连军的覆辙。她相信子玉,但这种节外生枝却会毁了东征。她努力镇静,问道:“太子之意是什么?”
  鲍硕道:“以赤虞的人品怎会做这种事,可那些证据哪来的?三年前一个赫连晟还没查清,如今又是这样,我们为东征付出了那么多,不管是否属实,这临阵换帅会毁了东征的。”
  少郡斩钉截铁道:“太子放心,我可以担保赤虞的忠诚,会力劝皇上的。”鲍硕见他渐渐镇定的神色,也略略放心,说道:“那我们马上上朝,现在朝堂上正议论着哪。”
  自从刘卞收到邬天翼的书信,矛盾纠结了很久,他暗恨自己疏忽,为了出一时之气,竟给人留下通敌的证据。回想以前的事,似乎这邬天翼一直是在利用自己,一步步给自己下套。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想不到自己称霸一世,权倾朝野,竟栽在这里。
  心腹管家刘卞道:“相爷,如今之计也只能帮他,可以偷偷给二少爷送信让他见机行事。我们给他在朝中配合,先把赤虞和他的心腹弄倒,若少爷能接了帅印,这就万无一失了。”
  刘卞摇头道:“若论扈儿的能力也不比别人差,可与邬天翼的交易他并不知,这次更不能把他牵扯进来。倘若这次我帮了邬天翼,那些证据始终是我的隐患。这样,你带上我的信亲自跑一趟,我不能让他牵着走,朝中的事我自有安排,那些对我不利的证据也要销毁才行,你多带些人手见机行事。”
  就这样,刘卞筹划了近半月的阴谋终于上奏了,此刻正值紫云师与高丽军队胶着之时。
  刚刚从上都归来的皇上,还未沉沉气就接到刘卞的上奏,深感疑惑,曾经寄予厚望的东征元帅,若说通敌,实出无因哪?他汲取上次的教训,马上召集了几位朝中重要大臣商议,等少郡两人赶到时,殿上的气氛已经很紧张了。
  见到镇静自若的霍少郡,刘卞心里盘算,这赤虞是霍少郡的武弟子,要想扳倒他不容易,不过那些处心积虑造的假证却是能让他闭一时之气的。他不容少郡说话,继续推波助澜道:“皇上,现在罪证确凿,可派人查清赤虞的真实身份,决不能手软。若不及时处理,这数万军队会成为朝廷心腹大患的。”
  少郡道:“依刘丞相之言,这东征大军竟是叛逆了,假设丞相有二心,会带十几万兵马在灭敌过半、节节胜利的情况下,再通敌背叛朝廷吗?说赤元帅通敌,他的动机何在?”
  刘卞被少郡比拟的有些心虚,忙道:“皇上,老臣是元朝的功臣,对朝廷忠心无二,霍大人的话有辱老臣的声誉,请皇上治他辱没大臣之罪。”少郡微微冷笑,这刘卞为避开自己犀利的追问竟扯些无稽之谈,也不怕众大臣笑话,她根本不屑与他争辩。
  皇上也觉得刘卞过于牵强,说道:“丞相没听出明谕只是假设吗,朕不会当真的。霍卿的话也有道理,这赤虞也没通敌的动机,不过这些证据,”他对身边的侍正总管高福正道,“霍卿来的晚,你把这些证据拿给他看一下。”
  少郡接过高福正手里的几份所谓证据看了一遍,有一封是子玉亲笔写给邬天翼的,字是她熟悉的笔迹。另外几张是子玉随意书写的辞赋诗句,并无多大意义,应是拿来对照笔迹的,这种不打自招的伎俩显得有些可笑。再一封是邬天翼的,她无从辨认真伪。有来信有去信,看似完证却有过于做证之嫌。倒是下面那封东宁府顾易泽的奏章让她一惊,奏章上说高丽为争王位已分裂成两派,赤虞就是借此与邬天翼联手出卖元军,做了高丽的帮凶。所有这些如若是真,足以让子玉身败名裂,祸灭九族。
  少郡深深运了几口气,压制住自己焦急的心情,论推理,这些证据有可疑的地方,可没有确凿的指正推翻这些证据。同时她也生子玉的气,她是说过利用高丽王室的矛盾,可如何行事需要及时通报朝廷,军情不报让她如何解答,岂不是让人钻空子。少郡明知是假,那些内容也无需推敲,只是拿着几张信笺反复对比,想从蛛丝马迹上找到破绽,无形中身上的内衣已被汗浸湿了。
  刘卞见少郡翻来覆去对照,说道:“霍大人,你可仔细看了,笔迹丝毫不差,这些信件是顾知府在部分元军驰援高丽时,因怀疑他们才派人监督所缴获,件件属实。这赤虞虽打了几次胜仗,可也致使元军损失惨重,如今对邬天翼围而不歼,目的何在,不是通敌是什么?况且藏在元帅府邸的那批军火,虽是红缨帮所为,却也不能排除他知情不报之罪。”
  刘卞的话咄咄逼人,让少郡生起一股怒气,她提高声音质问道:“刘大人是什么意思,是说下官办案不彻底?这件案子是我一手经办,是东征大军出征以后那批军火才被发掘。所有当事人都在场目睹画押,此案结的清清楚楚,均记录在案。刘大人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怎能以这无稽之罪乱咬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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