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谁不懂炼丹

　　规定的时间过去五分之一，倪云飞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电，落在身边的各式材料上。
　　青栾叶二两，固本草五两，虎骨油四钱，黑檀香二钱，三阶凶兽“凛风虎”的兽晶五颗、兽筋数根……倪云飞开始选材，手掌翻飞，挑出十余种复杂的材料放入丹炉，其用量丝毫不差，速度却又奇快无比，赏心悦目，显示着他那强悍的基本功。
　　低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倪公子不出手则罢，第一手就这么漂亮，不愧是家族传承，父子俩都是大丹师，果然非同一般。
　　看到倪云飞这第一手，苏云海心里已经凉了一半。他倒不心疼银子，只是，寒儿若落败，心里八成会不好受吧！
　　最主要的是，为什么寒儿发呆的时间比倪云飞还长，直到现在都没开始炼丹？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倪云飞身上，竟没人发现苏寒还没开始炼制。不过，即使他们发现了，也不会当回事，毕竟两人实力差距太大，发现自己赢不了放弃斗丹也是可以的，只是会比较丢脸而已！
　　“看倪云飞选择的这些材料，是走传统路数，使用最普遍的培元丹炼法！”
　　几名丹院导师交换着眼神，很少有人知道培元丹有好几种炼制方法，其要求的材料甚至都不尽相同。一般丹师都会选择传统炼法，这传统炼法非常繁琐，但每一步都有迹可循，成功率很高，出双倍丹这类极品的几率更是不低。
　　说培元丹考验基本功，指的就是传统炼法，其繁琐程度甚至超过大多数三品丹药。
　　呼！倪云飞熟练的沟通地火，紫铜丹炉下很快有细小的青色火焰开始跳动。随后，他开始进行第一步“提纯”。
　　只见一束白色灵魂力从倪云飞体内飚射而出，涌入紫铜丹炉。与此同时，倪云飞双手快速结出几道复杂的法印，以一种精妙的角度，缓缓打入丹炉内部，以及那细小的青色火焰中。
　　那青色火焰立刻旺了起来，药材中的杂质，化成一股股浓郁的白烟，从紫铜丹炉盖的边缘冒了出来，弥漫在斗丹房里。
　　倪云飞继续将灵魂力输进丹炉，手中也再次结出几道法印，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水，那控制法印的双手，却非常稳定，没有一丝抖动。
　　不出片刻，第一步“提纯”已经完成，开始进入第二步的“凝丹”环节。
　　所有人屏住呼吸，都被倪云飞的手法震慑。华丽无比，赏心悦目，难怪能成为青叶城最年轻的大丹师，实至名归！
　　他们看热闹，真正懂行的则是看门道了，四名丹院导师交换了眼神，皆是点了点头，神情里带着赞许之意。倪云飞炼丹的速度很快，而且层层推进，有条不紊，在平稳中求突破，这股架势对得起青叶城第一丹道天才的名号了。
　　这场斗丹，倪云飞胜局已定，苏寒那里，应该是没什么必要再看了，毕竟苏寒只是二印丹师。
　　虽说二印丹师可以炼制二品丹药，六印大丹师也可以炼制二品丹药，但从成丹品质来说，二印和六印之间的差距却是巨大的。
　　二印丹师炼制二品丹药，其成功率很低，可能一炉全是废丹，也可能出几颗普通丹，最好的情况是一炉全是普通丹，这已经是二印丹师的极限。
　　即使是绝顶天才的二印丹师，最多也就是一炉普通丹里有个一颗优质丹，这就顶天了，不可能出现比这更好的情况，至少在场的所有丹院导师，都没听说过更好的。
　　而六印大丹师就截然不同了，炼制二品丹药，游刃有余，品质一般都极高。倪云飞在大丹师称号考核的时候，就炼制出了两颗双倍丹，八颗优质丹，就算这次结果没那么好，但赢苏寒也是必然的。
　　出于礼貌，几名丹院导师还是把目光从倪云飞身上移开，准备关注一下苏寒。只不过，一看之下，他们都愣住了。
　　苏寒居然还没有开始炼丹，材料原封不动放在他身边，而他本人，双目微闭，完全沉浸在冥想中。
　　一束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苏寒周围那片空气，似乎与世隔绝，连空气中的微尘都静止不动。在熙熙攘攘的斗丹房里，他怡然自得，仿佛一个人拥有一片小世界。
　　能进入这样的境界，固然是相当的难能可贵。但问题是，这是在斗丹，规定的两刻钟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就算放弃也应该说一声，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几名老者正在腹诽，苏寒突然睁开眼睛，脱离冥想状态，嘴角一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倪云飞，我现在实力虽然不济，但总归曾经是丹药宗师，和你一个六印大丹师斗丹，让前世那些老鬼知道了，肯定要笑我欺负三岁小孩。这一刻钟算是让你，接下来各凭本事吧。”
　　苏寒内心暗道一声，随后看也不看，大手一挥，把手边的材料全部扫进丹炉。
　　哗啦啦！
　　一大堆材料稀里哗啦地进入丹炉，那声音引得不少人转头看来，脸上纷纷露出惊讶之色，惊讶又很快变成了鄙夷。
　　这苏寒，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材料，一股脑地扫到丹炉里？
　　倪公子怎么会答应和这样的人斗丹？
　　倪公子好歹是大丹师，和二印丹师斗丹，已经算是非常纡尊降贵了。结果，对手竟然还是一个连炼丹都不会的废物，真是白瞎了倪公子那一手好丹技。
　　“胡闹，真是胡闹。”
　　几名丹院导师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动着，苏寒这“炼制手法”也太不修边幅了，让人实在没法说他是一名合格的丹师，只能说他根本不懂炼丹！丹师之间比拼丹技，选材环节自然少不了，选材的功力也是丹师的基本功之一。所以斗丹的时候，丹院所提供的原材料种类，总是比真正能用到的，要多那么几样，其分量也是都多上一些。
　　倪云飞身为大丹师，都会仔细地把材料挑出来，分量也都算好。而苏寒却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全扫进去，要知道那里面可是有着属性相克的药材，不炸炉都算好的了……
　　呼呼！
　　盖上紫铜丹炉盖，苏寒一下子就沟通了地火，青色火焰呼地窜上来，竟比倪云飞的还要旺盛几分。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曾经把沟通地火这事做过了千百遍。
　　当然，四名导师非常清楚，这只是一种错觉。四人低声商量了几句，决定还是赶紧让苏寒停止胡闹，免得“炸炉”引起混乱，反正倪云飞已经赢定了。
　　一名导师正要上前阻止苏寒，苏寒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带着股淡淡的戏谑：“几位导师稍安勿躁，要是炸炉了，我赔偿十倍损失！”
　　导师的脚步立刻顿住了，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去！
　　苏寒低喝一声，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灵魂力打入紫铜丹炉，那丹炉的盖子猛地弹起，飞的老高！
　　嗖嗖嗖！
　　三样东西从丹炉里自动飞出，落在地上，正是可能引起炸炉的三类药材，竟被苏寒不偏不倚全部挑出。
　　炉盖随即落下，苏寒再度低喝一声，灵魂力涌入丹炉，双手也开始快速结出一道道奇异法印，不断打入丹炉和下面的火焰。
　　“原来他不是不懂。只是……这手法也太粗暴了，材料分量也完全不对，这到底是什么流派？”
　　“这炼制手法，不是倪云飞使用的传统手法，可也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一种手法。”
　　“那些材料里，用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很难炼出正常的培元丹。但看他那手法，又不像在胡闹。”
　　四名导师面面相觑，好几次想说什么，都咽了回去。
　　渐渐的，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苏寒双手牢牢牵引。
　　那一道道法印，他们居然从来没见过，异常古怪，却又异常玄妙。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来，可他们作为丹院的导师，只看了片刻，就被完全震慑住了！
　　苏寒这边，第一步“提纯”还刚刚开始，而倪云飞那边，第二步“凝丹”却已经接近尾声了。
　　呼……
　　凝丹即将完成，倪云飞这才有空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这次炼丹过程很完美，他非常满意，等丹药出炉，品质肯定全是优质以上，应该还能有两颗、甚至三颗的双倍丹。
　　咝咝咝……
　　正在倪云飞自鸣得意的时候，一股白烟突然钻进他鼻孔里，倪云飞下意识嗅了口白烟，仔细分辨，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白烟正是从苏寒的方向飘来的，倪云飞扭头打量苏寒，目光中透出毫不掩饰的鄙夷。时间都过去四分之三了，他居然还在提纯！
　　而且，那白烟是苏寒提纯时产生的杂质，其气味明显不对，掺杂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味道。如果用传统的培元丹炼制法，严格按照步骤炼制的话，根本不可能会产生这种气味。
　　看来这废物是在乱炼一气了，不过这也在倪云飞意料之中，一个在丹院学习三年都没半点长进的废物，就算突然诡异的成了二印丹师，也不能改变他是废物的事实！
　　倪云飞觉得没必要关注苏寒了，只要管好自己这炉丹药就行。到时候满炉完美丹药一出，必然震慑全场，如苏寒那种蝼蚁般的货色，根本没资格从自己身边分走半点光辉。
　　他收回目光，无意中扫了四名丹院导师一眼，不由一愣！
　　四名导师的注意力都没在倪云飞身上，此刻他们正张着大嘴看着苏寒，满脸不可思议之色。其中一名导师的拇指不停抖动，还有一名导师手中的茶杯都捏碎了，自己还没察觉。
　　怎么回事？
　　这小子有何特别之处？
　　倪云飞心中不快，疑虑的目光，一直在四名导师和苏寒之间来回打转。只是他并没看到苏寒提纯的过程，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把几名导师震撼成了那样。
　　再看莫大师，只见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如钟，双眼似闭非闭，似乎已经完全入定。对斗丹房里发生的一切，莫大师到底有没有察觉，倪云飞也不能确定。
　　咕噜咕噜……
　　倪云飞的紫铜丹炉里，隐隐响起丹胚滚动的声音，凝丹快完成了！
　　倪云飞神情一凛，不管旁人怎么样，自己这炉丹药一定要尽善尽美。赢是肯定的，但必须要赢得漂漂亮亮，才能不堕了大丹师的威名。
　　心神全部凝聚到炼丹上，几分钟后，倪云飞一束灵魂力打入丹炉，一颗颗成型的丹药自动飞射而出，落在倪云飞早已准备好的药盒里。
　　倪云飞，丹成！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个个伸长了脖子，可惜他们只看到几颗丹药在空中的影子，倪云飞的成丹到底是什么品质，他们都一头雾水。
　　倪云飞嘴角隐隐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他能感觉出来，这炉成丹的品质不会差，甚至可能会比自己当年那炉还要好！
　　倪云飞的丹药已成，大多数的人群，这才把目光落在了苏寒身上。
　　时间只剩最后短短的几分钟，整个斗丹房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苏寒的提纯步骤，终于彻底结束，开始进入凝丹。
　　只用短短几分钟来凝丹？
　　在场的观众，大多是丹院里的低等丹师和丹道学徒，个个都暗自摇头。
　　以二印丹师的灵魂力强度，凝丹过程至少需要一刻钟。时间就快到了，这少年怕是拿不出成品丹了！
　　和人斗丹，输了也就罢了，哪怕拿出废丹来，也就是丢脸而已。但如果连成品丹都没拿出来，那就真是废物一个，丹都炼不出来，当什么丹师？
　　今天这么多人在场看着，恐怕这少年以后在丹院中行走，都要受尽耻笑！
　　十五岁的二印丹师，其实并不多见，算得上小有天赋了。有人开始暗暗为苏寒惋惜，这少年就是太轻狂了，和六印大丹师斗丹，结果在斗丹房紧张得整整一刻钟没有动手炼丹，最后拿不出成品丹，只能沦落成众人耻笑的对象。
　　“似乎都在等我的成品啊！”
　　苏寒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明明被许多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却丝毫不紧张，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凝丹的时间会不够。
　　“苏寒，如果你时间不够的话，可以在斗丹结束之后，继续炼制下去。几名导师对你炼制的培元丹都有兴趣，希望你炼制完。”
　　一名导师冲着苏寒说道。这是导师们刚才商量的结果，这样苏寒输归输，要求他在结束后继续炼制，只是几名导师个人的希望罢了，也不影响斗丹的结果。
　　倪云飞眉头一皱，十分恼怒，刚才这废物到底耍了什么手段，丹院导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对他如此关注？
　　“多谢几位导师，不过不用，时间足够！”
　　苏寒微微一笑，几位导师都是一愣，随即沉吟不语。
　　苏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凝丹的时间确实很仓促，不过仓促有仓促的办法！
　　哗！
　　一股白色灵魂力从苏寒身体里涌出，灌入丹炉中。苏寒双目精光一闪，秘法施展出来，十数道灵魂力，从泥丸宫的两枚丹印中飚射出来，被秘法拧成一束，其强度，几乎等同于四印丹师的灵魂力强度。
　　咕噜噜！
　　丹炉里很快响起了丹胚滚动的声音，几名导师，倪云飞，围观的丹师丹徒们，所有人都当场愣住了。
　　不怪他们如此惊讶，以二印丹师的灵魂力强度，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凝成丹胚，这小子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苏寒一脸轻松笑意，丹胚已成，接下来就简单了。
　　“凝丹”步骤很快完成，十颗散发热气的丹药，被苏寒收在药盒里。
　　而其他人，此刻已经是眼珠子掉落一地。
　　“不会吧，居然真让他凝成丹了，而且他那样乱炼一气，出来的成品，却好像不是废丹！”
　　倪云飞紧紧盯着苏寒，这废物一通胡凿，竟也能炼成丹药，让他非常不痛快，那感觉就像喉咙里卡了个苍蝇一样。
　　正在此时，静坐入定的莫大师也睁开了双眼，轻轻吁出一口气，说道：“时间到了！”
　　“莫大师的灵魂力，如海潮般翻涌不已，莫非他快要突破到八印大丹师了？”
　　几名导师互望一眼，心中暗暗称奇不已。莫大师近期并没有透露过突破的征兆，甚至前几天谈笑时，还戏称自己年老无用，境界可能不会再有突破了，此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后辈身上。
　　那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
　　“双方的成品丹药，都交给老朽！”
　　莫大师淡淡的嗓音回响在斗丹房里，苏寒和倪云飞都站了起来，朝莫大师行了个礼，随后把药盒递了上去。
　　几名丹院导师都来到莫大师身后，他们将会共同鉴定成丹的品质，来判定输赢。
　　虽说输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几位导师还是对苏寒的成丹极有兴趣。他们想看看，苏寒那胡闹般的选材，那古怪无比，却又玄妙无比的炼制手法，以及最后那仓促的凝丹步骤，究竟会造就一炉什么样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