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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作品名称:官妻      作者:沙漠孤月清      发布时间:2020-03-14 08:34:47      字数:7939

  开完市委常委会,江中蛟回到自己办公室。点燃一支香烟,身心放松地吸着。
  这次常委会,完成了全市县、区、局级领导的调整,形成一种令他满意的格局,除了个别省里领导打招呼的之外,大都符合他的初衷,尤其在政法系统、经济领域启用了一批年富力强的新干部,专业能力强,具有创新精神,为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组织干部基础。一些多年积压的干部问题也得以解决,调动了全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和主动性,原来一些表现庸碌的干部基本调整到一般岗位,不再任重要部门的主要领导。
  最近,市级领导层也略有变化,按照上级要求,落实了上级关于公安局长兼市政府副市长的要求,廖广德晋为副市级。不过,江中蛟龙觉得这还不够,越是深化改革开放,越要强化社会安全稳定工作,应该给予公安局长以更为强硬的话语权,确保公安工作不受地方和行政干扰,所以,他考虑在适当的时候,把公安局长纳入市委常委序列,这也符合上级精神。另外,安排郭家栋做市长助理,准备接任调走的张瑞冬继任常务副市长。
  现在他在考虑,今年组织部长曹斯德即将到站,接替他的人目前自己还没有发现。如果自己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很可能由省里统一调剂。好在自己是省委常委,省里一般情况下不会过多干涉莲城的事,耿中华曾就此事征询过他的意见,他如实回答说目前还没有很明确的人选,需要再观察观察。
  所以,从整体看,市委班子也是比较理顺的,没有杂音,能够做到团结一心,共谋发展。
  国正明前不久曾建议把蔡芳调到市妇联任妇联主任,江中蛟没有同意。他觉得目前自己任市委书记,妻子做妇联主任,有些过于张扬,与工作不利。他倒觉得蔡芳的性情倒更适合做组织工作,表面性情温和但骨子里原则性强,严谨认真,一丝不苟。他想,有些事情还需要在自己离开莲城之后才好办。
  他又想到了沙默。昨天,省委组织部来人谈及这件事,说几天内就可以下调令了。沙默一走,教委主任人选又是一个问题。想了想,便抄起电话。
  “手头工作怎么样?”他问。
  “领导好,几项主要工作基本圆满完成,正在扫尾,还算顺利,正想过去和您汇报呢!”沙默说。
  “哦,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你走后,谁来担任这个教委主任更合适?”
  “泠水秋!”沙默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想起来了,你好像提到过,就是那个女教委副主任,好像还是谁的妻子……”江中蛟思索着说。
  “是她,领导好记性,她丈夫就是邱岩田!”沙默委婉提醒。
  “对对对,呵呵,你看,现在官场女人太多了,又都大多是哪个官员的妻子,搞得人有些眩晕啊,看来,这女人确实能顶半边天啊!是吧?哈哈哈……”江中蛟笑起来。
  “好像是吧……”沙默不知江中蛟何意,也不好表态,便随声附和。
  “这也是好现象嘛,两个人在事业上互相监督,携手共进,倒不失为一种同志加亲情的关系,于事业不无裨益,我们不提倡举案齐眉之类的老东西,但在事业上同心同德还是要讲的!”
  “是的,领导和蔡局长就是这方面的典范,值得我们学习!”沙默真诚地说。
  “这是奉承话,不过,你不是那种奉承的人,由你说出来,我还是愿意接受的,虽然这有些不谦虚的意味。”
  “领导知我,我还真就不太会说也不太愿意说些阿谀奉承之言,有点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个不会说逢迎话的人,所以,也常常挨打的。”
  “哈哈哈……真有点像,不过,那个人确实不会说话,耿直嘛,是好事,但也需要考虑环境氛围的,你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所以,可能让人愠怒,还不至于达到挨打的境地嘛!”
  鲁迅在《立论》的散文中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大户人家办孩子满月酒时,许多人前来祝贺,说了许多吉祥富贵的奉承话,唯独一个实话实说的人说,这孩子将来要死的。主人客人一起大怒,把这个人痛打一顿。
  “不过啊,听说你倒是因为处理一个校长,把几位市领导都得罪了,这事有吧?”江中蛟龙问。
  “领导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莲城干部大事小情都瞒不过您,这事属实,所以说,我是准备挨打的!”
  “唔,这就对了,做官要时刻准备挨打,不是因为错了而挨打,而是因为做对了,这也是一种考验和磨砺嘛,某种意义上说,当官就意味着得罪人,这就是担当精神的一个侧面,不敢负责,不敢得罪人,你还当这个官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有时在不损害原则的基础上,也需要兼顾各种工作关系,工作嘛,需要协调的,适当做出一些理性的让步,也是基于工作需要,水至清则无鱼嘛……”
  “领导所言极是,我有时执拗,意气用事,往往会忽略大局,这说明在境界上还是不够的,领导批评我接受!”
  沙默听出江中蛟话里有话,不是齐天扬的老岳父,就是郑恺对领导说了什么。估计前者的可能性更大,郑恺未必有胆量和江中蛟提及此事。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将来到省里工作,这种情况也不会少,你需要经验,官场讲资历,也讲阅历,这两个‘历’都很重要,缺一不可的!”江中蛟语重心长。
  “谢谢领导抛砖引玉,指点迷津,每次与您谈话,我都受益匪浅!”
  “好了,扯远了些,我也不抛转了,书归正传吧!”江中蛟话题一转,“我们接着说教委主任的事,那个泠水秋怎么样?”
  “哦,人很正直,处事果断,专业能力很强,在全省教育界也是知名的,堪称专家……只是……”沙默迟疑一下。
  “怎么?但说无妨!”江中蛟很感兴趣。
  “只是听说,龚德副市长好像并不很看好她,倒是有意推荐另一位副主任刘广斌,那个人嘛,口碑不太好,有些惟利是图……”
  “哦……这也正常嘛,龚副市长抓教育多年,难免有信得过的人,别说他,就是我这里也有几个人来谈过了,都对你那个位置感兴趣,谁来干是小事,但品行形象不佳那不行,用不好是我这个管干部书记的失职!我在常委会上说过,关于干部,谁都有责任推荐,可以举贤不避亲,但是我的底线是,人必须是好人,你看,我有资格这么说,不是因为我是市委书记,是省委常委,而是我推荐的人没有给我丢脸抹黑,你看你、廖广德、郭家栋,哪个不是响当当的,都是人中翘楚,把几个部门搞得有声有色,蓬勃发展,这就是我说话的资格!”
  江中蛟龙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愈高,话筒发出嗡嗡的回声,沙默略微把听筒移开一些。
  “这主要还是领导教育培养有方,他们两个没说的,只是我与领导的要求还差强人意,尚须努力!”
  沙默如此谦逊,一方面是此时必须谦虚,另一方面也有些心虚。他想,既然江中蛟如此消息灵通,明察秋毫,那么,很可能也会听到关于自己和欧阳若岫之间的暧昧传闻。但他多想了,江中蛟还真没听到过这类传闻。原因在于,即使人们有所猜疑,也仅仅是一种推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加以证明,无法证实或者证伪的事情也只限于一种传闻,甚至都构不成传闻,仅在一些人的心间萦绕而已。而且,进一步说,倘若真的有所传闻,对于这种没根没梢的绯闻,官场也是极为忌讳的,谁都讳莫如深,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至于吹到江中蛟的耳朵里。毕竟,这是个人隐私,揭人疮疤是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何况,彼此彼此,男人大凡是沉默的动物,愿意用行动去践行,却不肯言说。女人则不然,更勇于和擅长的是表述。这个话题,只有女人更感兴趣。
  “好,又跑题了,不过,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可忽略,你的意见值得重视,我会在常委会上介绍给常委的,毕竟你不但是前任,还是省教委领导嘛,在这个问题上是有话语权的!对了,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呢?”
  沙默沉吟片刻后说:“有!就是横山区分管教育的副区长侯萍!”
  “哦,这个人我有些印象的,不过,她好像是统战干部吧,这样,我了解一下再说……你要走了,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彦子在师院怎么样?蔡芳最欣赏她,说她朴实纯真,没一点社会的世故圆滑,我赞成她这个观点,恰如其分,难得啊!”
  “谢领导关心和夸奖,挺好的,我目前也没有什么要求,随调随走!”
  “好吧,我这边还有个会,就不多说了,对了,走之前去看望一下汪市长,他对你还是蛮欣赏的……”江中蛟最后叮嘱一句。
  “谢谢领导,我明白!”
  沙默充满感激地放下话筒,江中蛟最后那句话无疑是在提醒他,和汪清波搞好关系,汪清波曾任省委副秘书长,在省里人头熟稔,对于他在省里立足会有很大的帮助。
  放下电话,沙默立刻带新任组织部长去了二高职,召集学校班子成员开会,由组织部长宣布教委处理决定,之后他做了简单的讲话。
  他本可以不来,但考虑到这次重大调整,对于未来二高职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再加上既然用了麻景山,就要给他立立威信,这才出面。在会上他重点强调班子团结问题,严肃指出,如果再出现党政或者正副职之间不团结、相互掣肘的现象,一律调离且降级使用。这无疑极大维护了麻景山的地位,让他心无旁骛把全部精力集中在学校发展上。齐天扬也沮丧地坐在会议室里,脸色晦暗,萎靡不振。他本不想参加这次尴尬的会议,但沙默让组织部长告诉他必须参加,这是一种态度。所以他只好捏着鼻子走进会议室,有种被人按着脖子的难受滋味。在沙默看来,你在哪里张狂,就让你在哪里受辱,这就是张狂的代价之一,也是顺应民意的一种公平正义。
  对于齐天扬的最后决定是给予行政警告处分,调离二高职,暂时挂在教委职教处做调研员,协助处长工作,处理决定通报全市教育系统。对于这个决定,干部群众普遍满意,龚德也表示赞许。连那些帮忙说项的中间人,也都觉得可以接受,毕竟,闲置意味着还有使用的可能。虽然齐天扬心里嚼穿龈血,也只能饮恨接受。
  散会后,他又到麻景山办公室坐了片刻。这自然也是一种暗示,让其他领导意识到尊重和服从新任校长的必要性。
  麻景山受宠若惊,笑盈盈说:“感谢老同学给我这个机会,实在是意外啊!”
  “注意,别得意忘形,这是历史给你的机会,没有齐天扬的放肆,这个校长还真未必是你呢!以后你就放手干正事吧,转移视线,把学校搞上去,摘掉落后帽子,我清楚,你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明白,我会努力的!”麻景山忙不迭地点头,之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去省里,我安排一下找几个同学给你送行!”
  “算啦,最近,我这天天都是送行酒,都是老同学,心意我领,还是免了吧!”最近送行酒颇多,让他有些心力交瘁,甚至反感,今天晚上就有两拨推不掉的。沙默无奈地摆摆手说。
  出了二高职校门口,准备驱车返回教委,他对送行的齐天扬说:“老齐,你也回教委吗?”
  齐天扬说:“是的,我先去职教处报到,明天过来办理交接手续!”
  “那好,和我一起走吧!”沙默面带微笑毫无芥蒂地说。
  “这……”齐天扬愕然,有些不知所措,本想推辞,但见沙默颇为宽容,又有其他班子成员在场,觉得多少挽回些面子,便忐忑上了车。
  在送行人诧异的目光中,奥迪轿车驶离学校。
  途中沙默说:“老齐啊,你这个事情出的不是时候,你这可是蝉不知雪啊,我们正要调整干部,你就来这么一出,给我们出难题嘛,让我情何以堪,不过,你也算是教育界老同志,又那么多人替你说话,我们也只能抬抬手了,你也别有什么想法,不要钻牛角尖,人都会犯错误的,在教委待一段静静心,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哦,沙主任,我……我……是有毛病,谢谢你的宽容!”齐天扬虽然刚才心中忿忿,但沙默一番话也算推心置腹,让他顿觉羞惭,敌视心理陡然削减许多。
  回到自己办公室,沙默点燃一支香烟,在烟雾袅袅中闭目思考。
  想想自己手头的工作,已然都逐步落实,可谓尘埃落定。在莲城教委这段短暂的任职,基本可以说是完美谢幕。回想起这段历程,觉得获益颇丰,尤其是在独立决策处理工作和官场周旋方面,有了一种难得的阅历,积累了可贵的经验教训。由此也感觉到,官场尽管潜流暗涌,惊险不断,但并非水深莫测,难以应付。关键在于你是不是一条生存能力超强的鱼,能够在波涛之下、漩涡之中顺势而为。对于一条深海的鱼来说,惊涛骇浪和幽暗深邃都不啻一处美丽的风景,它怡然自得,乐在其中。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就是那条悠哉乐哉的鱼,他也不愿意做这样一条鱼,他更喜欢如一叶小舟泊在明丽如镜的湖面上,在微风吹拂中随涟漪微微荡漾,那是一种自由自在、心无旁骛的漂移,可谓怡然自我,物我两忘,天人合一。
  所以,他对官场从内心深处有一种抵触和排斥,这也构成一种矛盾。他敬佩孔子,周身洋溢着一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男人气概,那种格物致知,天下为怀的博大胸襟,常令他精神为之抖擞,豪气顿生。同时,他也歆慕老庄,情系山水,幽思深远,始终以一种睿智而恬淡的目光注视这个世界,让人生的灰尘和疲惫消失殆尽,处于一种自在的逍遥或者休憩之中,那是多么温煦和善良的惬意呦。
  四十不惑。他清楚,这就是他人生的纠结。渴望无为,却又有所作为。想要逍遥,展开翅膀却没有飞向静谧的苍穹,而是降落在繁乱的庙堂之上。但他没有选择。一个人踏入仕途,也就意味着身不由己。
  冬日阳光充足,中午的太阳把大把阳光撇进办公室,尽管闭着眼睛,沙默还是觉得有些刺目,仿佛要掀开他的眼皮。他起身踱到窗前,把米色百叶窗帘拉严一些。
  现在,只有一件事还没有具体落实,让他多少有些烦心。欧阳若岫最后的落脚点还没有确定。按理说,留在公用事业局也很不错,虽然职位安排上略微有些不太理顺,但这种情况也只是暂时的,一段时间内肯定会解决。只是,邱岩田调到路东区任区委书记,这对欧阳若岫来说就不太妙,邱岩田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会对欧阳若岫负责,他的离开不仅让欧阳若岫又忧郁起来,也令沙默不免担忧。他不能保证栾局长会如邱岩田一样保护欧阳若岫,甚至认为这根本不可能,等于缘木求鱼。毕竟,自己和栾局长的交情浅淡,没有理由要求他对此事尽心尽力。那么,要想让欧阳若岫稳定无虞,只能换个地方,找一个知根知底,相互信任又有足够能力罩着欧阳若岫的人。对此,杀默颇费脑筋。
  本来,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但把欧阳若岫调入教委,无疑很危险,至少柳淑彦不仅会更加猜疑,而且也肯定会不悦。他可不想走这条险路。其次便是让欧阳若修去市公安局工作。应该说,廖广德是除了自己之外最合适的人选。若在以前,这件事多少有些难度,凡是调入公安系统工作的,都必须经过主管副市长同意。现在,廖广德兼副市长就少了这道程序,只要廖广德同意,就不成问题。可是,郭家栋的妻子刚刚通过廖广德调入市公安局任出入境管理处副处长,他就不好再张口,给廖广德出难题了。于是,他退而其次,把目光转移到郭家栋身上。觉得他也很合适。而且虽然调进财政局工作,也要经过主管副市长点头。庆幸的是,郭家栋兼市长助理,同样对人员调入有一票决定权。只是,财政局专业性相对较强,欧阳若岫对其毫无基础,安排上似乎会有难度。
  原来沙默还不甚焦急,想慎重看看再说,或许还有其他更合适的地方。现在看来,调任在即,刻不容缓。其实,这个问题也完全可以在他调走之后再解决,而且似乎更委婉和隐秘。但他不愿看到欧阳若岫那种忧郁的眼神,那种眼神常常唤起他的责任感。
  沉思良久,他掐灭烟蒂,起身给郭家栋挂了电话,问郭家栋现在政府还是局里,郭家栋和廖广德一样,政府局里两头跑,两边都有办公室。郭家栋说在局里。他说你等我,我马上过去一趟。挂断电话便让司机送自己去财政局。
  财政局局长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端,每日来找局长要钱的络绎不绝,所以设在相对僻静之处,而局办公室则在走廊临楼梯一侧,大凡来找局长的,办公室人员都要挡驾,保证局长工作期间不被闲杂人员打扰。沙默刚一踏进走廊,就被办公室里走出的一个年轻女同志礼貌拦住,问他找谁。沙默心里有事,也没看她兀自前行,女人便紧走几步赶到他身边继续追问。沙默这才边走边说,找你们郭局长,那女人便说郭局长不在,您请回吧。沙默停住脚步,上下打量那个女人一番,然后笑了说,我和他约好了。女人还是不放心,抢在他进门之前敲了敲房间门,然后进去汇报几句。沙默可没耐心等她传话,也随着进了局长办公室。
  正在谈话的郭家栋抬头一看,便笑着起身和沙默握手说:“沙主任先坐,我马上就完,”又对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人说,“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找你!”
  很负责任的女人,是办公室工作人员,见局长很少有地起身握手,便知来人非同一般,没再说什么,倒是马上沏上茶水,恭敬地放在沙默面前的茶几上,沙默再次看她,女人倒略微有些羞赧,朝沙默微微点头,似乎是表达一种歉意。她那得体的姿态,很有些像欧阳若岫,给人一种适宜的好感。
  “看来。老弟是真的要走了,不然怎么会有时间来我这里坐坐!”只剩两个人时,郭家栋离开豪华的老板椅,坐到沙默斜对面的双人沙发上。
  “唉,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向老兄求助来了……不过,你这里搞得蛮戒备的,和省里领导的规模不相上下啊!”沙默啜口茶说。
  “嗳,老弟,这话可别乱说,我可承受不起,怎么也叫财政局的,搞得太寒酸和随便了,还是有损形象的嘛!毕竟是要害部门,你得理解!”郭家栋一边说一边递给沙默一支烟。
  沙默倒是从包里摸出一盒熊猫烟来,递给郭家栋一支。郭家栋接过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说:“行啊,我这财政局长还没揣一盒熊猫呢,看看,省领导这层次就是不一样嘛!”
  两人点燃后,同时都吸了一口,郭家栋说:“是好东西!”
  沙默把多半盒烟朝他面前一推,说:“喜欢就拿去抽!”
  “别,我可不能夺人之爱,这烟好像我们在领导家里吸过……”郭家栋回忆道。
  “是的,我这也是省里一位朋友送了一盒,这不是来见你嘛,就随手揣来了,平素就丢在抽屉里,要好朋友来就给一支品尝一下!”沙默解释说。一是说明香烟的来历,但他不能直说是耿中华给的,那很有炫鬻攀附的嫌疑,二是说明香烟的数量,仅此一盒,并非涉嫌贿赂。沙默觉得,即使是好朋友,消除疑窦也是必要的。
  “来找我不是就为了让我吸支烟吧?说吧,什么事?”郭家栋问。
  “我这里有个人,你帮忙安排一下!”沙默也没绕弯子,直接进入主题。
  郭家栋沉吟片刻:“男的女的?”
  “异性!”
  对于沙默别出心裁的回答,郭家栋微微一笑,又问:“什么级别?”
  “副县级!”
  “哦,怎么个情况呢?”
  沙默便简要把欧阳若岫的情况介绍一下。郭家栋认真听着,之后问:“这条件不错啊,怎么看好了财政局……”他没有想好该回绝还是应允,所以略微兜个圈子。
  财政局毕竟是重要权力部门,想要调入财政局,可谓难上加难,而且十分敏感。所以,他历来本着能推就推的原则,即使是好朋友,也不会轻易答应。现在自己说了算,他更加审慎,唯恐在这方面被人说三道四。他手里现在还有两个市领导出面说过话的人没有调入呢。
  “能给老兄交个实底嘛,这人是你什么关系?”他想,如果是一般关系,就劝沙默别管了。
  “怎么说呢,一个远房亲属,但走得很近……我明白你的意思,一般关系我哪里特意会跑过来找你,在我这里就把她打发走了,没办法,不能推的!”沙默一半真一半假说,但态度坚决。
  “哦……”郭家栋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一圈,然后又坐下,注视着沙默格外严肃地说,“我们是好哥们,这又是你第一次找我,你考虑好,觉得值得办我就办,倘若并非非办不可,最好还是……这个你来定!”
  “家栋老兄啊,你的难处我焉能不知,倘若这是半年前,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这个难度我是清楚的,可是,有些事情不好细说,这个欧阳若岫你还是安排了吧,算我欠你个大人情!”
  “那好,你是有分寸的人,我办!”郭家栋一拍沙发扶手说,“她有什么打算?”
  “她不是财会专业人员,太专业的估计干不来,另外。局里也太扎眼,最好是你下属单位,做个管党务之类的副职就可以了,一个女同志,要求不高!”沙默说。
  “好吧,我研究研究下面的情况!”
  离开时,郭家栋把沙默送到楼梯口,在走廊里又碰见那个女人姿态优美地站在走廊边,朝沙默微微一笑,沙默也礼貌地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他欣赏这种女人。
  晚上,临下班前他接到郭家栋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财政局下面有一个住房资金管理中心,前不久改为正县级单位,准备安排欧阳若岫做党组成员、副主任,主抓党群等工作。问沙默怎么样,沙默说太好了,老兄真是爽快之人,改日我请你喝酒。郭家栋说,这个酒你还真要请我,也就是你,换别人,这事没戏!明天让她过来找我,我先谈谈,了解一下,然后迅速办理手续。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要在走之前解决这个问题,对吧!沙默说,你行,知我呀。郭家栋笑了说,我知道的还多着呢。说完,就挂了电话。
  沙默捏着话筒,一阵郁闷。看来郭家栋似乎也怀疑自己与欧阳若岫的关系,他大概听说了什么。没劲,这些人怎么了,都对这种事情那么敏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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