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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帝都隐患 (2)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3-13 13:20:12      字数:5299

  扮作下人的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少郡盯着高垣道:“先生认识这两人吗,没有他们,你还会这样说吗,实不相瞒,他们是我派来的。我对先生早有怀疑,先生的一举一动可不像帅府客人的身份。如今辽南战事正酣,你以领兵元帅朋友的身份,在其府中行动诡异,能不让本官怀疑吗?”
  高垣淡然的神情有所改变,说道:“大人不必怀疑。我虽对朝廷不满,可也能分清敌友,高丽占的是我们的土地,掠夺的是我们的百姓,我怎会做出龌龊之事。何况君子行事光明磊落,即便让大人怀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高垣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小人。”
  少郡也道:“先生也敢自称是君子?你为了进帅府,设计接近赤虞元帅,得到他的敬慕,又利用他的仁义厚道,作腥作态使他几次登门,接你进府。又仗着他对你学识的欣赏,取得他的信任,这样也算是君子之道?若元帅知道了,还会把你看作君子吗。”
  高垣脸色一变,看的出内心矛盾重重,他沉吟片刻,终于说道:“大人,我不在乎我的命,我的行为也逃不过大人的眼睛,但我以高家祖宗几代的名誉起誓,我与元帅相交,除我的苦衷外,确实欣赏元帅的忠义仁厚。我也曾交友无数,是赤元帅的人品见地让我佩服,大人就是与元帅挑明此事,我也无怨无悔,对元帅我是诚心相交的。”
  少郡知道,凭高垣的孤傲性格,此话也可信。她默默扫视屋里,走到那架琴旁。墨色的琴身,看尺寸外形是唐代的宫琴,她轻轻用指一挑,琴音柔润,余音缭绕。又俯身细看,琴尾处刻着字迹,隐约可见,是一个叫静山的人留的题款。少郡此时心却不在琴上,只是借此缓和高垣的情绪。
  “先生昨夜可在枯井中寻到你要找的东西吗?”少郡突然发问。
  声音不大却惊了高垣一下,他一时难掩失措,镇静了一下,似是下了决心,说道:“我潦倒一世,满腔抱负,是天不容我,如今死不足惜,唯一想做的就是挽回我曾经的罪孽,现在我说出来,一切就凭大人发落。”
  那还是在十三年前的成宗年间,京都有一位叫郑起汉的人,字静山,生的魁梧俊朗,文武兼备,从小天赋聪明,琴棋书画无师自通,在朝中袭兵部侍郎一职。父亲郑久曾是反抗金朝的义军领袖,一直在关外的高山密林中与金朝的军队周旋,是位抗金的英雄。蒙人入侵后,郑久不禁哀叹自己已无回天之力,愧对大宋的祖先。
  南宋皇帝联蒙抗金,蒙古军队的铁蹄踏遍中原,郑久起兵响应,权且加入了驱除金兵的这场战争。他作战勇猛,屡获战功,后来被已建都燕京的蒙古大汗忽必烈视为功臣,加官进爵尽享富贵。他戎马半生无暇家室,休战后,才娶了齐氏为妻,又添了两个女儿。但他始终认为是自己背叛祖先,认贼作父,是大宋的罪人,一直存有退隐之心。所幸南宋的江山因蒙古人的内讧,暂时保住了,在他心里还算是种安慰。
  元朝建立,忽必烈进攻南宋,开始了统一南北的战争。郑久一生目睹了灭金时中原百姓被杀戮的惨状,经历了蒙古汗位争夺的战乱连连民不聊生。如今宋室江山危在旦夕能不痛心,只因自己年老,又有妻儿老小在京,空有当年的雄心却只能苟且。当夫人生下长子时,就取了起汉这个名字,寓意后代能光复汉人的江山。
  元朝的军队挥师直下,被奸臣断送的南宋许多将领倒戈。一道圣旨,当年灭金享有盛名的郑久,被迫出征。曾发誓不与宋军为敌的郑久,怎愿把矛头指向汉人的军队,抗旨又会给家眷带来无妄之灾。无奈,他留书一封,言明他若战死,家人才能拆开,就作为遗书让后代铭记。
  出征后的第一仗,郑久与宋军交锋时马失前蹄,死于乱军之中。拆开遗书,家人才知道他出征时即抱了必死之心,终于实现了不对宋兵交战的诺言。父亲信中训教子女,为了保全家族,可以出仕元朝,但要护国爱民,不要忘了自己是汉族的血统。若有朝一日能恢复汉人的江山,了却心愿,他在九泉下就能瞑目了。
  元皇惋惜这位勇将出师不利早早殉国,对他的后代格外加恩。起汉成年后承袭了父亲的官爵,那时南宋已灭,元朝统一。他最初时也参加过几次征讨和南疆的平叛,年纪轻轻便有了功勋。加官进爵,赐予府邸,与他的弟弟和两位姐夫都在朝中任职,可说是一门的家族荣耀。但他的心里始终未忘父亲的遗训,况元廷对汉人的种种排挤和不信任,加上蒙古贵戚每每欺压汉族百姓,让许多汉族平民都归咎于亡国之故。起汉虽居官位,却心系父亲的复国宏愿,就在此时他结识了高垣。
  当时的高垣满腹才情一腔抱负,结识了不少民间的抗元隐士,与郑起汉一拍即和。起汉和弟弟、姐夫也已达成共识,秘密联络了外地的不少组织等待时机,准备里应外合。并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储备了不少兵器、火药,并偷运出京。本是周密严谨的计划,却因帮派内的意见不合造成了行动的混乱。一部分过激的人,利用手中的兵器、火药,在多地搞暴乱,袭击蒙古贵族的领地,逞一时之快。不少无辜百姓死于械斗、爆炸中,这种结果,让高垣、起汉等人忧心重重,此时才知自己的行动是多么的鲁莽。
  朝廷派了大批的军队在各地追剿,最后起汉兄弟两人和两个姐夫与兵部、工部以及下面枪械局的不少汉官,悉数被抓。近千人遭到斩立决,从几岁的孩童,到白发的老人,女眷家奴无一幸免。
  一连几日,刑场四周在光天化日下仍能感受到空气的阴森恐怖。
  郑起汉,这个从小就勤勉好学为官清正的儒学汉官,也曾经为元朝浴血征战。可为了民族的光复大业抛却了荣华富贵,却因对人心不一的浅识,落了个壮志未酬,反被灭门的下场。定罪时,他对自己的所为供认不讳,痛心哀叹:“所做所为我不后悔,唯有痛心这复国大业葬在无知莽人手中,是天不助我,天不助汉。今日死不足惜,连累族家满门,既负父亲遗愿,又愧对至亲,还有何颜面见祖先于地下。”
  在这次洗劫中高垣幸免于难,可心中的痛苦比死还难受,他认定是自己害了郑家满门。他曾在城外运河边躺了五天四夜,不吃不喝,以死殉友。不想天不绝他,被一老妇当做流浪之人救了他,此后他在将近半年的时间不与任何人说话,常常独自发呆。那时父母双双离世,姐妹也弃他而去。最后他卖了家产,流浪在民间,成了世人眼里半疯半癫的人。没人走进他的内心去窥探他的心理。一世的蹉跎,愤世嫉俗的清高,还有那唯一的心愿未了,勉强撑着他支离破碎的身心,独活于世。
  少郡耐心听完高垣的陈述,心中说不出的感叹惋惜,世代风云淹没了多少热血之人。古来帝王将相改朝换代,一代崛起,一代沦落,对生命的轻薄炎凉,让人心寒。她感喟颇多,说道:“先生说的,本官年少时就曾听闻,京城这件谋逆大案牵涉之广,遍及两省,不想这事的来龙去脉竟与先生有关。过去十几年了,旧案重提,反觉这郑起汉确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民族英雄,只是不逢世事,白白毁了一家老小,竟绝了郑氏一门的血脉,可惜了。”
  高垣眼神复杂地看着少郡,略一思索,果断屈身下跪,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人是准的,大人不但敏锐,还是位胸怀百姓的正直官员。我一生不跪朝廷,不跪官员,可今天我给您跪拜,是有一事相求,望大人成全。”
  少郡见他这样忙起身相扶,说道:“先生不用这样,起来说吧。”
  高垣并不起身,继续说道:“其实,当年郑家还逃出了一线血脉。抓捕时,郑家的大小姐正带着三岁的弟弟在郊外射猎玩耍,获知巨变,她处变不惊,让一位老家人带着弟弟逃出生天。自己则领着丫鬟回府赴难,遮掩官兵的耳目,这是郑家四门唯一存活的后代了。”
  少郡甚感惊讶:“就说这个孩子还活在世上,如今他栖身在哪儿?”
  高垣把头一磕到地,说道:“我自知有罪不敢苟活,可郑家大人之罪,不该祸及妻儿。今日说出隐情,希望大人能念在郑家一族不是为一己私利被诛的份上,给这孩子一条生路,让他为郑家开枝散叶,承续香火。”
  少郡道:“此案已结,对一个当年的三岁孩童,本官也有恻隐之心,不会加害的,这人在哪里?”
  “他就是大人以前收在府里,如今随军的萧小,自逃出后,在贫困中长大,受尽了世人的欺辱。老家人去世后,他在街上流浪了几年,幸亏有大人收留,又推荐给元帅做了徒弟,这才有了栖身之地。”
  这番话更让少郡吃惊,问道:“你即知他的下落,怎不相认?让他蒙在鼓里受此苦楚。”高垣道:“大人聪慧,怎会一时糊涂,这个案子只要元廷不倒,便永无翻身之日。怎能让他知道真相自陷苦恼,甚至因此送命。我变卖的家产也是偷偷接济他,至今他不知我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且永远不想让他知道,就让他轻轻松松活下去吧,大人也应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少郡道:“嗯,你这样做也是对的,我会照看他,这孩子单纯,就让他心无负担地长大吧。”说完,她搀起高垣道,“你所说这些只是一部分,至于你在帅府所做,究竟是为何?”
  高垣说出了一桩心事轻松不少,如今他已不想做任何隐瞒,便道:“自从在各地出事后,为避免更多的无辜百姓伤亡,我们不再给那些隐秘的义军提供武器、火药。那时,静山恐是猜到即将来临的大祸,他先销毁了许多对外联络的证据,将剩余的器械火药做了藏匿。这一切,都是瞒着我的,我知道他是在保护我,可也更加深了我的内疚。就在他想计划疏散族人时,大祸就降临在这座府邸,大人现在应明白了,这座府邸就是当年的郑府。出事后,这里一直被官府封着,我倒是盼着这里永远被封住,里面的那些秘密便不再见天日,可皇上赐给了新拜元帅,又大动土木,我隐隐感到了不安。”
  听到这儿,少郡问道:“你是怕里面藏匿的东西,是那批武器和火药吗?”
  “对,当时案子破的很快,最后只剩下这些私自藏匿的东西没被搜出,失窃的兵器火药不是小数,所以朝廷为此大为恼火,这也是大开杀戒的原因。我目睹了为此丧命的人不计其数,又有不少平民被暴乱牵连死于非命,我的手上沾满了血迹,是我做了孽。大人,我一直以民族大义为傲,也不认为这是大逆不道。蒙古人占我中原,杀了不止百万计我们的同胞,他们的罪孽更深,复国,一直是我们的心愿。可不知为何,当真正的杀戮来临时我竟然怕了,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些不该死的人。现在,我就是不想让这些害人的东西再次落到那些人手里,伤害更多的人。也不想让官府再次翻起旧案牵涉无辜,我想按自己的方式销毁它们,以了心愿。”
  少郡看着高垣,以这人的性格,说的话也应可信,那后来的绑架事件也应与此事有关了,她问道:“昨日绑架之事,恐怕就是你说的那些人吧,先生若是明智,就该说出这一切真相。”
  高垣沉默了,岂知昨天,从他进了帅府就被人盯上了。他猜到是些什么人,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在他前几日被两人劫持到一座隐秘的小屋时,就彻底明白了。
  当时有一个着青衣一身贵气的人,不露杀意却气势逼人,摆弄着手里的马鞭,嘴角微翘,似笑非笑说道:“高先生别来无恙,就知先生是绝顶聪明,能从当年的大案中全身而退,在下佩服。像先生这样的聪明人,为何一直隐于闹市,不愿与我们联手,可惜可惜。”
  这人的话正刺到高垣的痛处,他忍了几忍,平静道:“在下心如死水,只剩一副空空的躯壳,不堪重用,枉让爷白白惦记。我早说过,十几年我已不问世事,何苦让您为我屈尊在此,今日即已落入您手,我这条命也不值钱,听凭发落就是。”
  那人发出一阵笑声,一双妩媚的眼角却带着一丝讽刺的凉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听着,我尊重先生的选择,当年你也是位英雄,不管如今怎样,也曾做过许多抗元的努力。在下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那批东西交出来,我保你无恙。你也不用辩解,当年郑起汉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绝不会把它们运出城外,必在这府中,要不你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赢得赤虞的信任,接你进府。你的心思我清楚,给你五天的时间考虑,之后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高垣此时想起,那笑声,那语气,仍能感受到阵阵寒意。他思忖良久,见少郡一副耐心的神气,似乎在揣测自己的心思,便说道:“大人既已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无须隐瞒,只是这些人虽威胁与我,却也是为了复国大业。我不参与,却也不能对他们不义,大人不用费心思,我死也不会说的。”
  少郡此时既钦佩他的民族气节,又为他的迂腐之见生气,提醒他道:“先生有仁有义,可他们未必这样待你。过去有多少为复国捐生的英雄失败,多少人为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百姓一直处在这种动荡中。若现在的朝廷昏庸无道,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可如今时势已定,今上也做了不少努力,虽存在着不公,社会还算是安定,此时反叛,不是复国,竟是逆天的举动。何为国?百姓安居乐业的所在,就是国。东征将士浴血苦战,保的就是国,百姓在,国就在,谁要挑起战乱,我霍少郡第一个不答应。不瞒先生,不日即将举办的佛事已满城皆知,届时皇上亲临,若在此时举事,他们针对的不仅是皇上,还有数以万计的僧尼信徒、平民百姓。试问先生,你能无动于衷吗?”
  高垣无语,低了头,少郡缓和下自己的情绪,冷静问道:“这府里有多少这样的危险东西?”
  高垣答道:“兵器可装备两千人,火药也足以炸毁一个寺庙。”
  少郡深深出了口气,说道:“即便没有这些,他们也会有办法解决,可即使杀了这位皇帝,难道元朝就能无主吗?多少皇室宗亲在惦着这个位置,害的只能是平民百姓。如今若让先生配合我们,恐你一时也难以答应,我可以给你两日的时间做出抉择,如你答应配合,可以减少许多无辜人的伤亡,你也算是将功折罪。如不答应,这些人也终会被绳之以法,何去何从就看先生了。”
  说完,她吩咐金元回府。
  高垣突然说道:“大人说的不无道理,我可以考虑。还有一事相告,最近,半夜光顾帅府的不只那些人,像是有人也盯上元帅的府邸,不知他们是哪一路。”
  少郡一怔,随即回身,微微一笑道:“谢谢先生提醒,我会保证先生的安全,也希望先生深明大义,以大局为重,助本官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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