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为求贤才不避嫌疑

　　赵天智和肖京生各有各的心事，那一夜都未能睡着。
　　天终于被他俩给熬亮了。
　　第二天天刚亮，赵天智便跳到床下，进了洗刷间，随便洗漱了一下，将衣服穿整齐，出了门，敲了下隔壁宋成娃的门，喊了声：“成娃！”。
　　宋成娃还在睡觉，猛然听到门响，又听到“成娃”的喊声，急忙掀了被子，光着身子便窜到门前，将门拉开，对站在门口的赵天智说道：“赵场长，你咋这么早就起来了？我也正准备起呢！”
　　赵天智骂宋成娃道：“你这个狗日的!年纪轻轻的，啥都不会，就会个睡懒觉！宋成娃，我这会子找方书记有事，你赶紧起床，起来后把车开到基地办公楼下，说不定我们今天要早早走呢！”
　　宋成娃赶忙点着头道：“好好，赵场长，我这就起，起来后我就把车开到基地办公楼下去。”
　　赵天智“嗯”了一声，下楼走了。
　　宋成娃关了门，跑到对面窗户处，拉开窗帘，往外面看，天才刚亮，天上的颜色都还是暗蓝色的。宋成娃心里纳闷，心想，现在不算晚啊，赵场长咋就骂我了，说我别的不会，就会个睡懒觉？
　　宋成娃不敢儿戏了，刚忙穿衣服，洗涮，然后下了楼，把车开往基地办公楼下。
　　再说赵天智出了招待所门后，就来到了基地办公楼前，站立在老人家的汉白玉雕塑下，等候着方正格来上班。
　　赵天智刚等了一会儿，宋成娃就开着车来了。
　　宋成娃把车停下，下了车，来到赵天智跟前，对赵天智说道：“赵场长，我把车开过来了。”
　　赵天智看了眼宋成娃，说道：“好！你到车上坐着去，等着我，我们随时就走。”
　　宋成娃点了点头，坐车上去了。
　　赵天智就等候在基地办公楼前。
　　大约等了有半个多小时，陆续有人来上班了。
　　赵天智心想，方书记也该来上班了吧？
　　在赵天智心里想方书记也该上班了吧的这个时间，方正格正在从司令部宿舍往办公楼走着。
　　方正格快走到基地办公楼前时，就看见了赵天智的吉普车及汉白玉雕塑下来回踱步的赵天智。
　　方正格见状，心想，你瞧这个赵天智，真是个急性子人，昨天才答应他的事情，今天早早就等在楼前了，看来今天就得把派筑路队和挖掘机的事给他办了，要不然这个赵天智放不下心呀。你看看，大早上的，多睡上一会儿不行，早早地就等候在楼前了。
　　方正格一边想着，一边就来到了办公楼前。
　　赵天智也看到了远远走来的方正格，便赶忙迎了过去。
　　方正格和赵天智握了握手，问道：“小赵，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跑了一整天，估计你也累得够呛，怎么不多睡会？这一大早的，你是还有别的事吗？小赵，要没别的事，你先回招待所休息去，到十点多钟时再过来，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有啥变化的。”
　　赵天智闻言，笑着答道：“方书记，还真是有件别的事要再和您谈谈，所以，这一大早的，我就等候在这了，你让我回去休息，我咋能呆得住？要呆得住，就不这么早起来了。”
　　方正格闻言也笑笑，招呼着赵天智说：“那好，有别的事就走，咱们上办公室谈去。”
　　赵天智把方正格让到了前面，自己跟在方正格身后，来到了方正格的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方正格给赵天智倒了杯茶，就和赵天智坐在沙发上，说起话来。
　　方正格说：“小赵，我昨天答应你的事就不必再说了，今天我就和赵司令员通通气，最晚后天把筑路队和挖掘机给你派过去，这个你不必担心。你就说别的啥事吧。”
　　赵天智急忙答道：“不担心，不担心，方书记您答应了的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担心啥？我不担心！我今天主要是还有别的事情，想跟您方书记说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方正格转脸看着赵天智说道：“赵天智，你当过我的警卫连长，我们之间有过生死之交，若不是敌人炮弹下来时你扑到了我，我连命都早没了，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当说的？小赵，有啥话你只管说，只要不违反政策，我都会帮助你的。”
　　“方书记，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像吃蜜了一样甜。方书记，那我就说了？”
　　方正格笑着说：“你说！你说!”
　　于是，赵天智说道：“方书记，你在我们农垦没呆过，你不知道我们农垦的具体情况，特别是基层农场的具体情况。方书记，我给您实话实说，我们农场虽然也是个县团级单位，但各方面条件都特别落后，尤其是医疗卫生方面条件特别落后。”
　　方正格一边听着，一边点着说：“这个情况我大概了解一些，毕竟我们基地周边都是你们农垦系统的农场嘛。”
　　赵天智闻言感激地说：“谢谢方书记关心我们农垦的情况。方书记，前年，我刚到青州农场的时候，我们基层单位的一名干部突发脑溢血，送到场部医院来抢救。当时我就在场，我是眼看着那位干部没能抢救过来，死掉了，我当时特别伤心；后来，我了解了一下，像脑溢血那种病，只要救治得当，止了血，消了肿，可能会有些后遗症，但人不至于死掉。方书记，像脑溢血这么个情况人就死了，主要是因为我们缺乏高水平的大夫，缺乏必要的医疗设备，所以才没把人给救过来，为这事，我心里一直感到遗憾，觉得对不起死掉的那位干部；说实在话，对一个人来讲，生命是再大不过的事了。在上甘岭战场上，一颗炮弹把我的肠子都炸出来了，我没死；那个干部就是脑子里溢了些血，结果人死了，您说可惜不可惜？”
　　方正格点着头，嘴里说着：“可惜！可惜！”心里却在想，这个赵天智说这些话是啥意思？是让我再给他支援些医生和医疗设备？我们是部队，在人员方面都是有编制和定员的，怎么支援？不过医疗设备倒是可以支援一些，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把基地多余的设备周济一些给他们青州农场，这个也不算是啥大事情。
　　这样想着，方正格就对赵天智说道：“小赵，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赵天智接着说道：“方书记，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听你们说了肖京生的情况；关于肖京生这个事吧，我有点想法。”
　　“哦？”方正格看了下赵天智，来了兴趣，说道，“小赵，你有啥想法？你谈谈，我听听。”
　　赵天智看着方正格的脸，诚肯地说道：“方书记，你们是国防单位，肖京生脑子受了刺激，老想着往苏联跑，这真不是个事，万一跑出去了，泄了密了，影响重大，会给您惹许多麻烦。”
　　方正格闻言点头说道：“就是！这事是比较麻烦。”
　　赵天智接着说道：“像肖京生这个情况，你说他叛国吧，他没跑到边境上；你说他没有叛国吧，他老琢磨着往边境上跑，你还真拿他没办法。再说了，你们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判他的刑吧，人家没犯罪；退回国防科工委吧，也不合适，人才难得嘛！方书记您再想想，您把肖京生退回国防科工委，让国防科工委怎么办？国防科工委天天看守他一个神经病去？这不是把矛盾和麻烦推到上面去了嘛！国防科工委会怎么看待这个事情呢？我觉得不合适。”
　　方正格听了赵天智的话，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没有说话。
　　赵天智揣摩着方正格的心思，继续说道：“方书记，因为单位性质的原因，有许多事情，你们处理起来不方便，但我们处理起来方便啊！你们是国防单位，政策性强，凡事都中规中矩；我们是农垦企业，说白了就是个种地的单位嘛，把啥事情搞得过了点头，也不算个啥事。”
　　听着赵天智的话，方正格搞不明白赵天智说这些话是啥意思，关于修路和植树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他了，现在又扯起肖京生的话题，想干啥？难不成帮助我收拾肖京生呀？好像没这个必要。
　　因为搞不明白赵天智的意思，方正格就没有接腔，只是点着头，用心地听着赵天智的话。
　　赵天智接着说道：“方书记，在筑路和植树上，您帮了我们农场大忙啦，我从内心深处感激您老领导；所以，我也想给您老领导帮个忙，走个正规渠道，按干部调动，把肖京生给调到农垦去，将来就算肖京生出再大的问题，都与您老领导没关系了，一切责任由我赵天智来承担。”
　　至此，方正格总算明白赵天智的意思了。
　　这个赵天智，绕了这么大个圈，敢情就是为了要肖京生这个人嘛！
　　听了赵天智的话，方正格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因为肖京生的这个事处理起来的确是比较麻烦。
　　方正格心想，肖京生这个人，纯粹是个“苏修特嫌”嘛，而且神经还不太对劲，在基地担任着医生职务，却动不动就往苏联跑。
　　苏联是啥地方？是修正主义的地方嘛，把这么个危险分子放在基地，的确是个问题；然而，对肖京生这个人，留又留不成，推又推不走，就像是手里拿着个烫手山芋，真还是个麻烦事情。
　　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肖京生这件事呢，突然听到赵天智愿意要肖京生，这相当于忽然出来了个接手烫手山芋的人嘛，方正格咋能不高兴？所以，方正格听明白赵天智的意思后，就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那个兴奋劲自然是难以掩饰，就瞌睡的人遇到了枕头一样顺水推舟地就答应了赵天智的要求，还高姿态地说：“赵场长，你们农垦也是国家的一支重要力量，农垦有困难，我们基地当然要大力支持！这个肖大夫是北京派来的，是中国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医疗水平高，人才难得，说实话，我们也舍不得；也就是你赵场长张嘴了，我们舍不得也得舍得，要是别人的话，说啥我都不会答应的。好吧，既然赵场长你要要肖京生这个人，就给你了，也算是我们基地对你们农垦医疗事业的大力支持吧！另外，光有人没设施设备也不行，正好我们基地还有一部分多余的医疗设备，放着也是放着，我现在就拍个板，也支援给你们青州农场吧。”
　　方正格一高兴，对赵天智的称呼也升格了，不再是小赵、赵天智了，而是赵场长了。
　　赵天智当然知道方正格的真实想法，心想，这下您老领导高兴了吧？其实，老领导您哪里知道，我赵天智比您还高兴呢！我是没小心跌倒了却捡了个金疙瘩啊！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啥叫个“苏修特嫌”？赵天智才不管这些，赵天智只知道农场需要像肖京生这样高水平的大夫，如果不是因为这么个情况，我们一个小小的农场，上哪里去找肖京生这样的人才？人家愿意到我们那个二不跨五的单位去？现在，不但人要上了，还顺手牵羊地搞来了一些医疗设备，这么好的事哪里找去？
　　在赵天智眼里，这是占大便宜了；所以，赵天智生怕方正格临时变卦，就催着要见肖京生，要赶紧带上肖京生回农场去。
　　其实，此刻的方正格也怕赵天智变卦，别说到最后，他临时变卦，又不要肖京生了，把那么个神经病，放我这干啥？所以，方正格对赵天智说道：“赵场长，既然你们农垦急需医疗人才，那个肖大夫你就直接带走吧，调令随后就下。”
　　赵天智正是这么个意思，就顺嘴说道：“那太好了，还是方书记理解我们农垦。方书记，你打个电话，让基地保卫处把肖大夫放出来。”
　　“哦。”方正格这才想起肖京生正在被关禁闭呢!
　　方正格当场拨通了保卫处的电话，说道：“让余利勤接电话。”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正是余利勤，就赶忙答道：“方书记，是我，余利勤。”
　　方正格道：“是你正好。余处长，那个肖京生放出来了没有？”
　　余利勤答道：“还没有，方书记，那个肖京生这次做的太过分了，怎么着也得关他两三天吧。”
　　方正格道：“嗯，你立即到我这里来一趟。”
　　说毕，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就听见余利勤在办公室外喊：“报告！”
　　方正格道：“进来！”
　　余利勤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了。
　　方正格对进了办公室的余利勤说：“余处长，你现在就带着赵场长到禁闭室去，把肖京生交给赵场长，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余利勤疑惑地看了看方正格，方正格挥着手说：“执行命令！”
　　余利勤立正答道：“是！”
　　余利勤带着赵天智下了楼。
　　赵天智从正在车里等候着的宋成娃招了下手。
　　宋成娃立马打着了车，开了过来。
　　赵天智招呼着余利勤上了吉普车，一起来到了禁闭室外。
　　余利勤让值班的公安把肖京生放了出来。
　　走出禁闭室大门的肖京生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余利勤和赵天智。
　　余利勤对肖京生说道：“肖大夫，这是赵场长，你现在跟着赵场长走吧！”
　　肖京生也不知道赵天智是干啥的场长，或许是试验场的场长吧！反正，关禁闭前，肖京生见到赵天智了，是坐北京吉普车来基地的，可见也不是一般人物。
　　肖京生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天智见状，赶忙上前，紧紧握住肖京生的手，亲切地说道：“京生！啥话也别说，咱们走！以后你的家庭婚姻等问题，全包在我赵天智的身上了。”
　　肖京生感到赵天智特别的亲切，就像是自己的一个大哥哥，就啥话也没有说，跟着赵天智上了吉普车。
　　赵天智命令宋成娃说：“成娃！赶紧开车走，能开多快开多快！”
　　赵天智害怕八零八基地因为违反政策等原因，临时变卦。
　　宋成娃看到赵天智焦急的样子，一起步就抢到了高档位上，也不管路颠不颠了，脚底下使劲地踩着油门，开着吉普车，加速驰离了八零八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