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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袭泪(二)

作品名称:华央月流歌      作者:小小村落      发布时间:2020-03-05 09:15:01      字数:4215

  歌声似如流水潺潺,幽怨中透着一股哀伤。
  华央不由心生惆怅,暗自感叹了起来。
  “窗外的是何人?”里面的人幽幽问道,声音极其美妙,似如空谷之风。
  华央急忙道:“在下华央,初到不月宫,不识路途,竟然不知不觉误闯了此居;又听得姑娘歌声悲凉,不由感叹了起来,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里面的人轻轻拨动了一下琵琶,然后道:“原来是华央公子,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听说你游历诸国降妖除魔,最近又帮陛下再度封印了‘百灵兽’。宫中上下都对你赞美不已,今日风轻月明,如公子不嫌弃,可否进来喝杯水酒,同赏此间美景?”
  华央轻轻推开房门入内,只见屋内庭院开阔,翠竹为屏,梅枝为伴,又是一处风景。里面端坐着的女子貌美似如云雾,气质清雅似如丝竹。她十指纤纤,怀抱枣红色的琵琶,额间有一抹红色花钿,着白色的衣袍,香肩微露,半慵半懒,似如一朵暗夜中盛开的白色莲花。她一头浅粉色的长发斜插着一支金步摇,缓缓散落在美肩上,一双柔美的粉色眸子似如被粉色的花朵渲染过一般,唇脂柔美红艳,似如红梅点点,美得不可方物。
  华央不由倒吸一口气,暗自叹道:“世间还有如此这般如仙似幻的女子?!”
  华央急忙行礼,问道:“在下冒昧打扰,不知姑娘是何人?”
  那女子幽幽道:“我叫花袭泪,三年前被陛下看中选入宫中,却因为我乃不祥之身,所以被陛下幽禁在不月宫里。”华央惊愕。
  花袭泪浅浅一笑,又道:“我已在这幽竹居内待了三年,从无人来探望,所以才会冒昧邀请公子进屋。其实也是因为寂寞,想要找人说说话罢了!”
  “不过,你我夜会于此,只怕会遭来口舌,玷污了姑娘清白。”
  花袭泪笑道:“公子放心,幽竹居内并无宫娥伺候,因为我乃不祥之身,没有人想要靠近我,只怕陛下早已忘记世上还有我这个人……”
  华央不解:“究竟姑娘口中所说的不祥之身是指什么?”
  花袭泪看向华央道:“初见公子,袭泪冒昧了。其实也是听说公子灵力高强,想要请公子帮忙!”她说完已转身面向华央,缓缓褪下肩上的衣服。只听得衣裳窸窣作响,只见她那雪白纤美的背上居然有一朵红色的妖花。
  华央用阴阳眼一看,只见妖花之上还有金色的符咒,若隐若现,若非她打开了阴阳眼,根本就看不到。她不禁皱眉问道:“那妖花之上居然有一道符咒?”
  花袭泪系好衣裳,转身看向华央道:“是九歌大人的符咒,用来封印我身上这朵妖花的!这朵妖花跟随我出生,然后又伴随我不断长大,据九歌大人说此花容易招来妖邪,拥有妖花之人乃是不祥之身,这妖花是有生命的,会慢慢侵吞我的肉体,最后将我吞噬成为妖怪!所以宫中上下都当我是妖怪,陛下才会命九歌大人将我囚禁在不月宫内。公子,我并非妖怪,乃是活生生的人,只不过身上长了这朵妖花……难道如九歌大人断言,将来我会被它吞噬后变成妖怪吗?”
  华央皱眉道:“我曾经在一本手札中看过,因为妖邪妒忌世间上长得漂亮的美丽女子,会在她们出生的时候留下印记,印记会跟随她们长大,然后慢慢开始妖化,最终得到美丽女子的躯体,成为妖怪!看来你出生的时候被妖邪烙了印记!啊,如此美丽的女子却遭妖邪妒忌,真是可惜!”
  “生得美丽之人竟要遭妖邪妒忌,最终选为他们的躯体,我宁愿自己出生平凡些。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帮我?毕竟你是拥有冥灵力的大巫啊!”
  华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会回去查找巫书典籍,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目前九歌大人已经替你封印,妖花暂时不会再生长,你大可放心!”
  花袭泪幽幽一叹,然后看着窗外孤冷的月色。她从衣袍中伸出一只纤细柔美的手来,伸手盈盈握住一只琉璃盏,仰起白色的颈子,浅粉色的长发如丝绒般轻轻滑落肩头,顿时满屋飘起一股幽香。浓密的睫毛微颤,含泪吞下一盏酒来,深深叹道:“公子,你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苦苦在宫闱等候的日子,而我日后的每一天都要这般孤冷地渡过……难道我真要孤老于此吗?君王之爱雨露均沾,非我所爱,我多希望陛下能放我回去,可他宁愿将我幽禁在此也不愿放我走,他可真是个自私的男人!”
  华央缓缓叹道:“陛下就是陛下,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他宁愿毁灭,又如何会在乎你的感受呢?”
  “袭泪也知道,人生之事何尝能够事事如愿,但求不做这牢笼中的金丝雀,终有一天能在天地间遨游。”
  “望如姑娘所愿。夜已深沉,不便久留,我先告辞啦!”
  花袭泪起身送别华央,临了问道:“公子,你还会再来吗?”
  华央点头:“会的。”
  花袭泪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目送华央离去,心中暗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不嫌弃我是不祥之身。他的眼神温柔,能给人带来温暖,真是世间一位好公子啊!”
  推开摩洛殿殿门,华央突然看到一蓝衣男子闪身离开。她急忙追赶出去,此人却已消失,华央心中暗道:“此人身形很像镜司空,他深夜探访摩洛殿是为何事?不过镜司空受伤,此刻应该在药坊医治才对,莫非是自己眼花?”
  郊外,一处竹林,一间空置已久的庭院内,流水潺潺,水车转动。眉双搀扶着受伤的黄郎蹒跚入内,黄郎忍住伤痛,冲屋内高喊:“虺!快出来见我!”
  恶虺弑魂缓缓化成人形,头戴白色的面具,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使者,正是火狐风吟。
  恶虺弑魂冷笑着对黄郎道:“看来你失败了!”
  黄郎按住伤口,怒道:“你还不快帮我找到至阴之妖?四态不全,无法虚度幻化,我要成为‘噬尨’之躯!我要找月流歌报仇!”
  恶虺弑魂哈哈笑道:“看来你被月流歌伤得不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无法控制住体内的无尽之火,还反被无尽之火给灼伤。好好一个器皿,就这般破碎了,真是令人担忧啊!”
  “什么器皿?”
  恶虺弑魂突然幻化成黑色流水,他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成为‘血胎换骨’的器皿。可惜,你已经无法成为‘噬尨’之躯了,因为我才是‘噬尨’之躯!”他说完化作巨大的黑色流水瞬间吞没了黄郎。黄郎在黑色液体中挣扎,惊恐地嘶喊着,眉双急忙上前想要把他拉出来,岂料却被风吟袭击。风吟道:“我不会让你破坏主人的计划!”
  “眉双——快走!”
  黄郎用尽最后的魔力,将眉双送出竹林。与此同时,他也被恶虺弑魂所吞没。
  恶虺弑魂又化回了人形,脸上依旧戴着白色的面具,风吟叩拜于他,道:“主人,恭喜你的计划成功!”
  恶虺弑魂伸手抬起风吟的下巴,冷笑着道:“还差至阴之妖,到时我便拥有‘噬尨’之躯,那天下间再无人是我对手。人、魔、妖三界都受我控制,哈哈哈!”
  风吟道:“风吟会助主人达成心愿的!”
  恶虺弑魂先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嘴角勾勒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对她道:“风吟,去唤醒他吧!是时候啦!”
  夜色浓稠,梦魇纠缠。
  
  “月流歌!”
  “啊!”
  华央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猛然想起黄郎曾在平央大殿叫自己月流歌,自己似乎梦见自己真的成为了月流歌依偎在千幽怀中。
  她用手摸着冰冷的脸,诧异地说道:“为何黄郎会叫我月流歌?为何我梦中一直梦见自己成为了月流歌?然而这似乎又不是梦,而是某种过去的记忆苏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亮之后,华央去药坊察看伤员情况,镜司空的眼睛被薄藤治疗之后已送回了南星斋,星颜在月待的照顾下已慢慢苏醒,其余受伤的巫师也已得到医治。
  华央心中暗想:“倘若镜司空一直留在药坊治疗,昨天见到的就不是他。”
  薄藤着一身浅粉色衣裙,缓缓向她走来,问道:“公子,听说你找我?”
  华央点头,然后道:“薄藤,你是巫医,不知道能不能医治被‘无伤箭’灼伤的妖兽?”
  薄藤先是惊愕,然后道:“公子为何要医治被‘无伤箭’灼伤的妖兽?”
  华央便将千幽为了帮助自己而灼伤的事告知了薄藤。薄藤缓缓点头,然后道:“‘无伤箭’乃是大巫凝聚高强灵力使出的箭,一旦妖兽被灼伤就再无治愈的可能。公子,此事恕薄藤爱莫能助……”
  华央失望地点了点头。
  薄藤看着满脸疲倦的华央,问道:“公子,为何一脸倦容,莫非是昨夜在摩洛殿睡得不好?”
  华央摇头道:“是我整夜做梦,又觉得那些梦境很是真实,似乎就是前世的记忆一般,不知道是怎么了?”
  薄藤道:“你催动强大的灵力封印‘百灵兽’,体内的巨大灵力开始慢慢复苏,从而牵引了你的前生梦境也不一定!”
  华央急忙摇头道:“不……不可能的……我想是我想错了,那只是在做梦吧!”
  她心中暗道:“一定只是我在做梦,我怎么可能会是月流歌呢?我之所以不断地梦见自己变成月流歌,莫非是自己对千幽产生了倾慕之情?”
  不知为何,华央觉得自己最近时常会想起千幽来,他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想念是种什么感觉,可是一旦他离开了就无时无刻不想起他,这种感觉真是奇妙,莫非就是千幽所说的无尽相思?自己……究竟是何时对他动情的呢?是见到他的初初,还是那情起不知何时的某刻?
  “对了薄藤,不知巫医当中是否有记载如何替人类驱除妖怪印记的?”
  “公子说的是花袭泪吧!恐怕暂无方法,之前九歌大人也为此事找过我,但我们翻遍巫医典籍都没有可以驱除的方法。”
  华央心中惆怅,一想到花袭泪将会被君王当成玩物,囚禁于宫中一辈子,不由得难免感到难过。心想日后学习巫术的时候或许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便又格外留意起来。
  如此这般华央在宫中学习巫术已有小半月,月待时时去找星颜,她不在身边陪伴难免寂寞,于是便时不时会抽空去找花袭泪聊天。一来宽慰她,二来说些各国游历见闻与她解闷。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这晚华央出宫回“禄安所”,居所内翠竹萧萧,园中花架上爬满了白色的紫藤花。千幽一袭白衣,萧萧肃肃,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上吹着骨埙,似乎心有所想。洁白的皓月映衬在他的身后,风吹过了他一头白发,宛若夜空中的流光迷茫。
  她不由痴迷起来,走过花架下的白色紫藤,似如穿过茫茫的时间海洋,她掏出自己的骨埙附和着他的埙声吹了起来。
  待二人一曲吹完,他的眼不由湿润起来。看她的时候眼眸中依稀有泪光,他轻声叹息,心中暗自道:“流歌,看着这院中的景物,我总会想到北越能占你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那么多年,想来都觉得羡慕!”
  她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仰头天真地问道:“为何你吹的骨埙总是比我的好听呢?”
  他微微一笑,飞身而下,似如白色羽毛轻落。
  “曲由心生,随心所欲,情淡如水,入海无迹,自然好听。”
  “你在宫中学习巫术,可有习惯?”
  她低头浅笑,拍扇道:“不月宫内藏书众多,这段时间西宫大人教了我不少东西!”
  她低头见他手上缠着的白色绷带,问道:“这些天你的伤势可有好些?”
  他点头,举手笑道:“鹤隐留下来的药还不错,我的伤势已渐渐好转!”
  她愧疚地道:“我来替你换药。”
  二人回到屋内,华央取来药水和新的绷带,然后小心翼翼地替他取下手上缠绕着的绷带,见他表面灼伤已慢慢恢复。替他更换药物的时候,对他道:“虽然薄滕巫医说被‘无伤箭’灼伤的妖兽,没有可以治疗的方法,不过为了能令你的右手功力复原,我在摩洛殿认真研读医书,想找到方法可以替你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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