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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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正在李文汉因为老婆不能给他生儿子而忧心忡忡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童颜鹤发、银髯飘然的游方道士，却对李文汉道出了一脉真经：“既不是你的种子不行，也不是女人的地儿不肥，而是你这房屋的地脉阴气太重，缺乏克阴的阳刚之气。阴盛阳衰，完全反了，怎么生得出儿子？任凭你怎么捣弄，也是生不出儿子的。”
　　李文汉说：“我这房屋可是生下过双胞胎儿子哩！怎么会缺乏阳刚之气呢？”
　　道士说：“那一定是五百年前的事情。”
　　李文汉说：“就是我这一代呀！我就是爹妈生下来的双胞胎呀！”
　　道士暗自阴笑：“你不就是你一个吗？怎么就成了双胞胎呢？”
　　李文汉说：“我还有个哥哥。”
　　道士问：“你哥哥呢？”
　　李文汉说：“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道士说：“这就对了，如果你的哥哥不走，当然阳刚旺盛。问题是，你的哥哥这一走，将阳刚之气全部带走了。阳刚之气一弱，阴气则重，这就是所谓的阴盛阳衰的道理。”
　　李文汉想想道士所说的话，觉得还真是有些道理。
　　于是，他问：“那该怎么办呢？”
　　道士说：“重建新居。”
　　李文汉又问：“那要建在哪里呢？”
　　道士说：“何为龙泉岭？”
　　李文汉说:“就是龙泉观下的一条山岭呀！”
　　道士用手一指：“你看，那条岭正接龙脉，名曰龙泉岭，可以说是整个康西县独一无二的龙脉宝地。你将房屋建在那条岭上，如果有高人替你打通龙脉，你不仅时来运转，日后即使是出不了皇帝，至少也要出一个将军、省长之类的人物。”
　　李文汉既神往，也惧怕。
　　
　　2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时下，正大力横扫牛鬼蛇神，他李文汉身为干部，岂能带头搞那封资修的一套？如果听取了道士的建议，将房屋建在所谓的龙脉宝地上，岂不是成了崇尚迷信？倘若传了出去，别说是进步，现有的位置恐怕也保不住了。
　　道士看穿了李文汉的心理忧患，极力劝他放心：“你这鬼不生蛋的山眼里，他老人家的机关枪扫射不到，扫帚也捞不着；而且我们有神灵护体，就算是扫得到、捞得着，我们也会安然无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用担心，你就把心啊，放到你的肚子里头吧！”
　　女人也来凑上了热闹，说出的话，更为精辟：“又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想要儿子又前怕狼后怕虎，就算是儿子从天上掉下来，我看你也没种去接！”
　　李文汉被老婆这一激，终于决定，咬牙一搏。
　　可是，那一拳打下去，打走了道士，打掉了女人的魂魄，也将他自己打醒。
　　
　　3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第二年春，女人果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李文汉虽然清楚这儿子品种掺假，却也不予声张；对外面他装扮成很爱老婆的样子，就是走亲戚或者是公众聚会，他也是和老婆有说有笑，从来没有让人看出半点破绽。为此，女人还从内心里，对他存有一丝感激。
　　他的确对那小家伙很好，一有空，他也会抱抱小家伙，逗他玩、逗他笑。
　　李文汉对小家伙说:“喊爸爸，喊爸爸!”
　　小家伙根本就不会，而只是啾起小嘴儿跟他打“哦哦”。
　　尽管如此，李文汉的内心，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自豪!
　　这毕竟是李家的血脉，总是喊他李文汉叫爸爸，至于别的，他也就不愿意计较了。
　　
　　4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两个丫头越长越漂亮了，走起路来，小屁股扭得有模有样。前来提亲的人接连不断，丫头相不中，他也不允口。那可是两个花一样的尤物，生成金枝玉叶的命，李文汉绝对不允许她们蜗居在这山眼里。他坚信，他的两只金凤凰，一定会寻找到雄峻的梧桐栖息。
　　
　　5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从地区下来蹲点的司法处主任，相中了李文汉的房子。他说李文汉的房子坐北朝南，背倚龙泉山，面朝龙泉峡，冬暖夏凉，堪称是依山傍水的福泽宝地；而且，还正好应和了那主任的大名：洪润泽。
　　洪主任四十多岁，很有学问，据说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他身材矮小，但却风趣健谈，常常将瘪瘪的肚子挺起说：“看看我这样子，是不是跟拿破仑一模子不走二样呢？”
　　住在这鬼不生蛋的山眼里，谁见过拿破仑？谁又会闲极无聊玩那破轮子？
　　晚上。
　　李文汉家里。
　　洪润泽对兰彩凤娘儿仨说：“拿破仑就像我这么高，四尺五六，也是一个大鼻子。别看他只有那么高，比刘邦的矮将军韩信的本事还要大哩！他是法国的皇帝，他的著名格言就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洪润泽也就越讲越带劲。他从拿破仑如何当上皇帝，到该皇帝如何兵败滑铁卢，讲得很是那么一回事儿。
　　李文汉的小女儿说：“他那么厉害还会打败仗吗？那比咱毛主席可是差得远了去！”
　　洪润泽说：“那是，谁也比不上咱毛主席的战略战术，连蒋介石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都被咱毛主席撵到台湾去了。美国鬼子可是凶巴得不可一世吧？咱毛主席把志愿军一派过去，就把他狗日的撵到三八线那边去了。咱毛主席是伟大的军事家、是天才的军事家。那拿破仑是什么？到死连个党员也不是。”
　　
　　6
　　晚上。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洪润泽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仿毛体，他也写得外行看了很是那么回事儿。一首《六盘山》被他临摹仿写，往墙上一贴，弄得一家人个个啧啧惊叹。
　　李文汉的大女儿拿起毛笔，写了几下，怎么看，都像是黑色的蚯蚓爬到了纸上。洪润泽手把手地教，有时候，一教就教到了深更半夜。李昌菊经过了几个月的练习，的确进步不小。
　　李文汉的小女儿，听洪润泽讲述了女作家冰心和丁玲的故事以后，也萌发了当女作家的欲望。可是写了一篇短文，差点把那洪大主任的大鼻子给气小了！但是，我们的洪大主任还是不厌其烦地讲解、修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认真辅导，李昌荷写的文章还真能念得通顺了。
　　李文汉的女人，喜欢听古代的戏文。洪润泽就给她讲《猪八戒背媳妇》、讲《潘金莲和西门庆》、还讲《武大郎卖烧饼》。洪润泽说：“那武大郎比我还矮一大截，总共恐怕只有两三尺长。”
　　女人说：“那也是太矮了点儿。”
　　洪润泽说：“谁说不是呢？可是那小子却艳福不浅，娶了个老婆那个美呀，啧啧，跟天仙一样！噢，就像你这么美！”
　　女人说：“我算啥哩？都成老女人头子了，能跟人家比？”
　　“瞎说！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洪润泽伸手捏了捏女人的脸蛋说，“嫩得流油，一见就想吸溜一口。”
　　女人说：“都成老栗树皮了，还嫩哩！”
　　洪润泽说：“外面嫩，里面一定更嫩。”
　　女人说：“别这样，他要回来了。”
　　洪润泽说：“通知几个队的人开会，不到天亮能回来？”
　　女人说：“丫头们还没睡哩！”
　　女人的话音刚落，丫头房间里的灯灭了。
　　没过多久，李文汉就由队长提升为副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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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洪润泽要回地区汇报工作。李昌菊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龙泉河，要是能到县城里玩一趟，那该有多好啊！”
　　洪润泽说：“这有什么难的？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去，到我家里玩儿。”
　　李昌菊说：“没钱搭车。”
　　洪润泽说：“坐我们的车呀！”
　　李昌菊说：“队里不准假。”
　　洪润泽说：“我跟队长说一声，说你去买宣传队里的乐器，不仅工分照记，还有车费和生活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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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李昌菊随洪润泽到大城市里去逛了一趟回来，可不得了啦！全身换上了新衣裳，打扮得跟城里的姑娘一样洋气。而且，她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高兴了，到宣传队里唱唱扭扭；不高兴，呆在家里玩，工分照记不误，多美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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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工作组要返回地区了，临走前，洪润泽做了李文汉的入党介绍人。
　　李文汉对洪润泽说:“洪主任，就我这样还能入党？”
　　洪润泽说:“你思想进步，工作积极，你不能入党，我也不配做党员了!”
　　李文汉说:“那哪能比呀？您是大领导，您这不是折煞我吗？”
　　洪润泽说:“什么话？现在都讲人人平等，没有大小之分。”
　　李文汉说:“那可真是太谢谢您了!”
　　洪润泽说:“不用谢，应该的!”
　　
　　10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不久以后，李昌菊，也被保送上了省城的大学；再之后，又成了洪润泽的儿媳妇。
　　过了半年，李昌荷到洪润泽家里去了一趟，又被保送到省城上大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