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帝王骚客之南北朝（4）——南齐高帝萧道成

　　萧何是中国历史上难得的贤相，汉高祖征战期间，为汉高祖稳固后发，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多次解高祖之急，救大汉于水火。汉高祖统一天下后论功行赏，萧何认为功据首位。更难得的是萧何对刘邦忠心耿耿，这一个好皇帝、一个好丞相，为后世留下不少佳话，也成为后世君主臣子的榜样。
　　然而，萧何和刘邦都肯定想不到，六百多年后，萧何的子孙却背叛了刘家。
　　萧道成是萧何的二十四世孙，字绍伯，小名斗将。公元440年,十三岁的他随父防范监护刘义康，从此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机智勇敢的萧道成屡立战功。公元465年，前废帝刘子业被弑后，宋明帝刘彧继登基，此时的朝廷内乱不已。天下诸郡大多举兵响应晋安王刘子勋反叛，唯萧道成领兵助明帝，不久便扫平叛乱。公元467年，萧道成被委任南兖州刺史。
　　群鹤咏
　　八风儛遥翮，九野弄清音。
　　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
　　《南史•荀伯玉传》记载：“齐高帝镇淮阴……为宋明帝所疑，被征为黄门郎，深怀忧虑，见平泽有群鹤，仍命笔咏之。”
　　萧道成作为平叛大军的主将，东征西讨，功勋卓著。但名位日隆，又颇受猜忌。公元470年（泰始六年），萧道成受命移镇淮阴，“都督北讨前锋诸军事”，但“宋明帝嫌帝（指萧道成）非人臣相，而人间流言，帝当为天子，明帝愈以为疑”，于是派吴喜携酒赐萧道成饮，萧“惧鸩，不敢饮，将出奔，喜（吴喜）告以诚，先饮之”，然后萧再饮，“喜还，明帝意乃悦”（《南史•齐本纪上》）。
　　后来吴喜被杀，明帝再次招萧道成进宫，萧道成单人单骑入宫，才，打消了明帝的顾虑。由此可见，君臣之相猜疑，于此可见一斑。
　　这首诗是一首典型的五言绝句，诗巧妙的运用了中国传统诗歌的比兴手法。见群鹤而生感慨，是兴。以鹤的形象自比，是比。
　　鹤，在古代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明清一品官吏的官服编织的图案就是“仙鹤”。萧道成以鹤自喻，可见其用意。
　　“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该句寓意颇深。表面意思好像在说：“我已经没有了什么大志向，甘愿做皇帝园中的一只家禽。”但细细品来，总觉得不止于此。换个角度，也表现出萧道成素有大志，只是时局所迫，不得不为“苑中禽”罢了。
　　前两句用鹤的高飞述说自己的雄心壮志和远离朝廷时的自由，后两句则是作者对被召回之后处境的想象，通过前后意象的鲜明对比，生动展现了作者内心的苦闷不平。
　　刘熙载《艺概》云：“以鸟鸣春，以虫鸣秋，此造物之借端讬寓也。绝句之小中见大似之。”此诗的托物寄兴之妙，也完全符合诗家对五绝的要求。
　　明帝死后，萧道成与尚书令袁粲等共掌朝政，并领石头戍军事。公元474年平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的反叛，进爵为公，迁中领军将军，掌握了禁卫军，督五州军事。与袁粲、褚渊、刘秉号称“四贵”。宋皇室成员争权，自相残杀，朝廷实权渐集于道成。
　　后废帝刘昱是个喜怒无常且残忍嗜杀的人，常常一天不杀人就手痒，一次萧道成正躺在床上熟睡，袒胸露腹，废帝刘昱闲来无事带人闯入他的府邸，他看到赤裸上身的萧道成肚脐孔很大，不由赞叹道：“好一个箭靶子！”便唤醒萧道成，跟他说要以他肚腹当箭靶，脐孔当靶心，练习箭法。萧道成惊慌失色，急忙护住腹部连叫：“老臣无罪！老臣无罪啊！”幸好与萧道成交情深厚的卫护队长王天恩在一旁劝说道：“萧将军腹部硕大，实在是一个好靶子，但是，今天一箭将他射死，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靶子了。不如用假箭练习，免得损伤靶子。”刘昱这才改用假箭射了萧道成一番。
　　这件事让执掌朝政的萧道成意识到，自己虽掌管朝政，但性命却始终掌控在这个嗜杀的皇帝手里。公元477年，萧道成杀后废帝刘昱，立刘准（宋顺帝）。萧道成封齐王，兼总军国，次第诛灭忠于宋室的袁粲、荆州刺史沈攸之、黄回等。公元479年受顺帝禅让即皇帝位，改元建元，史称南齐。
　　历史上，每一个改朝换代的开国皇帝都有他的过人之处，萧道成也不例外。登基后，萧道成广开言路，提倡勤俭节约，减免百姓逋租宿债，宽简刑罚。限制诸王营立私邸，禁止民间使用各种华丽饰物，不得将金银制成金箔银箔，马鞍等不能使用金银装饰，不能用金、铜铸像，甚至不准织绣花裙，不准穿着锦鞋等。这种要求和做法“历代所未有”。但是对宋宗室却无少长皆幽死，未免有些残忍。
　　南朝时期，庶族地主为了免除所承担的赋役，往往向官吏行贿，在政府的黄籍上注入伪造的父祖爵位，改成百役不及的士族。刘宋以来，这种改注籍状，诈入仕流的庶族地主很多。自宋明帝泰始三年(467)至宋后废帝元徽四年(476)，扬州九郡的黄籍上，被检查出诈注户籍的就有七万一千余户。
　　萧道成为了增加直接控制的户口，提高赋税收入，扩大徭役的负担面。于公元478年下令扩大清理户籍，按大臣虞玩之的建议，设立校籍官，以宋元嘉二十七年（450年）版籍为准整理户籍。但校籍工作弊端百出，贫苦人民常被巫为户籍诈伪而“却籍”（即从户籍中剔除出来），同时也侵犯了庶族地主的利益。因而，在其死后不久，即因反对校籍而引发了唐寓之暴动。
　　唐寓的暴动虽很快被齐武帝平定，但这庶族地主反检籍的斗争并没有停止。永明八年，被迫停止检籍，并宣布“却籍”无效，对“却籍”而被发配戍边的人民准许返归故乡，恢复宋末升明(477～479)以前户籍所注的原状。许多庶族地主和商人因而取得士族所具免赋役的特权。萧道成的这道政策本是一项对统治阶级和百姓均有利的，无奈被地主阶级抹杀于半道，无疑是齐朝统治阶级的一件憾事。
　　萧道成戎马生涯，却饱读经书，广览经学、史学书籍，善写作文、书法和下棋。《集事渊海》中记载：“齐高帝性宽，常与直阁将军周覆、给事中褚思庄共棋，累局不倦。覆乃抑上手，不许易行，其弘厚如此。”不仅说明萧道成酷爱围棋，还说萧道成想要悔棋，褚思庄却硬是把萧道成的手按住，不让他悔棋，一个大臣敢对皇帝如此，即使是在棋盘上，也足见萧道成的“弘厚如此”。萧道成还亲自撰写《齐高棋图》二卷，是史载首位亲自著作围棋书的皇帝。萧道成还尤其喜爱书法，并勤学苦练，书法水平颇高。
　　相传，他曾于“书圣”王羲之的四世孙王僧虔比赛书法，王僧虔的书法继承了祖法，又有创新，在当时被誉为“天下第一”。比赛时，王僧虔笔走龙蛇，饱蘸浓墨，欣然落笔，一气呵成。围观的大臣无不赞叹。待王僧虔写完后，萧道成问大臣们谁的书法是天下第一，大臣们碍于面子皆说萧道成写的更好。当问道王僧虔时，王僧虔却回答说：“臣书第一。”
　　闻此言，萧道成不悦，面露温怒，正待质问，王僧虔又说：“不过陛下也是第一。”
　　萧道成疑惑地问：“此话怎讲，怎么会两个第一？”
　　王僧虔道：“自古君有君纪，臣有臣纲，君臣怎可相提并论。臣的书法，在文武大臣中可称第一。陛下写的字，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帝王可以胜过，所以陛下的书法，是皇帝中的第一。”
　　听完这话，萧道成大快，笑道：“历代帝王怕是没有一个比朕写得好的，朕就当仁不让了。”
　　南齐宗室留下来的诗赋作品不多，不过诗五十首，赋诗篇。其中萧道成有两篇传世，前面提到的《群鹤咏》和一首《塞上作》。
　　塞客吟
　　宝纬紊宗，神经越序。德晦河晋，力宣江楚。
　　云雷兆壮，天山繇武。直发指河关，凝精越汉渚。
　　秋风起，塞草衰。雕鸿思，边马悲。
　　平原千里顾，但见转蓬飞。星严海净，月彻河明。
　　清辉映幕，素涂凝庭。金笳夜历，羽轊晨征。
　　干晴潭而怅泗，枻松洲而悼情。兰涵风而泻艳，菊笼泉而散英。
　　曲绕首燕之欢，吹轸绝越之声。欷园琴之孤弄，想庭藿之余馨。
　　青关望断，白日西斜。恬源靓雾，垄首晖霞。
　　戒旋鷁，跃还波。情绵绵而方远，思袅袅而遂多。
　　粤击秦中之筑，因为塞上之歌。歌曰：
　　朝发兮江泉，日夕兮陵山。惊飙兮瀄汩，淮流兮潺湲。
　　胡埃兮云聚，楚斾兮星悬。愁墉兮思宇，恻怆兮何言。
　　定寰中之逸鉴，審雕陵之迷泉。悟樊笼之或累，怅遐心以棲玄。
　　《南齐书》曰：薛安都反，引侃为其府参军，使掌书记。安都降虏，侃自拔南归。除积射将军。遇太祖在淮上，便自委结。上镇淮阴，以侃详密，取为冠军录事参军。是时张永、沈攸之败后，新失淮北，始遣上北戍，不满千人。每岁秋冬间，边淮骚动，恒恐虏至。上广遣侦候，安集荒余，又营缮城府。上在兵中久，见疑于时，乃作《塞客吟》以喻志曰“宝纬紊宗……怅遐心以棲玄。”侃达上此旨，更自勤励。委以府事，深见知待。
　　这首诗与《群鹤咏》一样，因久在军中，为宋明帝所疑，故是诗辗转表露出作者复杂的思想感情：“德晦河晋，力宣江楚。云雷兆壮，天山繇武。直发指河关，凝精越汉渚。”既有雄图远志，又有难以骋志的隐憾，还有掩盖志向的高蹈之情。
　　诗中有大量景物描写的句子，笔法虽较为朴拙，但自然真切。“秋风起，塞草衰，鵰鸿思，边马悲。平原千里顾，但见转蓬飞”几句，借景抒情，寄托自己壮志受阻之隐恨。在宣泄自己的感情的同时，又以表面的高蹈来收束全诗，以掩盖诗中锋芒：“悟樊笼之或累，怅遐心以栖玄。”
　　萧道成无疑也是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多才多艺的好皇帝，性清淡，勤朝政，生活俭朴，博学能文，深沉而有大量。曾以”“使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勉之。他还致力于以身作则，率领大众改变社会习俗。可惜，他只在位4年。
　　公元482年初，萧道成重病，他命人召来太子，病榻前语重心长地说：“吾儿，汝不日即位，当铭记骨肉不可相残；宋氏亲族如不是骨肉相图，岂能被他族乘其衰弊而取代之，汝深戒之！”太子深感父皇所言，深深叩头。三月，萧道成病重而逝。庙号“太祖”，后人称为齐高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