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排长张海鹏》第十六章

　　他们到315高地的东侧，过了一夜。第二天，又到387高地，这是越军阻击一营的阵地，现在是三营专守的主要战场。现在，一营变攻为守之地。成排长他们的六连到了这里，是中午12点多钟。杨连长喊大家开会，指导员朱三荣在会上激励大家：“现在，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党员干部要发挥模范先锋作用，拿出我们不怕牺牲、为国杀敌立攻的勇气来，坚决打败越南鬼子，为我们被打死的边民、战友报仇，特别是我们的边民，就指望我们为他们报仇了。”
　　指导员朱三荣是中等身材，政治思想性强，人显得温文尔雅，此时，他脸大红，精神振奋，非常的激动！
　　他看了看大家又说：“我们六连全体官兵，为了祖国和人民，哪怕牺牲，也要夺回被越南鬼子占领的中国土地，哪怕一寸，也要拿回来，否则对不起我们是人民解放军的光荣称号。”
　　指导员朱三荣在尽量多地讲话，要尽他的所有热情来鼓舞战士们勇敢杀敌。他看上去，显得斯文的身材、严肃的眼光如一团火，把每一个解放军官兵的战斗激情激发起来了，但是，主要还是高大、身体非常魁梧的杨连长出面讲话。大嗓门的杨连长非常认真，他说：“我们已经接替一营的阵地，我们要守住它，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好准备。现在，上面在制定计划，下一步再通知大家。”
　　大家就立刻散开。成排长这时的感觉是自己和战士们将要面临敌人不知什么时间开始的进攻，他已经不再紧张，还显得平静。他觉得，再紧张又怎么样，难道敌人因为你紧张就手软了？现在，有些战士还紧张。他想道：要多安慰他们，这样，他们就会有力地对付敌人。我不希望自己战友有不测。他想到这里，就回排里，要把会上的内容告诉大家，就听到通讯员腾传胜来说：“排长，连长发脾气了！”
　　“什么事呀？”成排长问。
　　“我们连只有我们一排有米，其他排都把大米扔了。”
　　“真的呀？”
　　“连长在那里骂人。”
　　“走，去看看。”
　　成志熙和藤传胜就立刻出去，向那边坡地上走。多远就听到了杨连长的大嗓门，好像不避嫌似的。
　　成排长看见在坡地上，三个排长（二排长白让士高、三排长顾挺俊、四排长梁显应）并排规矩地站在颧骨有些凸出的、有些发黄的、好像有点泡的、团脸的杨连长眼前。他大喉咙跟喊似的，还举起右手两手指气汹汹地指点着三个做错了事、一脸害臊而燥红的排长，好像这事把他急得气愤难平，又像他在教训三个站在他面前的犯人。是云南人的杨连长对于他来说，小事都是大事，不得了。他又大又震耳朵的声音，仿佛直接灌进你的耳朵。
　　
　　“谁叫你们把粮食扔掉的，咹！你们干嘛要扔它？你们想饿肚皮吗？咹！”杨连长喊道。声音粗大，一公里都听得见。他在喊时，一张团脸涨的非常的红，在喊得更气时，他脸色变成了猪肝色，他如厚石板的身体，仿佛要扑向自己的三个排长。他绝对不能容忍这样漠视他命令的举动！
　　三排长顾庭俊胆怯地说：“这样做，我们并没有妨碍战斗。”
　　然后，杨连长把他瞪圆的眼睛一看：抬起脸来敢和他对嘴的顾庭俊，就厉声喊道：“没有吃的怎么办？难道你饿着肚皮打仗？”
　　顾庭俊就口塞。
　　“说呀？你怎么不说了？你，你这不是没有认识到缺粮的重要性吗？”杨连长又喊道。
　　他继续喊道：“你们嫌麻烦，就这样扔了。我问你们：怎么不把枪扔了？子弹扔了？咹!”他停了一下，又伸出两个手指头从二排长白让士高（少数民族人）、三排长、四排长挨个更为气咻咻地点了点他们的头脸，好像他在数东西似的，一个不放地怒指他们拖全连的后腿。
　　“以后再这样，看老子对你们不客气！”说完，他把已经放下的右手，又指指他们，好像他们已经把他气安逸了似的。
　　然后，他又气恨难消地喊道：“你们把粮食扔了，就不要吃饭了，饿肚皮吧！”
　　已经走近一会的成排长对杨连长说：“连长，我们打仗都是大家出力，也需要大家的奋斗，我觉得，就把我们一排的粮分点跟他们吃。”
　　杨连长看了一下诚挚的成排长，就没有开口，转身走了。
　　
　　被挨了骂的三排长顾庭俊回到班里，把三个班长找来把自己在连长那里受得气发泄在他们身上，他大喊道：“七班长！八班长！九班长！过来……”
　　和一些战士一起的、七班长谭显荣，他是重庆人，家住沙坪坝。战士们在行军途中，他也看到了有些战士把身上一些东西（米袋等重物）扔掉，自己也没有想的过多，觉得这么重的东西，丢了就丢了，这样便于部队轻装前进，又利于战士们行动，就没有说自己战士。现在看见排长顾庭俊，一个马脸都气崩崩的，一双大眼睛发出难看的凶光。刚走近，样子吓人地用手指直指他们三个班长。
　　三个班长看见他，像一只打架的雄鸡似的，对着他们大吼道：“你看看，你们干了什么，把吃的都扔了，还没有向我汇报。你们还当我是排长吗？你们当我的命令放屁吗？”
　　三个班长看到自己排长几乎是对着他们颐指气使喊道，好像他们三个班长干了让排长痛恨的事似的！
　　都低下头，好像他们有大过错。然后，三排长眼睛盯着三个班长，把从连长那里受来的气要全部发在他们的头上。顾排长发气时，声音略尖又大，还用右手时不时斜着一个食指直指、站在第一个的七班长谭显荣。尽管重庆青年军人性子也火爆，可是做错了，还是要任你骂。
　　“七班长，你说你，比他们还大点。竟然，没有看见一个人扔东西吗？”好像顾排长要深究原因，然后，他确定是这一原因形成这样的过错。他又用食指，气愤愤地指了指低下脸的谭显荣的性感鼻翼，加大声音暴喊道：“你不是很精灵吗？咹！我看你是哈儿（四川话：傻子）！”顾排长也是四川人。
　　然后，他把食指抬起，又指指谭显荣戴着军帽的头，就好像想不出什么来骂了，就气咻咻地走开去……
　　成排长让自己司务长尹闪庆煮好饭，跟自己一排战士说少吃口饭，让三个排的战友分点。后，当饭做好时，杨连长说：“从第一排开始，依次吃饭。”
　　成排长守在两大锅冒着热气、荀白的米饭散发出淡淡的饭香的大铁锅旁，监督般看着自己排里的战士，他知道自己战士是不高兴的。这时，一个个战士端着一个空罐头盒，被盛了一勺饭在自己碗里，看到自己吃不饱，就不满无奈地脸嘴嘟着走到一旁去吃饭了。
　　“下一个！”尹闪庆唤道。
　　炊事班长尹闪庆就看了下一个个依次拿着空罐头、小土灌，或用自己军帽当碗的战士获得了仅有的一勺热饭，就走开去，然后，是下一个……
　　一个战士看到炊事班长给大家舀一勺饭，就心里不悦。这时，他把空罐头伸近；饭就倒进去，还是那么一点。就忍不住问：“就这点啊？怎么吃得饱？”一个战士接着饭说。
　　成排长凌厉地瞪了他一眼，甩出一句：“你过去，不要挡住后面的战士。”
　　这个战士看到自己排长狠狠的眼光，就气闷地走开了。
　　
　　我知道不能这样对待自己战士，他们是我的战士和兄弟。看到他们被我横逼的脸表现出胆怯的样子，我也心里不好过。成志熙心里不好受地想道：可全连的战士都希望我们一排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也是我的战友，我们是处于同一境遇的军人。我不能只顾自己排里的战士，我只能说，对不住了，同志们。为了胜利，为了我们连，我成志熙对不住你们了。等以后，我向你们赔罪。成排长想到这里，就把他强势的眼光往地上看。
　　后来，他让通讯员滕传胜把饭拿跟七班长谭显荣吃，心里窝火委屈的谭班长不吃。成志熙就非常生气走到谭班长的身边，他（谭班长）坐在拱起的灰土坡地上。
　　成排长看到：在戴着的、非常英气的军帽帽檐下，一脸委屈郁闷的心肠厚道的谭显荣，从他神色看，带有被三排长刻意冤枉后的气闷和有一点落泪的眼睛。
　　成排长在谭显荣身旁蹲下，问：“你怎么不吃我的饭？”
　　“你的饭，我怎么能吃。”谭显荣转过脸回答，目光灰沉无神。
　　“你还是吃了。”成排长说，他多么希望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兄弟吃饭。说过，就递一碗饭到谭班长手里。
　　还是气闷难受的谭班长就轻轻地默默推开碗说：“你们一排更重要。”
　　“来，我们两个一起吃。”成排长说。他不听这话，他多么希望自己和兄弟般的谭班长一起吃。
　　然后，成排长就把饭分了一半，拿给谭班长。
　　性情忠厚的重庆人谭显荣就默然接住饭，他眼睛里又落下眼泪，他感到了自己最好战友的关切、对自己的心疼！
　　两人就吃起来……
　　在战场上，当战友在难过时，获得亲密战友的慰藉，这对于谭班长来说是亲人般温暖。在这样生死如阴影的战场，这种关爱链接着命运相同的中国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