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尾声

　　一场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像清澈的湖水，太阳也焕发了青春活力明媚而动人，它把金灿灿的光辉无私地奉献给了大地。小草儿争先恐后破土而出，伸长脖子好奇地仰望着空中北归的大雁；杏树枝头上嫣然微笑的花朵，一簇簇，一串串的，千姿百态，争奇斗妍。好一个美丽而多情的春天！
　　秋生这一年像在梦中度过似的，从一无所有到人人羡慕的养殖大户，这一切来的太快了，让他感到有些迷茫。秋生有时候想，命运真的由上帝主宰吗？他前几年经历了那么多事，一次次挫折，一次次磨难，总是摆脱不掉厄运的魔掌，吃到嘴里的鸭子又飞了，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一夜之间时来运转，苦尽甘来，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养殖场、养殖小区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双丰收。一部分乡亲在他的帮助和带领下，一个个钱袋子鼓了，有的买了彩色电视机，有的买了摩托车，还有的买了拖拉机……秋生也盖了一砖到顶的大瓦房，捐款为村里打了水井，解决了村里人多年来吃水难的问题，又给村里的小学校增添了新桌椅。秋生的事迹上了地区的报纸，而且被县里评为“致富能手”和“星火带头人”，他面对诸多荣誉不骄不躁，依旧勤勤恳恳做事，规规矩矩做人。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秋生为此困惑过，甚至翻看过关于命运之类的文章，他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不是命运捉弄人，而是人捉弄命运，一个人若是单靠命运活着，不去努力拼搏，积极进取，而是画饼充饥，碌碌无为，相信好运不会眷顾他的。就他自己而言，如果当初黄河龙给他一些钱，他不是发展养殖业，而是坐吃山空，他现在的结局又会如何呢？当然某种程度上说，他不是白手起家，没有艰苦曲折的创业史，看似一切都是那么一帆风顺，但其中艰辛和付出只有他自己清楚。
　　几天前村里换届选举，秋生以独占鳌头的选票当选逍遥屯一村之长，他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但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的信心和决心让他义无反顾。
　　秋生忙村里的工作，忙养殖场的工作，公事、私事互相交织在一起，他就像上满弦的表一刻停不下来。尽管如此，秋生精神饱满，乐此不疲。这天清晨起来，秋生忽然想起今天是田旺叔的生日，于是匆匆洗了把脸回家了。这季节地里的活不忙，乡亲们喜欢睡懒觉，大街上静悄悄的。秋生到自己家门口儿，大门紧闭，春兰她们还没起床呢。秋生在门口徘徊着，他看着自己新盖的房子，感慨万千。不多时春兰开了门，见秋生在门口转悠便问：“这么早回来有啥事儿？”
　　“今儿是田旺叔的生日。”
　　“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个事告诉你。”春兰满脸欢喜地拉着秋生往屋里走。
　　秋生说：“看你神神秘秘的……”
　　回到屋里，春兰把秋生按到沙发上，用胳膊勾住秋生的脖子，嘴贴在秋生耳边轻轻地说：“我有了。”
　　春兰的声音不大，但对秋生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他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春兰，嘴唇像蜜蜂的翅膀微微颤抖着，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他把春兰紧紧抱在怀里，喜极而泣：“这是真的吗？”
　　“我们有孩子了。”春兰郑重其事地告诉秋生，“昨天我去医院检查过了，本想第一时间去告诉你，可黑灯瞎火我怕……”
　　“以后你就是咱家的一级保护动物，享受最高级别待遇。”久旱逢甘霖，多年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这一天了，秋生乐得手舞足蹈，“我要当爸爸了。”
　　春兰见秋生高兴的像孩子似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说：“别光顾高兴，把正事给忘了。”
　　“嗯，今儿我给田旺叔办个生日宴会，让大家在一块儿高兴高兴。”
　　田旺今天是主角儿，他坐在正席上，赵秃儿坐左，春兰爹坐右，田旺婶儿、春兰娘、铁蛋、秋生、春兰、秀娟他们围坐了一大桌子。田旺的精神状态很好，气色红润，肥胖的圆脸上一层油亮亮的光，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儿。田旺这几个月恢复的出乎人们的意料，他不但能自己吃东西了，而且还能拄着拐杖走路了，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今天这么多人给他过生日，他一直乐得合不拢嘴，哇啦哇啦说些令人不易听懂的话。
　　“祝你生日快乐。”秋生带头唱道，“祝你生日快乐……”
　　几个年轻人一块儿合拍跟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热烈欢快的气氛感动的田旺哇哇直哭,两只手颤抖着合在一起：“谢……谢……”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热热闹闹，老人们洋溢着一脸幸福。
　　饭局快收场的时候，春兰爹趁热打铁说：“两位老兄弟，今儿俺当着孩子们的面就把话说开了，铁蛋和秀娟儿岁数也不小了，选个日子把事办了，老兄弟老弟妹看行吧？”春兰爹戒酒以后说话文质彬彬了。
　　“依孩子们的吧，他们乐意啥时候办就啥时候办。”田旺婶爱怜地看着秀娟和铁蛋，当初春兰向她提亲，她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女儿总算有了归宿，她当娘的也放心了，何况又是亲上加亲。
　　赵秃儿吧嗒了两下嘴，说：“咱都是一家人了，俺心里咋想就咋说了，俺盘算着今年也给冬生、王芳的婚事办了，早办完早利索，省得心里老装着这档子事儿，你们看这样行吧？咱两家一块儿办喜事，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秋生觉得父亲这个提议可行，于是说：“我们国家正在推动移风易俗倡导婚事新办，咱家起个表率作用，到时候给他们举行个集体婚礼……”
　　“啥叫集体婚礼啊？”赵秃儿好奇地问。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秋生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秀娟。
　　秀娟爽快地说：“哥说咋办就咋办，我们都听哥的，你说是吧铁蛋？”
　　铁蛋纠正说：“是你哥不是俺哥，你不要混淆了。”
　　一句玩笑话，把大家逗笑了。
　　虽然说婚事新办，但该准备的东西还得准备，被褥啊，新衣服啊、生活用品啊一样也不能少，这下可忙坏了春兰，又是赶集又是上店，一天下来累的腰酸腿疼。秋生心疼春兰劝她：“不着急，还不知道冬生哪天回来呢，到时候现买也来得及。”
　　“咳，趁着我腿脚利索，早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省得我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春兰由衷地说，“冬生打小没娘缺衣少穿的，他结婚我这当嫂子的不能亏了他；秀娟吧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来咱家没少出力，说啥也不能亏了人家，我要让他们称心满意。”
　　秋生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潺潺流过。
　　冬生接到哥哥的信，向部队领导申请结婚，得到批复和准假后，火速赶回了家。冬生转了志愿兵，也就意味着将来要吃皇粮了，这对赵秃儿来说又是一件喜从天降的好事。赵秃儿这下可了不得了，可谓三喜临门，他眨眼打哈欠——扬眉吐气。
　　王凤太起始极力反对集体婚礼。他大女儿偷偷摸摸跟人家私奔了，甭说办婚礼了，就连女婿的面儿也没见过，是俊是丑，是高是矮，他都不知道，这些年了大女儿连封信没来，是死是活未可知。他一直憋着一口气，等小女结婚的时候非大操大办不可，长足自己的面子，让乡亲们看看他王凤太在村里还是有一号的。当他听说秋生要给冬生和王芳举行集体婚礼的时候，如同三九天在他头上浇了盆冷水，一凉到底。王凤太知道他已无力回天，但凡秋生做出的决定就是板上钉钉。但不管咋样王凤太还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自以为是，他有炫耀和看不起别人的资本：女婿不是庄稼人；亲家侄儿又是一村之长。其实现实生活中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大有人在。在此不多赘述。
　　秋生在村里空场里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台子，四周插满了彩旗，台子后墙上挂起一块红布，红布上贴着金色对联：移风易俗树新风，喜事新办爱满分。
　　台子两边各有桌椅，双方父母各就各位，他们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微笑。
　　唢呐声声，锣鼓阵阵。乡亲们从来没见过集体婚礼，不知集体婚礼何样，所以都想看看新奇，现场人山人海，把台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欢声笑语，比过年看戏还热闹。
　　主持人宣布婚礼开始，于是礼花绽放，鞭炮齐鸣，随着《婚礼进行曲》美妙的音乐，铁蛋、秀娟携手大大方方走上礼台，之后冬生、王芳携手也款款走上礼台。他们往台中一站，两男人昂首挺胸，两女的面含羞涩，台下一片热烈掌声。
　　主持人致辞：“婚礼是一个幸福的决定，两个有情人牵手。婚礼也是每个人一生中的重要时刻，今天是王富强（铁蛋）和田秀娟，赵冬生和王芳两对新人婚事新办，以集体的形式并肩步入婚姻殿堂，这本身就体现了你们自身的优良素质，展示了当代农村青年的崭新风貌，用实际行动倡导了文明、节俭、时尚的婚庆新风，也给自己留下了难忘的、特别的纪念。所以为你们喝彩，为你们祝福……”
　　“一鞠躬：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二鞠躬：感谢父母的培养之恩；三鞠躬：祝愿父母快乐健康，幸福永久。”
　　……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乡亲们早已进入了梦乡。秋生睡不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村。夏夜是迷人的，天空缀着宝石似的星星，一眨一眨像少女多情而动人的眼睛，青蛙在水沟里呱呱地叫着，不知名的虫儿亮开了歌喉，风轻轻地吹着麦穗儿，摇头晃脑。秋生在堤埂上坐下来，眺望着远方，往事历历在目，他想起了对他无私帮助的春兰姑老俩；想起了诙谐幽默的卜大爷；想起了仗义疏财的黄河龙；想起了很多很多让他铭心镂骨的人和事……
　　忽然，秋生发现在朦朦胧胧的田野上，有无数只萤火虫飞舞，一烁一闪，忽高忽低，像一盏盏小灯笼，织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彩带。秋生诗兴大发，信口吟道：
　　你没有彩蝶
　　美丽的外衣
　　你没有蜜蜂
　　嗡嗡作响的翅膀
　　你没有诗人为你
　　赞美的诗句
　　你平凡而弱小
　　你唯一有的
　　点点荧光
　　为夜奉献一切
　　闪光的瞬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