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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柳桃出现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4 10:01:19      字数:5051

  在湖区乡下一条从乡中中学通往柳村的土路上,柳桃正踽踽独行。她是个纤细瘦高的女孩子,虽然刚满14周岁却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背着一个对她而言似乎太大了一些的书包。稍微发黄的短发看起来并没梳理,自然的盘在使她那张极像明星赵薇的漂亮脸庞上。两道清朗的眉毛,一对如梦如雾的眼睛,小巧的鼻梁瘦得可怜,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带著几分早熟的忧郁。
  她不急不慢地走着,显然并不在赶时间。但她那对眼睛却朦胧得可爱,若有所思的,柔和的从路边每一样东西上悄悄的掠过。她在凝思着什么,心不在焉的缓缓的迈着步子。显然,她正沉浸在一个她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世界。她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永远不想回那个让她恨透了的家,虽然不想回,但又无处可去,还是推开了自家那扇朱红大门。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放学了。”柳妈从堂屋里出来迎接道。柳妈是一个非常惹人注目的女子,身材略显微胖,显得有些不大匀称,但她有美丽的橄榄色的面容却显得衰弱而憔悴,一双乌黑的意大利人的眼睛,一头花白的头发。
  “谁是您们的女儿,您以为从史家把我要来就是你的女儿了。”柳桃说着钻进了自己的东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留给柳妈的是一扇贴有褪色且脱落一半的对联的木门。柳妈的面庞立即呈现出一阵痉挛。
  柳老汉也从地里回来了,他见老伴正坐在小凳子上暗暗垂泪。知道又是因为女儿的原因,他站立在女儿门前,用充满磁性的柔和声音说道:“小桃,你不能老是这样,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说不吃饭就不吃了。这个年龄正长身体,怎么能行呢!”
  柳桃突然把门拉开了,肆无忌惮地嚷道:“你说,你四个孩子为什么偏偏把我给史家。您现在把我要出来了,您知道我在史家是怎样受的冷落吗?”
  “对不起女儿,不是想多给你多要个弟弟吗?你知道这些年你在史家,我的心是怎样煎熬过来的吗?”柳老汉痛苦的说,“现在咱家过的也不错了,你哥哥也开了游戏厅;你大姐也开了服装店。就你和你弟弟上学了……”
  “我不想听你们啰嗦,我永远恨你们恨这个家。”柳桃说着又关上了门。
  柳老汉痛苦地摇了摇头,离开了。
  柳老汉大号叫柳亮刚五十出头,魁梧的身材有一米八高,当年帅气的四方脸上已经两鬓斑白,眼角也爬满了皱纹。老汉的祖父和父亲因是地主,被八路一根绳捆上军法处置了。仅剩下老汉和母亲东躲西藏要饭为生。“文革”期间,母亲由于经不起批斗,服毒自杀了。老汉十二岁便成了孤儿。老汉受尽了人间的凌辱和歧视,历经十几年的拼打奋斗,加上国家政策的变革,老汉翻过身来了,结婚生子,混了一大家子人家。老汉的观念是多要孩子,有了人就有了一切。妻子史氏第一胎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柳杏;根据政策还可以再要一胎,史氏第二胎为他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柳龙;本来儿女双全龙凤呈祥这是很好的事,柳亮却还想再要一个儿子。所以托人办了假节育手术,偷要了第三胎,真是差强人意史氏生的第三胎并不是小子,而是一个闺女,生下来了总不能掐死啊!取名为柳桃。家境的贫困,却无法养活那么多孩子,因此把柳桃给了她姨史红梅家养着。又偷着要了第四胎才如意又得了一个小子,取名柳祥。
  转眼十四年过去了,日子也好起来,大女儿和大儿子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唯有小儿子柳祥还上着小学。老汉也没有别的心事了,唯有一件事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那就是还有一个亲骨肉在史家寄存着呢!十个手指头咬那个不疼啊!老汉决定给史家要回来女儿柳桃。开始史红梅不给,老汉拿出两千块钱才把柳桃领了过来。谁知柳桃是个如此叛逆的孩子,简直软硬不吃,真是让柳亮伤透了脑筋。柳桃,亲爱的孩子,柳亮心里叨念着,我爱你,你知道吗?你们四个都是爸爸身上掉下的肉啊!
  柳桃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她抱着被子蜷坐在角落里……
  二十五瓦的灯光在黑暗里摇曳,暗夜里,它给予了屋子唯一的微弱的力量。
  她定定地望着那摇曳的灯光,黑色的瞳孔里映出了那一点的光亮,模糊的,闪烁不定的,些许温存溢出了眼眶,在流过面颊的同时变得冰凉,随即滴落在手臂上,彻底冰凉……
  灯光给了屋子唯一的光亮,却没有带来一丝温度,她蜷的更紧了,像荒野中一只受伤的小猫,孤独无助……
  她曾是一个多梦的女孩子,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自己喜欢音乐和舞蹈,渴望某天自己会成为一个歌唱家或舞蹈精英,但现在她很迷茫,过去、将来……自从姨家回到这个令他陌生的家,环境变了;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变了,仿佛身旁的一切对于她都是无所谓。她开始偏科,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日记里,开始抛弃了一切她所不屑的东西。她认为这样很好,成绩、名次这些对她来说,好像已不那么重要,她只愿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地像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无声的电影……于是,日渐麻木。
  米黄的落地窗帘蟋蟀作响,灯光也随之晃动得厉害,小小的灯光忽明忽暗却奋力维持着它微弱的力量……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柳桃依然默默的吃完早餐,背起书包不声不响地往学校走去。柳妈在后面叮咛:“小桃,放学后快点回家来,妈妈做好午餐等着你。”柳桃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回头的去了学校。
  柳妈在上午放学前已经准备好了午餐,有柳桃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和蒜薹炒肉丝。柳亮也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着,等着亲爱的女儿回来。放学时间是11:30,平时12:00之前柳桃是绝对能到家的。现在都13:00多了,还不见柳桃回来,柳亮焦急起来。
  柳妈说:“再等等吧!哪能每次都那么准时,也许在学校做完作业再回来呢!”夫妻俩又在煎熬中等到了14:00,柳桃还没有回来。柳亮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牵出自行车往学校赶来,学校里各个教室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唯有门岗上的张老头正在吃着饭,柳亮问:“老张,见我家女儿了没有啊?”老张摆手说:“没见,今天是周六,下午不上课,她会不会到同学家了?”
  柳亮急忙赶回家,拨通了她姨妈史红梅的电话,史红梅也说没有。史红梅放下电话也急匆匆地赶来了,不管怎样柳桃还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就是个小猫小狗多少也有点感情啊!她着急地问这问那。柳亮又找出柳桃的“同学通信录”,有电话的打电话,没有电话的柳亮打算亲自登门寻找。柳妈又给柳龙和柳杏打了电话,全家都到齐了。大家按通信录上的同学地址分头行动,直到夜里十点,柳桃还是没有着落。
  柳妈泪流满面,柳亮抽着烟踱着步,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很多。每个人的心都在煎熬着,直到第二天下午,仍没有柳桃的消息。柳亮让柳龙报了警。镇派出所的民警很快赶来了,对情况做了详细的咨询并说一旦有了音讯立即通知家人。民警记录好便离开了。
  转眼一周过去了,柳桃就像是在人间被蒸发了一样,悄无声息地没有了。柳亮却天天寝食难安。女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令他最痛苦的。柳亮的家后有一口枯井,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用砖砌的。柳亮一天往井边跑了有上百趟,用手电筒往黑洞洞的井下照。难道女儿能赌气跳到这口井里吗?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线在井下晃动着并不见女儿的影子,只有被填进去的生活垃圾。还看到井壁上的砖已经脱落了大半……
  柳亮蹒跚着苍老的身躯又回到家,他浑浊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他用颤抖的右手把手电筒放在左手上,右手伸进袋子里去摸索,摸了半天,带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纸片,才找出一支又绉又瘪的烟来。又摸了半天,摸出了一盒洋火,他十分吃力的燃着火柴,抖颤着去燃那一支烟,一股透骨的寒风吹来几乎把他吹到,烟也从他嘴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他弯着腰满地摸索,才把那支烟找到,又塞进了嘴里,当他挺起身子时,便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他的背脊伛偻着,在寒风中颤抖着。柳妈走过来扶住老汉说:“老头子,你已经连续七天没有吃一顿安稳饭睡一夜安稳觉了。我看就别找了,管那妮子是死是活呢!由命去吧!咱这把老骨头重要。”
  “小史,她是咱的孩子啊!找不到她,我到死也是挖不出来的心事啊!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停止找他,无论是在天南还是在海北。除非我一闭眼的时候就不找了。”柳亮说完,又来到屋里给派出所打电话,问寻找的情况。派出所说:“还没有一点线索。”
  柳亮不禁仰天长叹:“柳桃,我的女儿你在哪里?你就真得不要爸爸了吗?为了找你,爸爸都快蜕一层皮了,爸爸找不到你,死也合不上眼啊!”他拉出自行车,用扁丝袋装了半袋干粮,又拿了几个老‘苤拉’疙瘩放了进去。从此,这位老父亲开始了寻找女儿的漫漫征程……
  柳亮哪能想到,在他心急如焚地寻找他的命根子女儿时,他的女儿却坐上了万大国歌舞团的机动三轮车……
  万大国的三轮车飞也似地行驶了一下午又一夜,足足有800里的行程。柳桃正坐在三轮车车厢里的一件木柜子上。车速带来的风吹拂着她的浅黄长发,长长的睫毛下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正望着前方。故乡离她越来越远了,她不想回头,她反而对每个家人都有一种痛快的报复感,自己也感觉有中淋漓地解脱感。她想象着父母找自己那种着急的情景,让他们好好地找去吧!我不是不重要吗?不是把我送给史家吗?想着这些她的心渐渐舒适起来。然而这家像讨饭似的歌舞团的三轮车究竟把她的命运载向何方呢!她无从知道。
  她见这辆破旧的三轮车还拉着一辆地板车。车厢里除了她屁股下的木柜子,就是一些破烂的锣鼓家伙。后面的地板车上坐着四个男人,个个蓬头垢面,穿着红布衣裤。其中有一个约40多岁的男人,焦黄的胡子沾满了灰尘和鼻屎,左脸黑右脸白,是标准的阴阳脸。这些人中阴阳脸看起来岁数最大,柳桃看他时,他正像她淫笑呢!柳桃急忙把眼神转到另一个男人身上,下一个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线式帽子,黑黄的脸上坑坑洼洼,一嘴暗黄的牙齿七扭八歪的泛着绿光,不过岁数看起来有20岁,后来她才知道他叫小田。坐在小田左边的一个男人岁数看起来更小,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其中有一个眼睛没有眼珠,是小小的“独眼龙”;独眼龙正和一位比较俊一些的男人说着话,这个俊男却有一双忧郁的眼神,这双眼神没有对着他,而是对着车外飞速后退的景物上,似乎心不在焉地听着独眼龙说着什么。她心里一下喜欢上了这位俊男。后来她便知道这俊男叫黄庆。柳桃转过脸来,见前方万大国戴着一副墨色镜正坐在驾驶坐上开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他的夫人张贵娟。
  张贵娟说:“大国,你说你让这个那么小的丫头片子跟着能干啥啊!”
  “开始我也不想让她跟着,她老是缠磨,说她想学唱歌。”万大国答道。
  “就她还能学会唱歌?”张贵娟嗤笑道。
  “我打算给黄庆做媳妇,这样咱就不用给他工资了,咱舅还得谢咱呢!”万大国一手握方向盘,一手点烟说。
  “哎呀,开车还抽烟。”张贵娟埋怨道,“那么小,做媳妇能行吗?”
  “就黄庆瘸着个腿,是个女的就能对起他了。”
  “不准作贱我老表。”张贵娟生气地说。
  歌舞团终于在一个村庄的村外停留下来,万大国吩咐大家“安寨扎营”,他和张贵娟去大队部联系干部。大家分头忙碌,很快搭上了舞台和帐篷,扯上了围子。到了傍晚,万大国的功放响了起来,四面八方的村民都赶来了。刚过完年,地里还不忙,老是看电视搓麻将也腻了,来了一家歌舞团演出,谁不来凑热闹啊!
  在演出前十分钟,柳桃见张贵娟在一家小卖部打了一个公话后,脸色凝重地给万大国说了一下,就离开了,估计是老家发生了什么事,连夜赶回去了。张贵娟不在,演出还是进行的如火如荼。“台柱子”黄庆的一曲满文军的《望乡》把气氛推向了高潮。那音律那感情发挥到了极点,场下掌声如雷。柳桃被感动地也禁不住流泪了,从歌声中她想到了自己的故乡,微山湖清澈的湖水,水鸟在湖面上飞上飞下,捉鱼吃……美丽的故乡度过了自己美好的童年,虽然在史家没有多少温存得到,但童年中的快乐还是有的……
  演出结束了,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张贵娟没有走时,万大国两口子和柳桃睡在三轮车车厢里。张贵娟认为一个小黄毛丫头就当女儿对待了,睡在一起感到没有什么。其余的人都睡在了帐篷里。张贵娟走了,车厢里只有万大国和柳桃了。好像到了下半夜她很想小解,却不想去,她觉得野地里有好多狼在瞪着发绿的眼睛。她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她坐起来,两手扶住生锈的车厢帮艰难地下来了,万大国说:“你干什么去?”她回答说:“解手。”在帐篷北面好像是没有砍玉米秸的田地,干巴巴的玉米秸在地里零乱的长着。乘着朦胧的月光柳桃找个地,便小解。她总感觉尿不完,老是有尿意,蹲了半天,也无效。
  第二天,由于要等待张贵娟赶回来,团暂且不动,打算晚上再演一场。万大国说:“每个人拿张票,俩人一组自找人家吃饭。”
  柳桃跑向黄庆身边,要和黄庆一组。万大国淫笑道:“这女人看上我表弟了。”柳桃跟着黄庆进了村,两人穿过一个长满枯黄芦苇的大坑,柳桃突然给黄庆跪下了,她声泪俱下地说:“黄庆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不然我就被那群狗欺负死。”
  黄庆一怔,急忙扶起来她说:“你别这样好不,我看你还是回家好好地上学吧!你那么小,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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