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集(下)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20-02-23 11:09:53 字数:3248
1
下午。
龙泉岭。
李文汉家里。
没有等众人醒悟过来,李文汉的老伴又凄厉地叫道:“天哪!”
随之,一团鲜血,喷涌而出。
如果不是李文汉的二女儿身手敏捷,及时地将母亲抱住,他的老伴恐怕会当即栽倒。
大女儿也不甘落后,急忙上前从另一边搂住软绵绵的母亲。
张队长疑窦重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两个女儿交替呼唤:“妈,妈,妈!妈,您醒醒呀妈!”
在两个女儿的一声紧似一声地呼唤下,这个可怜的母亲,终于长吁一声,苏醒过来;而泪水,则犹如岩缝的清泉,汩汩流淌。
两个女儿将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
可是,兰彩凤的身体刚挨凳子,却以惊人的力量腾跳起来,飞快地朝门外奔去,嘴里不住地呼唤:“楚哥,我的楚哥呀!”
两个女儿的反应也不慢,她们即刻追上前去,捉住了母亲。
可母亲依然挣扎、依然呼唤:“楚哥,我的楚哥呀,我对不起你呀楚哥!”
张队长想:“这是怎么回事?谁是她的楚哥?难道是那死去的独眼道士?她怎么会对不起那死去的道士呢?”
小白和小闫也很迷茫。
张队长用极其怪异的目光凝视着李文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文汉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点点滴滴,但他羞于启齿。即使是他愿意舍下这张老脸不要,一时半会也无法说清。
但是,当了几十年干部的李文汉,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他又岂能被这点琐碎缚住手脚。而且,贵为退休乡长的李文汉,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带她去吧。”
张队友颇犯疑惑:“去哪里?”
刑警小白说:“抓人必须证据确凿,在案子没有彻底查清之前,谁也无权随便抓人。”
刑警小闫说:“是呀!而且,这老妇人一听到那独眼道士猝死的消息,就痛断肝肠,她根本就不可能涉嫌犯案。相反,她很有可能是这起案件中的又一个受害者,怎么能说抓就抓呢?”
小白说:“看来,这李老乡长是因为儿子的惨死而悲痛得迷失了方寸。”
李文汉毫无表情地说:“带她到卫生院。”
“卫生……”张队长终止了诘问式的重复,点了点头,让两个年轻的女人,将她们那近于疯狂的母亲弄进车里。
可是,李文汉却不肯上车。
张队长又问:“你不去?”
李文汉说:“我就不去了。(李文汉用下颚遥指车内)有她们姐妹俩能成。”
张队长皱了一下眉头,阖上了车门。
于是,一阵烟雾追随着马达轰鸣,将老妇人送往她想去的地方……
2
下午。
龙泉山。
龙泉观下。
导瀑导拱和蓄水池建造工地。
警车一离开李文汉房前的场地,就生硬地将人们的目光拉拢过去,强硬地迫使人们休歇手中的活计,肃然起敬地行起了注目礼。
龙泉观下的导水管道与蓄水池的兴建,并没有因为李昌龙的死而终止。
人们都明白,这导水管道和蓄水池的建造,是整个龙泉乡的民生工程,只有建设好这一工程,龙泉乡的人们一旦遇上了和去年类似的罕见大旱,才能确保饮水无忧、生命无虞。既然百姓都知道其中的利弊,周卫民和陈贤忠又岂能不知?因此,龙泉乡即使是发生了如此惨烈的祸事,也没有中断这一工程的建设。
警车开到李文汉家里去,人们只是认为和李昌龙的死有关,别的也没有多想、也无须多想。
人们普遍认为,办案抓人是公安机关的事情,跟他们这班刨石头蛋子的山棒子没有关系。他们能做的、也是该做的,就是对那令人生畏的警车,行上一份注目礼。
到目前为止,知道独眼道士猝死的人还为数不多,即使是知道,也是绝大多数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3
下午。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陈贤忠寝室里。
陈贤忠一跨入寝室门槛,忽然眼前一亮:“哎呀,刘畅啊刘畅,你总算是来了!”
刘畅站起来握手陈贤忠的双手,愧疚地说:“对不起,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一阵寒暄之后,陈贤忠递过一支烟:“你早已预料到这一序列事件的发生?”
刘畅说:“我接到昌龙的信才预料到情况不妙,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这么糟!”
陈贤忠说:“现在该怎么办?”
刘畅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稿纸递给陈贤忠说:“你拿上这个,马上到医院去,让办案警察看看这个,以免他们搞错了方向!”
陈贤忠接过稿纸说:“看来,你的确有先见之明啊!”
4
下午。
龙泉山。
龙泉观下。
警车奔驰。
警车里,李昌菊、李昌荷两姐妹,对独眼道士的死却有能为力,她们不能对公安机关办案视而不理。市司法局长的夫人,完全有资格问案断案;镇党委书记的太太,对案情也有过问的权利。现在,她们就进行着案情的分析与梳理。
姐妹俩将母亲夹在中间,既防备了母亲掉下车外,也便于轮番交替地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世界上任何工作,都要比思想工作好做。思想这玩意儿,无影无形,看不见、摸不着,全凭各自的意识与感受。
做思想工作要水平,而且还要大水平,否则,思想工作就肯定做不好。
解放军里的各级政委都是大水平,做思想政治工作,个个呱呱叫。李昌菊和李昌荷,至少具备解放军里师级政委的水平。
姐妹俩轮番相劝,费尽口舌、费尽心思,可谓是苦口女儿心,总算是劝得母亲略显消停,那撕心裂肺般的呼号暂且终止;而泪水,却依然是淌流不止。
李昌菊说:“妈,您可别伤心了呀,还不知道是不是他哩!如果不是他,你这心,不是白伤了吗?”
李昌荷也不甘居下:“是哩,如果不是他,你的眼泪不是白流了吗?您的眼泪还没有流够吗?您还流得起吗?”
李昌菊说:“为弟弟的事儿,您还没有把眼睛哭瞎吗?(母亲为那所谓的‘楚哥’柔肠寸断,李昌菊只是担忧,却并不怎么伤心。可是,一经提到她的弟弟,她就心痛、伤悲、流泪)就算是吧,您也要节制自个呀!您再这样下去,是怎么得了呀!”
李昌荷见姐姐哭得伤心,哭得哽住了,便接过话头说:“是哩妈,您就是不为爸爸着想,也不为您自个着想,您也得为我们这姐妹俩想一想呀!您这样为一个不沾边的人悲痛欲绝,您叫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又怎么能够心安呀!”
母亲对两个女儿的劝慰,没有任何反应,她泪眼迷濛,神情呆滞。
姐妹俩见母亲没有什么反映,眼泪也止住了,都欣喜地认为是她们的思想工作做得到位所起到的相应效果,心中也就宽松了许多。但是,她们仍然不敢松懈,还要再接再厉,将思想工作继续深入下去。
李昌菊说:“如果真是他,看上一眼也算是尽了一份心,他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道士,让政府去安顿好了,少操一份心,也少一份麻烦。这乱子呀,已经是够大了,哪能再添乱呀!”
李昌荷说:“就是嘛!我们不是说好,明儿到姐姐那里去吗?走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慢慢就安稳了。”
李昌菊说:“就是,明儿到我那儿住上一些日子,再到妹妹那儿住一段时间,把该忘记的都忘记吧,让这龙泉乡去为他收尸吧!”
姐儿俩还没有将母亲的思想工作做得完全彻底,警车已经戛然而止。
5
下午。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陈贤忠寝室里。
陈贤忠将稿纸装入衣袋之后问刘畅:“你不跟我一起去?”
刘畅说:“这种场合我去了不合适。”
陈贤忠说:“那好吧,你先在屋里歇着,我去去就回。”
刘畅说:“没事儿,你忙去吧。”
陈贤忠说:“开水瓶里有开水,烟在抽屉里,你自己动手。”
刘畅说:“我知道了,千万不要误了事!”
6
下午。
龙泉乡卫生院。
龙泉乡卫生院条件有限,迄今为止还没有太平间,所谓的停尸房,仅仅只是药品仓库。
现在,那道士的尸体,暂时只能停放在药品仓库的一角。
李昌菊、李昌荷扶着母亲来到药品仓库,一名女护士将被单掀起,那可怜的老妇人扑上前去,声嘶力竭地呼唤:“楚哥——”
一阵痉挛之后,竟然昏迷不醒。
两个年轻的女人,认定这独眼道士和她们的母亲不沾边,殊不知却恰恰相反——这独眼道士和她们的母亲,不仅关系密切,而且还粘得忒紧……
7
龙泉乡乡政府院子里。
龙泉乡乡党委办公室里。
陈贤忠来到办公室,却发现空无一人。
他又到乡政府办公室去问詹书连:“小詹,周书记他们呢?”
詹书连说:“都上工地了。”
陈贤忠拍打了一下自己头:“看我这脑子,这时候不在办公室里,肯定就在工地上呀!今天归我值班,怪不得周书记走的不声不息哩!”
8
下午。
龙泉乡卫生院。
不论他是谁,死了的人已经死了,再高明的医术,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起死回生。而活着的人既然面临危险,就应该刻不容缓地进行抢救,更何况这个病危的患者并非常人。
既然不是常人,就不能按照常理对待,倘若出错,谁也担当不起,挨上几句训是小事,弄不好就会危及饭碗。饭碗,生活的保障,岂能视同儿戏?
李昌菊惊慌失措地呼叫:“妈!”
李昌荷诚惶诚恐地呼喊:“妈!”
姐妹俩惊呼声声,并没有将昏迷的母亲唤醒,而是将惊慌的医生呼唤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