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红男绿女

　　龙鹏在保险男的引荐下，经过简单的培训，成为了一名保险业务员。虽然口号喊得响亮，但他并不想“立足根本、深入研究继而开疆扩土”。尽管来J城的念头不短，也认识了一些人，但还远远不够。另外，他不喜欢这个行业，加入无非就是想利用手里仅有的那点人脉资源捞一票就走。
　　保险、推销都是从“杀熟”开始，他也不例外；将所有的熟人都“杀”个片甲不留后，他就金盆洗手，不是不想“杀生”，而是没机会没条件。首先，他要“杀”的第一个类型是似熟非熟型，主要人员——他的室友们。虽说朝夕相处数年，但都是走出象牙塔后认识的，缺少原生的关联，感情纯度低，就像玻璃杯，时间再长也是易碎品。和他们平日里打哈哈、说说笑笑的一团和气，从没涉及到大额的金钱往来，谁知道都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并没有急于宣布他的新身份，其实他知道，只要他提出来，室友们会捧场的，但也只是以最少的钱卖他个人情而已。虽然他不想也挣不来大钱，那也不能为了几毛钱腾自己啊。他不想做保险做得长久，没必要因为一点佣金搞得与谁心生嫌隙，丢了哪个朋友。再者，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不要弄得太尴尬。
　　龙鹏从超市搬了两箱泡面、提回来了两袋子鸡蛋，还有馒头、包子、烙饼等面食。想从他们兜里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得费一番心思。
　　早起，他熬上一锅米粥、热上面食，煮几个鸡蛋，请室友们吃早餐，晚上煮泡面招呼他们来吃。吃到第三天，郑实问起了缘由，龙鹏笑而不答。第七天时，大家终于忍不住了，问他，龙鹏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恳请大家捧捧场。
　　事实超出了龙鹏的想象，室友们非常给力，表示大力支持。龙鹏于是递上了早就根据他们各自情况选好的险种介绍给了他们，室友们纷纷从腰包中掏出了白花花的银子。龙鹏既感动又羞愧，是自己想多了、想复杂了，人，其实很简单。
　　说太多都是虚的，动钱才是真格的。
　　从室友们掏钱的速度和数额来看，个人的经济状况、品性暴露无遗。韩萌首当其冲，是发起者，也奠定了额度标尺。也难怪，半年时间，陆续从“闺蜜夫”手里捞了不少油水，出手自然大方、不眨眼。
　　第二个签单的周媛丽到底是白领精英，收入相对较高，有一定的素质和修养。
　　郑实囊中羞涩，但爱面子，只能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
　　钱露露最爱贪小便宜，一分钱也不想花。但奈何白吃了人家一个星期的早餐和泡面，吃过了还要打包，其他人都慷慨大方，自己不能太小气了，毕竟还要接着住下去，她选了最低标准。
　　话一出口，其他人马上群起而攻之，或用言语嘲讽，或用眼神鄙视；最后，房东丹姐发话了：一个屋檐下住了多年，小龙对大家的无私帮助都心知肚明，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你也没少让人家帮忙吧？我记得有一次，超市搞促销，你一次买了半年的用品，打电话让小龙帮你提包，回到家手都勒肿了。类似的事太多了，你不会都忘了吧？远的不说说近的，白吃了人家一个星期的早餐和泡面，你好意思只掏一百块钱吗？
　　钱露露乖乖掏了平均数额。她虽然抠门吝啬，但还不至于一点道理不懂、一点脸面不要，最主要的是，她怕丹姐，还指望她罩着自己呢。
　　按说丹姐和龙鹏的关系最亲近，没少为丹姐办事出力，但她却并没有比其他人多多少。龙鹏知道，她还在为那本不该失掉的十万块耿耿于怀，埋怨他害她破了一笔大财。这次逼着钱露露出钱是出于正义感吗？当然不排除，主要还是借钱露露的钱卖他个人情，他以后不要还吗？他借此牵制自己，心机重着呢、城府深着呢。
　　龙鹏忍不住暗爆了粗口。
　　第一拨人搞定，既挣来了银子又没伤了和气。签完单后，龙鹏依旧情请室友们吃早餐、泡面。一个星期后，不顾龙鹏的一再挽留，集体“辞吃”，生活恢复了原样。
　　锁定的第二类客户是自来熟型，好比塑料杯，虽然朴实普通，只要不是硬砸或是高空抛下，轻易不会碎裂的。和他们有原生联系与深厚的感情基础，比如同学唐朝，他的铁哥们、死党；还有就是天生有缘，自带感情气场，比如赵青、花二郎，虽然认识时间不短，却是不错的好朋友，和他们不用弯来绕去、藏着掖着，直话直说。不过，他也备了礼物送寄过去，换回了三份订单。至于刘晓蓉，他只是提了一下，没有说太多。
　　最后一种是半生不熟型的，就像有裂缝的杯子，愿意就拿来用，不用就扔掉也不可惜。这类人如保健枕、马然、“无脸哥”、凄婉贵妇等，对他们，龙鹏只能说是自己朋友是保险业务员，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保健枕百分百没戏。
　　啃老男拒绝了，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他几乎天天给马父送晚饭，订的多数是饺子或包子。每次送餐时总是能闻到淡淡的酸味，龙鹏无意间看到了，那是一瓶白醋，装在矿泉水瓶里。他究竟想干什么、在干什么？龙鹏始终觉得怪怪的。
　　一次外出，他特意绕道去了马父的工作单位，周围多的是餐馆饭店，光是饺子馆就有三家，只要打个电话、转一下账就可以办到的；有必要开车走几站路，再爬上几节楼梯送到老爹手上呢？既费钱又费事。换做别人还好说，马然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从小就被宠溺得极度自私任性懒惰，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转性变得孝顺勤快了，鬼才相信。三十几年养成的品行禀性轻易改掉了，那他穿越回古代都能做皇帝，给天下江山改名换姓了。
　　龙鹏隐隐为马父担心起来，但愿我是多虑了。
　　自从上次给“无脸哥”代买后，新的“订单”又来了。正好，龙鹏可以借着机会理直气壮地向他提要求。“无脸哥”听后，表示：过段时间肯定会捧他的场的，但现在不行。他赌咒发愿一定会的，以自家祖坟香火做了抵押。
　　在他家，龙鹏发现了第二个人的痕迹。尽管“无脸哥”做了一番掩饰，但没逃过龙鹏的眼睛，准备地说，是个女人。
　　自打住进来，“无脸哥”一直过着足不出户、死宅的半隐居生活。吃喝用度都是由龙鹏到超市买给他送去，一次囤积一个月的生活物资，偶尔会点份外卖。这才刚买完几天啊，不是家里有人了是什么？
　　“无脸哥”始终独居，屋里有女人实属正常，可以理解，为什么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呢？估计那女的见不得光，两人的关系不道德，怕人知道，只能这样解释了。
　　晚上，送完最后一单，龙鹏敲响了凄婉贵妇的门。
　　“我朋友在保险公司做业务员，有需要的话可以考虑一下他。”
　　“哦，是吗？你把电话给我，我向他了解一下。”
　　“呃，其实，这个人就是我。”
　　“那正好，进来吧。”
　　一进门，凄婉贵妇就递给他一本练习册，几张草纸：“我家孩子有几道作业题不会做，你帮忙解答一下吧。”
　　龙鹏接过来，解答出来后重新誊写了一遍：“以后有问题，问我好了。”
　　“好的。”凄婉贵妇露出了笑容，“介绍一下你的业务吧。”
　　龙鹏向她介绍保险的种类，推荐了几款供她选择。凄婉贵妇仔细看过后，问了几个问题，得到确切答复后，爽快地签单付钱，出乎龙鹏的意料。
　　“马上快放暑假了，你的家教还做不做了？”她问道。
　　“做不了了，餐馆老板今天和我说，他家孩子假期不回来了，留在外地打工，多接触一下社会，所以我会接着送外卖。不过，你家孩子学习上碰到问题了，可以随时找我。”
　　“你喜欢送外卖还是做家教？”
　　“送外卖吧，只劳身，不累心。每天上楼下楼、来来回回，连健身都有了。做家教太累，现在的孩子不好管，稍大一点的特别叛逆、有个性，说不得打不得。管吧，不听；不管吧，完不成任务，家长那边交待不过去，你说难不难？每个学生的基础不一样，费心了尽力了，成绩就是不提高，你说人家孩子智力不够，不是找打吗？碰上不讲理的奇葩家长，也只能自认了。相比之下，送外卖吧，再苦再累，下了班就算完活。回家一躺，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惦记，睡得又快又香。”
　　“都不容易啊。”凄婉贵妇微微一叹。
　　“那个，之前你们没买过保险吗？”话一出口，龙鹏知道问错了，但已来不及收回了。
　　凄婉贵妇只是笑笑，没答话。
　　从她家出来，龙鹏固然因为签了一份大订单而欣喜，但他更对这份保单感兴趣。像她这样的富贵人家，有的是钱，只有穷人才防患于未然，早一步打算呢，她签单是为了什么？
　　从她听到“保险”两个字后，她接下来的表现很反常，里面一定有事。
　　管他呢，反正单子签了，你们争来斗去，便宜了我这个外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