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灰色地带

　　第二天晚上，终于来了。龙鹏下班回家，带上丹姐给的十万元钱出门了。
　　他没有打车，一路步行。他在等旅店老板的电话，如果他打来，他就有救；不打来，他也没办法，认命吧。
　　谢天谢地，他打来了。
　　“喂，你在哪里……你家有后门吗？从后门出来，带上身份证到车站，在第一个花坛边等着。如果我先到，我等你；你先到，你等我，汇合后找一家有单间的饭店里面谈……你想拿钱活命的话就听我的，到了我再解释。”
　　挂断电话，龙鹏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他先到的，两人找了家有单间的饭店。刚坐下来，丹姐的电话打来了，龙鹏将手机关机了。
　　旅店老板是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副流里流气、愣头青的模样，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啊。
　　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龙鹏打开手包给他看，“你的呢？”
　　小老板掏出一个U盘排在桌上。
　　“手机给我看看。”
　　“怎地，信不过？放心，我只图财，道上的规矩我懂的。拿了这笔钱，我删除所有的信息备份，绝不二次敲诈，兄弟我是讲道义的。”
　　“你来的时候没带着尾巴吧？”
　　“什么意思？”
　　“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本是一句小品的台词，如此语境下非但一点不搞笑，反而冷森森的。
　　旅店老板现先是一愣，继而笑了，上下打量龙鹏：“你和丹姐啥关系？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道上混的。”
　　“我就是一跑腿的，有什么关系？”
　　“蒙谁呢？你和她没关系，你会私自改换接头地点？让我带上身份证又是为啥？还问我后面有没有尾巴？哦，我知道了，你是她的……”
　　“少TM不识好人心！”龙鹏眼神一凛，死到临头了还不知趣。
　　小老板没去追究刚才的话：“你刚才说我摊上事了，我摊上啥事了，你是说这件事吧？”
　　他自顾自点上一根烟，说着：“对普通人来讲，这是个事，可对道上来说，这不算事。你和丹姐应该挺熟，那你多少知道他过去的那些‘丰功伟绩’。别人帮她，她帮别人摆平过太多事了，就她兄弟有多少你知道吗？所以，我这不算什么。”
　　见龙鹏没说话，小老板接着说：“视频你看过了？可惜没有现场版的，要是有，比啥片都刺激、过瘾。早知道在客房装个针孔好了，错过了一出好戏。看你像个正经人，是不是觉得特震惊，大开眼界啊？其实对丹姐来说，不算啥，她在二十二岁那年，为了救自己的老铁……算了，不说了，该把你教坏了。和你说内情，当晚丹姐本来请的是四个人，秃头那个应该是四个人中的头，另外的两个人是他叫来的。想借机向他们示好，等于是用丹姐的钱请他们吃饭、跳舞，这也算过得去了，可你后来把丹姐给……紧急时刻，也能理解。”
　　“你错了，这次不同以往，你摊上事了。”
　　“你说不说？”小老板不耐烦了。
　　“你懂法吗？”
　　龙鹏看他愣怔怔的样子，又给他普了一回法：“听明白了吗，你手里的视频实际上是六个人的罪证，一旦流出去，你能想到后果，他们会坐视不管？都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即使是清除掉了所有的备份，你也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你就是个隐患，只要还活着，他们会安生、放过你吗？”
　　小老板意识到了严重性：“不、不会吧？”
　　龙鹏浅笑：“我也希望是危险耸听，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手机铃声突地响起，沉寂中特别刺耳。龙鹏瞥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隔壁小剑。
　　“喂，小剑吗，怎么了？”
　　“大飞吗，你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人了——我听见你家一通叮里咣啷、稀里哗啦地乱砸乱砍啊。我下午喝了点酒，睡着了，被吵醒了，没开门点灯，他们以为家里没人。我从窗户往外看，好家伙，你店里门口站着两个抽烟的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我给对面的三妹打电话，她说那两个人在附近晃来晃去的，直盯着里面看，她吓得没敢吱声。我在厕所里给你打的电话，别回来了，先找个地方躲一阵吧，记住，千万别回来。”
　　小老板这回是彻底地愣了、怂了：“怎么办啊？”
　　龙鹏将手包递过去：“这是十万块，拿着赶快走。我查过列车时刻表，大约四十分钟后有趟车，别管去哪儿，只要离开就行。”
　　小老板集中目光看他：“那你呢？”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说了，我不是道上的人，不用守规矩。”
　　“你早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所以，你要我带上身份证跑路？”
　　“我不是道上的人，他们会把计划告诉给我？凭直觉猜的，还真用上了。快走吧，十万元够你在外面活上三年五载了。”
　　“我得给小红打个电话，带上她走。”
　　龙鹏制止他：“还是别打了，容易暴露，等她打给你吧。半个小时不来电，你就走吧，过后再联系。”
　　巧了，刚说完，小红的电话来了：“大飞吗？刚才家里来了一帮人，问我，你给没给我留过什么东西，又拿我的电脑、手机捣鼓半天，最后走了。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啊？”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简单收拾点东西，拿上身份证到车站，过后再和你解释。越快越好，注意身后有没有尾巴。”
　　“你走之前，要答应我。”龙鹏说。
　　“你说，我全答应。”
　　“是你给我打电话改换交易地点的。见面后，是你要求我关闭手机的。从头到尾，我只说我该说的。”
　　“放心，我是个讲道义的人，打死不会说的。”
　　“发毒誓。”
　　小老板伸出四个指头，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请出来给自己做担保人。最后，他打开手包，扔出了三沓：“拿着。”
　　没等龙鹏做出反应，小老板已经走到了单间门口：“放心，我不会说的，那个，谢谢了。”
　　龙鹏对着三万元发呆了一会儿，收拾好后出了饭店。正好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小老板身前，下来一女的，两人携手向车站走去。
　　龙鹏正好不用叫车了。
　　回到家，简丹正坐在客厅里。见他回来，跟他进了房间。
　　“钱呢？”她看到走之前给他的手包没了。
　　第一时间居然问的是钱，真是要钱不要脸啊。
　　龙鹏掏出U盘插在电脑上：“用来换它了。”
　　简丹脸上闪过一丝怨怒，被龙鹏看在了眼里。他也怨怒了：“不拿钱就不给‘货’，是钱重要还是‘货’重要？之前，你也没告诉我该怎么说怎么做，我能怎么说怎么做？”
　　简丹赶紧说：“我不是冲你，是那小崽子不好，谁想他会改换交易地点，以为他拿钱了会回到旅店，谁知道溜了。这个天杀该死的，居然被他给耍了，真TM丢人，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你们怎么知道他改换地点了，又怎么知道被他溜了？回旅店后，你们要对他怎样？”龙鹏真想问问。
　　你们不是被他耍了，而是被我耍了，谁让你们先耍的我呢？
　　懒得听她说，他将U盘拔出来往桌上一拍：“我检查过了，的确是。任务完成，你自己处理吧。”
　　简丹一把抓过来，摔地上，连踩带踹成一堆粉末。
　　“改换地点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看她的眼神，难道起了疑心？
　　“我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你的目的不是把‘货’换回来吗，交易地点重要吗？”
　　“‘货’虽然重要，但钱也同样重要啊。”龙鹏心想她的潜台词。
　　“你的手机后来怎么关机了？”
　　“他让的。”
　　“你怎么回来怎么晚？”
　　“你问他去。”
　　“你和他分开，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简丹知道十万块无望了。“早知道就和他讲价了。”离开时，她说了这么句话，不知是埋怨龙鹏办事不利还是怪自己大意轻敌。
　　早知道你们就不该让事情发生，你不脏，谁会盯上你？真是无可救药。此刻，龙鹏算是把她看尽了。
　　说实话，那十万块，他不是没本事原封不动地拿回来，可他没有。
　　小老板确实不对，可谁让你们做出丑事来呢？勒索你，但也无形之中帮了你。那是视频，也是罪证，如此劲爆的内容即使不用来勒索你，出于某种心理，也会以其他形式流出去，破财和牢狱之灾相比，哪个多哪个少？你丹姐一家的老脸何处安放啊？过后，你们居然把人家店给砸了，还要对人家不客气，不地道吧？
　　江湖自有一套最具准则，拳头硬胳膊粗，也不能不讲道理、耍无赖啊。
　　混混就是混混、贼就是贼，哪来的江湖道义、盗亦有道。
　　龙鹏想起小老板给他的那三万元，这笔灰色收入，自己应得吗？先不要存银行，放放再说吧。
　　事情办完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