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方先觉决心

　　攻占长沙期间，日军于6月16日即下达迅速突击攻占衡阳的命令，日军兵分三路南下，中路第68师团及第116师团渡过浏阳河南下，进入株洲及其以东的清江铺地区，而后沿湘江两岸向南快速推进，直趋衡阳。西路日军第40师团在湘江西岸，于19日攻占宁乡后亦继续南下湘乡，并准备向衡阳以西的永丰、渣江前进。东路日军第3师团及第13师团占领浏阳后即继续向醴陵、萍乡前进，并准备向攸县、安仁、耒阳推进。
　　横山勇要求是：乘第9战区在浏阳、长沙、宁乡失守前后，一时处于混乱尚未完成新的防御体系之时，迅速向前突进，迅速攻占衡阳。同时，围歼国军新近到达战场的增援部队和集结在浏阳以南、醴陵地区第27、第30集团军主力。
　　横山勇下令的时候，日军主力已经距衡阳不远。
　　计划中主攻衡阳的日军第68师团第116师团，早在6月13日和16日就攻占领株洲及清江铺。驻守国军暂2军抵抗不住，退守渌水南岸。配属第116师团的第68师团第133联队则西进，占领了湘潭。株洲和湘潭距离衡阳大约140公里，日军攻占株洲和湘潭，不但完成了对长沙南面的合围，也为下一步南下猛攻衡阳占领了桥头堡。
　　6月18日，长沙沦陷，攻占长沙的日军2个师团立即开拔，向南猛攻。横山勇的如意算盘是，以闪电战迅速占领衡阳，让国军没有立足点，然后集中兵力围歼衡阳周围国军。在日军2个师团重兵攻击下，衡阳北面重镇衡山（衡阳以北60公里）和白果（衡阳西北52公里）先后沦陷。到了27日，这2个师团经过2周的作战，先后赶到衡阳外围，衡阳北面已经完全被封锁。
　　东面的第3师团和第13师团这时也到达指定位置，形成了包围圈。日军在衡阳东面的浏阳、醴陵一线，同第27集团军和第30集团军激战，阻挡国军靠近衡阳。衡阳的西面的第40师团进展相对较慢。第40师团在6月12日攻陷益阳，威逼宁乡。第6战区王耀武兵团增援而来，协同第99军苦战，夺回益阳，守住了宁乡。但第40师团仍然占领湘阴等地，控制了这里的湘江，大量物资可以通过湘江运送到长沙前线。在长沙激战的同时，第40师团逐步南下，开始准备攻击湘乡、永丰等地，完成对衡阳西面的封锁。
　　王耀武兵团想要增援衡阳，就必须打退第40师团。
　　东西北面都是日军，那衡阳南面呢？
　　日军当然不会忘记衡阳南面，在横山勇的命令下，东面的第13师团出动主力，开始向衡阳以南的耒阳进攻，预计不久就会占领这里，封锁衡阳南面通道。这样一来，情况就非常紧张了。傻子都看得明白，日军下一阶段目标就是衡阳。
　　根据第9战区制定的计划，国军准备在衡阳和日军决战。
　　薛岳和蒋介石准备以一部固守衡阳支点，然后调动其他主力向衡阳攻击前进，将围攻衡阳的日军重创，迫使他们停止继续南下。
　　中日两军决战将在衡阳进行！
　　6月18日，日军攻陷长沙后，立即南下准备攻占衡阳，然后攻下桂林，占领美军在中国的两大军事基地。
　　国军第10军成为保卫衡阳的主力军！
　　第10军军长方先觉在得到蒋介石的命令后，立即召开军事会议，积极划分各师的防御地域，并修筑工事，准备死守衡阳。
　　由于衡阳在长沙以南，所以算得上是大后方，长久以来，日军铁蹄并未踏进衡阳，衡阳也已经建设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城市。路况良好，车辆川流不息，饭店、西餐厅、咖啡馆等鳞次栉比，美国大兵在衡阳随处可见，所以，蒋介石对衡阳的防御极为重视，一方面命令第10军死守衡阳，另一方面也急调各路援军增援衡阳。方先觉令全军积极构筑工事，在市郊及各要点堡垒修碉堡、挖战壕。城内各处楼房、围墙都挖射击孔和地下通道。
　　一个现代化城市就要被战争打的稀巴烂。
　　长沙陷落当天，第10军军长方先觉下令毁坏衡阳城周围所有的桥梁、公路、机场。衡阳民船工人将90艘船只沉入湘江，火车站工人将火车头转盘拆毁。对于城中无辜百姓，则劝导他们携带财物疏散。前后半月时间，城中百姓扶老携幼，肩背挑担，乘船搭车，纷纷离开了衡阳城，逃难去了。30万居民、20万难民纷纷逃离，城中一空。
　　市民虽然下乡避难，但人人皆有信心，不少市民在路上说道：“这个小日本鬼子，真的要打我们衡阳咯。没得关系啊，我们相信委员长，相信胜利最后是我们的。”也有人说道：“这个守城部队叫第10军，号称泰山军，响当当的，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在长沙三次大捷中都有战功，方军长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也不是所有的市民都撤走了，20日那天，经衡阳市市长赵君迈号召，2.3万余名市民组成弹药队、工事抢修队、消防队、伤病服务队和收尸队等，支援第10军守备衡阳。这些年轻的衡阳市民也和军队一起，怀着视死如归决心参加到衡阳保卫战当中来。
　　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薛岳的私心还在作隙。在决定暂编第54师的去留与周庆祥第3师的归建问题上，他一直犹豫不决。暂编第54师是由地方武装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支部队，在派系林立的国军内部，它没有任何靠山，薛岳通过手段除掉了拉起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派身边高级参谋饶少伟前去担任师长，此后他一直视这支部队为自己的亲信。
　　当衡阳战事马上就要开始时，薛岳电令饶少伟暂54师相机撤离衡阳，他并不打算给自己的军内死敌李玉堂留下任何外援，而此时驻守衡阳的部队正是李玉堂的老部下方先觉。
　　周庆祥第3师原是第10军的一个师，薛岳用种种理由扣在衡山地区不得归建，这就造成了方先觉的残缺：190师兵源不足，与之协防的暂编第54师伺机脱离衡阳，主力第3师还迟迟不能赶回衡阳。
　　方先觉也看出了薛岳在斗法，他便曲里拐弯去争取留守衡阳的力量，在他的努力下，暂编第54师虽然撤离了2个团的兵力，但是师长饶少伟以及师直属部队还是被扣了下来守备衡阳，周庆祥第3师的2个团在日军已经发动衡阳战役时也紧急赶了回来，另一个团薛岳直到最后也没同意放回。
　　决战前，方先觉召开军师团三级主官会议，他说：“兄弟们，最悲壮的时刻已经来临，我们这些人已经处于最危险的关头，并且随时都有可能丢掉生命。丢掉生命并不可怕，我们是军人嘛！张自忠将军可以战死，我们自然也可以战死！问题是我们可不可以守住衡阳，我们守衡阳能够守护多久？
　　“大家还记得去年11月我军支援常德会战的事吧，那是打的腩仗，我都上前线了，薛长官还在越级指挥我的190师，导致我们预10师伤亡惨重，孙明瑾师长战死。孙明瑾是谁，他是我手下战将，他治兵打仗都很在行，而且口碑人品俱佳，军中皆称其为‘孙圣人’，竟然在薛长官瞎指挥下战死，请问，我们第10军谁不痛心？今年1月，我在衡山亲自安葬常德会战中战死的预10师师长孙明瑾，并在他的灵柩前立誓，要杀尽日寇为常德军民报仇。现在，机会来了，11万日军包围衡阳城，我们不在这里杀得他尸山血海绝不罢休！
　　“兄弟们，我们的对头是谁，那是日将横山勇，横山勇是谁？横山勇就是横山勇，他不是冈村宁次，也不是阿南惟几，他有勇有谋，而且长于谋略，他就敢于顶撞他的顶头上司，和我的脾气差不多，我喜欢这样的对手，和这样的对手过招不会辱没我方先觉，不会辱没我们的第10军。常德会战，我们就已经过招了，我们已经领略了他的凶残，他也领略了我们第10军刚毅和顽强！这一次在衡阳就不是在常德了，谁也别想在我头上越级指挥我的部队了。我这里对大家表明一个态度，你们听令，都只听顶头上司的命令，军长无权直接下令到团，师长无权直接下令到营，我上面的人物谁要是直接给你们下令，你们一概拒不执行，我就专管第10军三个师长和暂54师饶少伟师长，谁违反了这条纪律，格杀勿论！我不想把衡阳保卫战打成腩仗，我想，你们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大家也知道，我和薛长官是有矛盾的，委座也知道这点，他为了调停我们二人矛盾，特赠匾予我方先觉，题词‘忠义表天地’委座为什么送给我这样的题词，他是在勉励我，也勉励我第10军将士，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对国家对民族要大忠大义。所以，我在这里说一句，谁也不许把对薛长官的情绪泄在衡阳保卫战上！
　　“我和大家算笔账，我们守衡阳的部队是多少人呢？满打满算17000人，如果饶少伟的两个团不开溜，如果第3师的一个团归建于我，我们就可以增加6500人，这只是‘如果’啊，是假设啊，现实情况是薛长官撤走了饶少伟的两个团，现实情况是薛长官不将第3师一个团归还于我，他是长官，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这17000人就这样被架到了火上煎熬，打赢了，光环罩在薛长官头上，打输了，罪过是李玉堂将军的，因为我们大家都是李将军的部下。我们打得赢吗？日军的围城部队是5个师团11万人，他们有的是飞机、大炮、坦克，重兵集团，重炮集团，他们会把我们打成齑粉的。其实，仗还没打，结局就已经出来了，衡阳必然守不住，我们必败！
　　“既然这样，我们怎么办？这个没得商量，坚决打！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那就是多守一天算一天，我们要把守护衡阳的日子争取到最大值，我们要让日军成堆成堆地死在衡阳城下，当然，我们也会战死，我们是军人，还怕战死么！我们能守护多长日子呢？这我回答不了，那就还是最大值吧！在这里，我给大家算算账，1937年的南京保卫战，国军守城部队16万人，攻城日军2个师团5万多人，国军只守了8天。这次日军志在打通大陆交通线的所谓‘一号作战’中，郑州守了4天，洛阳守了8天，占领整个河南全境40余座城市，日军只用了38天时间。日军从湘北打到长沙、衡阳，只用了29天时间，攻克长沙则只用了1天。这么一比较，结论是衡阳还守不了一天。
　　“果真如此么？不！我们是泰山军，我们是英勇的国民革命军第10军，稳如泰山才能称上泰山军，我们第10军的特长就是善于防守，我们有着光辉的历史，第三次长沙会战，我们一个军守卫长沙，日军两个师团攻城，结果是日军败北。我们要争取在衡阳守护10天，守护20天，守护30天，守护40天，守护50天！我们要创造中日战史上的守城奇迹，我们要让日本侵略军在我们面前发抖，要让衡阳攻守战成为日军的噩梦，要打出泰山军的雄威！
　　“各位兄弟，我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位了不起得人物，他就是衡阳市市长赵君迈，他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专家级人物。赵君迈毕业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土木工程系。好柔道，好摔跤，还是个游泳高手，自称当世浪里白条。赵君迈原是个军人，因淞沪会战中率部擅自出击杀敌，有抗命之嫌，只能由军界转入政界，以至于无法靠军功扬名。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第10军的礼物，也是上帝赐给衡阳人民的礼物。赵市长是个铁杆抗日分子，我们第10军还没进入衡阳城时，他预见到衡阳的战略地位，积极动员全市民众参与构筑衡阳防御工事。我们第10军入驻衡阳城后，又全力支持我们第10军，为我们备足材料。临战前，他又积极疏散了民众，组织各种各样战时城市工作队参加衡阳保卫战，和我们第10军一起做好了城破打巷战的准备。赵君迈市长和我们在一起，衡阳市市民和我们在一起，他们在衡阳保卫战中一定会发挥巨大作用。
　　“我军入驻衡阳市后，由于兵力不足，我和赵市长、工兵营营长陆伯皋以及预10师师长葛先才等几个人一起研究，决定先要摧毁原先在衡阳远郊修建的工事。原先在衡阳远郊修建的工事有多大？可以容纳四个军作战，我们没有这么多人守卫它，所以要摧毁它。我们要将守卫圈缩小到城南丘陵阵地江西会馆、五桂岭、张家山、枫树山、虎形巢一线和城西阵地汽车站、天马山、西禅寺、瓦子坪、清山街一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方先觉已抱定死守衡阳不留后路的决心。然后，我们要开挖一种全新的防御战壕，这种战壕深宽均达5米，在国军阵地一侧堆高5米，形成一个相对壕底高出10米的无法轻易逾越的绝壁，这种战壕在衡阳的保卫战中一定会发挥巨大的作用。日军在它面前无法组织有效的冲锋，并能够阻止机械化部队的步伐。修筑这种战壕需要巨大的人力资源，第10军全体将士要参加，赵市长组织的工作队2万余人也要参加，这么庞大的土方总量和工程量，仅仅依靠军队是不可思议的。
　　“兄弟们，我开头就说过最悲壮的时刻已经来临，为什么说是最悲壮呢？兵力巨大差异和不对等，注定了我们的最悲壮；我们内部的斗法，不能倾全力支援我们，注定了我们的最悲壮；我们第10军坚强的抵抗意志和奋不顾身的冲杀，注定了我们的最悲壮！面对凶残的日寇，我们只有一个字：杀！我这里重申战场纪律，没有命令，谁也不许撤离战场；没有命令，谁也不许投降；没有命令，谁也不许后退！团以下长官都要带头冲锋陷阵，士兵战死了，班长填上去，下一级军官战死了，上一级军官填上去，你们全战死了，我方先觉填上去，谁违反了战场纪律也是一个字：杀！”
　　方先觉的话是不需要讨论的，听会的人听得心悦诚服，也听得冷汗涔涔，方先觉的话犹如定海神针，听会的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那就是抱着必死决心守护衡阳，多守一天算一天，直到人城俱亡。
　　走在回去的路上，赵君迈和葛先才同路，葛先才说：“赵市长，听说您就是赵恒惕的胞弟，不知是真是假？”
　　赵君迈笑了笑说：“怎么，葛师长怀疑我在冒充是不是？”
　　“哪里啊，就是赵恒惕名声太大了，也太遥远了，所以怀疑。”
　　“其实，你的怀疑是对的，我不是他的胞弟，我只是他的堂弟，我们都是衡山白果人。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关系不大。”
　　“我听出来了，就是说，赵市长的仕途与赵恒惕没一点关系，全凭自己的奋斗和聪明才智。”
　　赵君迈笑着说：“知我者，先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