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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底层人生>第五十章 孤独的梁静

第五十章 孤独的梁静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22 13:14:23      字数:5197

  “好好,那就让你再看看我的定力。”
  洗晚澡,黄健躺下来,闭上眼睛装睡。
  “黄键,把嘴张开。”梁静用娇美的声音说。黄健顺从的闭眼张嘴,梁静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袋蜜枣,用手捏起一个放进了他嘴里。
  “你猜是什么东西?”她说。黄健嚼着,故意摇了摇头。她又放进自己嘴里一个也吃起来了。
  “你吃松子吗?”梁静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一袋松子说。
  “我不吃那玩意,太小了不好剥。”黄健说。
  电视上在放着没有头绪的电视剧,黄健坐起来心不在焉地看着,心里一团乱麻,突然她说:“把嘴张开”,他张口嘴,她把一把剥好的松子放进了他嘴里。
  “别这样,静静我不忍心吃。”黄健有些感动,剥一把松子需要多大的耐心啊!
  梁静也脱下外套穿着透明的睡衣躺在他身边。此时血液却在黄健每条血管里沸腾了,何况梁静一会儿碰碰他的鼻子,一会儿碰碰他的耳朵。这是两个人,男人和女人,他的心理大堤被潮水冲垮了,人世被忘却了,天地塌陷了,山洪爆发了,海水吞没了大地,雷电毁灭了生灵,只剩下孤岛中的亚当和夏娃。他不知道这一举动是苦难,还是幸福,还是希望,两个灵魂猛然撞击,两个灵魂在呻吟……
  
  半年过去了,两人在空闲时间卿卿我我,花旁月下,爬了雄伟壮观的万里长城;游了天安门,故宫,颐和园……爱情像春雨一样滋润着两人,展眼到了农历的年底,首都北京在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伟大的2008年。这一年,中国人民自己成功举办了百年奥运,这是中华民族骄傲的一年。初冬的北京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刺骨的寒风似乎夹着雪花,吹在脸上如刀削一样。不知哪家老板门市开门放了鞭炮,浓浓的鞭炮烟花味更增添了春节要来临的气息。建筑工地上,民工们已停止了艰辛的劳动,盘踞在简陋的板房里等待老板开资,准备回家与家人团聚;在企业上班的打工族也陆续买了回家的车票,春节,这个多么令人温馨的节日。“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黄健学习的内容还没有结束,春节后还要再学习一段时间才能结束,春节将至,他更加想念家乡和女儿,他收拾行李准备回故乡了,但梁静怎么办?把她带到自己家去?女儿怎么接受?去孟庆堂那里,更不可能了。黄健犯难了,他总不能把她仍在北京自己回家吧!让她一人回天津租房,那也太残忍了吧。这是亲人团聚的春节啊!
  “黄健,我跟你回家!”梁静兴致勃勃地推门进来说。黄健沉默了,他掏出一支北京牌香烟点上,弹出一团团烟雾,他沧桑面孔顿时被烟雾萦绕起来。梁静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像一敦呆滞的雕像没有任何反应。梁静流泪了,“黄健,我知道你顾虑女儿,这样吧,我跟你到你们雄信县县城,找个旅馆住下,你和你女儿过你们的年行吗?”梁静以哭腔说道。
  黄健转过身,猛然把她抱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说道:“就只好这样了,这样我还能常去看你,只是让你一人在旅馆委屈你了。”
  “我只好甘愿舍命陪君子了。”她微微一笑,眼里却噙着泪花。
  两人把行李弄好,已经夜间十点,两人上床休息,打算第二天一早动身。
  汽车到达雄信县城时,已经晚上八点多,开往黄家坪的末班公交车也没有了。两人在名为“大众招待所”的旅馆住了下来。
  天亮后,黄健要回黄家坪了,他感到于心不忍的是这大过年的,梁静一人在旅馆日子怎么打发,他的心一阵酸痛,梁静安慰他说:“没事的,我可以去逛超市,看电影,你放心的去看女儿吧!”
  “静静,我会来看你的。”他含泪说道,又和她拥抱许久,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坐上了通往黄家坪的公交车……
  黄家坪的妇女们,已开始忙忙碌碌的备年货了,出外打工回来的男人们有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喝喝酒,侃侃大山;有的几个人在一起斗斗地主,打打麻将,春节是难得的一次清闲,在外受了一年的劳累和辛酸,此时也是他们享受家庭幸福的时间了,过年的抄劳就有妇女们多承担些了,自己的男人累了一年了也该歇歇了。
  
  黄健下来公交车又踏上黄家坪的土地,久别一年的故乡啊,一股熟悉亲切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村前那条小河已被一层薄冰覆盖,在这条小河里似乎还能听到童年的嬉闹声。站在河堤上则能看到一条崭新的简易公路一直通到自家的院门口了。公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麦田,他行走在新修的简易公路上,皮鞋碰击着公路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跨进家门,女儿黄婷扑在他怀里哭了……
  “爸爸,你怎么才来啊?不知道我想你吗?”她清澈的泪眼望着黄健的脸说。
  “知道,爸爸怎么能不想你啊!”他抱起女儿,在女儿脸蛋上亲了又亲。
  “我妈妈什么时候来啊?”
  这是女儿注定要问的问题,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的心还是一震。
  “快了……”
  “你老说快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黄健没再回答,他的心阵阵酸楚,噙着眼泪把女儿抱的更紧了,女儿都十岁了,已读到小学四年级,他骗了女儿七年了,他哪能忍心告诉女儿,你妈妈不会回来了呢。
  “大爷,大爷……”突然黄庆的儿子柱子也跑出来迎接了,黄健放下女儿抱起柱子说:“这小子好重啊!”
  “大爷,我爸爸什么时候来啊?”
  “快了。”
  “又是‘快了’,我黄婷姐姐问妈妈啥时候来,你也说快了,‘快了’是什么时候啊?他还要我吗?”柱子说着竟哭了。
  黄健心如刀绞,说道:“柱子,别哭,大爷给你糖吃”他从背包里掏出一袋糖块,分给了柱子和黄婷,柱子才破涕为笑,吃着糖和黄婷捉迷藏去了。
  黄健见过母亲,母亲单爱英很激动,慌忙丢下手中削了半边的萝卜去迎接儿子,见到儿子消瘦的面孔不禁心疼地拭泪。
  “又瘦了,怎么吃不胖啊?”她抚摸着儿子的脸。
  “娘俩,那么亲热啊,老妈子是不是还想给儿子喂奶吃啊?”父亲黄福超从厨屋里走出来说。
  单爱英瞪了一眼黄福超说:“能大年纪了,没有‘条段子’(没有正经话)”然后又接着削萝卜去了。
  “我儿子来的正好,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没错过祭灶。”黄福超说。
  “你弟弟去沈阳都快一年了,”单爱英说,“连个电话也没打过,那孩子不知咋能有囊气,柱子整天哭着找他……”她说着又不住的拭泪。
  黄健安慰母亲说:“娘,他不会有什么事的,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单爱英没再哭,她已把萝卜削好,准备炸丸子了,每年的腊月二十三一般都要炸一些供品敬神,一般有带鱼,假鱼,丸子。有时炸些“焦叶子”和糖糕让小孩子吃,其余的要摆完供才能吃,神仙要先吃,否则是对神仙的不敬。
  单爱英把油倒进锅里,黄福超已开始烧火了。
  接下来就是祭灶了,单爱英把供品给灶王爷摆上说道:“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上了香,烧了纸钱,给灶王爷的马拌上草料。黄福超拿出两个闪光雷,柱子喜欢点爆竹,黄福超就让他点去,炮声响过,单爱英给灶王爷磕了头,祭灶算结束了。
  “吃饭吧。”单爱英说。
  全家围着饭桌坐下来,黄福超习惯性的拿出那壶老酒,柱子抢着给爷爷倒酒。
  “今年过年,健儿回来了,庆儿没来啊!”黄福超感叹着说,“不过大儿子回来了,我也很高兴,我要多喝点。”他说着,浑浊的眼里流下泪来。
  “大大,别难过,弟弟有他的难处。”黄健安慰道。
  黄福超一连喝了三杯,那副沧桑的脸庞已显出醉意,话也多起来。
  “健儿啊,很多事大大不想给你说,但又很想给你说……”
  “大大你说,都是家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十七岁那年是咱家苦难的开始…….”黄福超欲言又止。
  
  祭灶的炮竹声在黄家坪已逐渐消失,意味着时钟已进入午夜。单爱英收拾餐具,黄健离开饭桌进屋睡觉。
  他走进这所熟悉而又感觉陌生的屋子,不禁潸然泪下了。孔荷陪送的家具还原封不动的在屋里放着,物是人去,触物伤情,内心自然增添了无限的孤寂和感伤。感觉心里像有块石头堵得难受,似乎不倾泻出来,就会有死去的可能。
  他扶着床栏躺下来,突然像老了很多。也许是酒精的效应,他的头像裂开般的疼痛。他忍不住想大哭一场,他终于哭出了声。哭声惊醒了耳房里黄婷,她急忙穿衣来到爸爸房间像个大人似地问:“爸爸,你是不是喝醉了,我给医生打电话让医生来给你打一针解酒针吧!”
  “不用,婷婷。爸爸哭两声就好了,心里憋得难受。”黄健停止哭声说,“你扶我出去,婷婷,我想吐。”
  黄婷扶着他走到门口,他扶着门口的水泥柱子翻肠倒胃地吐了起来,吐完才感觉舒适了许多。回到床上,头痛却还没有减下来,黄婷用一双小手不停地给爸爸揉着太阳穴。
  “女儿,你是爸爸最亲的人。”黄健迷迷糊糊的说。
  “知道,爸爸你睡着就不难受了。”
  黄婷一直给爸爸揉着太阳穴,伺候男人也许就是女人的本能,一个几岁的孩子竟然会让黄健感到亲情的温暖。他渐渐睡去,他梦到正与女儿和孔荷三人牵着手在灿烂的阳光下散步呢。女儿蹦蹦跳跳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天是那样蓝,空气是那样清新……
  凌晨五点,清脆的手机铃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他知道是梁静的,他见女儿还在身边睡的很香,他没有接听,直到铃声渐渐消失。他趁机把铃声调为静音暂放在枕头下。他坐起来,从桌上摸到那盒“七匹狼”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点燃。他的头仍有些痛,显然是没有完全休息过来,他只好又倚在床栏上闭了一分钟眼睛。十多分钟后,他又瞧了一下手机居然有四个未接来电,不用说都是梁静的。爱情的甘露滋润着他的身心,只有真正的爱才促使她一遍遍打他的电话焦急的找他,一种无比的幸福感充满他的全身。他悄悄地发了一条短信息给她:“对不起,我的手机不知怎么被弄成静音了。”
  他穿好衣服,走出院外屋后空院子里,在梁静的来电上按下了绿色的发送键。响了好长几遍,最后系统都说:“对不起,对方无人接听。”他疑惑地把手机装进口袋。此时梁静却来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我的手机也不知怎么被调成静音了。”黄健不禁哑然失笑,这女人还挺会逗。他故意回道:“哦,那么巧,你的也成静音了,小心全世界的手机都变成静音了。”
  她回:“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又拨了过去,对方终于又发出甜美的声音:“在家过的还不错吧?”
  “还好,静静你一个人在旅馆怎么过的?”他一想到把她一人扔到凄凉的旅馆里,他就感到揪心,年关正是举家团圆的日子,却让她在旅馆里过,他无法想象他怎样打发一个人的时光。他的心在隐隐作痛,他的内心也说不清是爱,是可怜还是同情……
  “我现在在孟丽这里,我就在旅馆就住了一夜。”
  “哦……原来……见到天寒了吗?”黄健突然有种复杂的感觉,结巴着说。转而又感到欣慰,起码她不会一人打发日子了。
  “我是想见他,但没有,我怕他缠着我走不了再陷进苦海。”她的声音好像有点哭腔。
  “那你见……”黄健想问见孟庆堂了没有,但他又感觉不应该问。若问了,又怕她说见了,心中便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种感觉还相当强烈,他自己也数不清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大概他从内心已放不下她了罢,是爱她吗?那为什么还时常想起孔荷。他脑中两个人的面目在交替变换。哎,真糊涂自己还不知道吗,孔荷是人家的老婆了,还抱有什么幻想。
  “见谁?你怎么不说话了?”
  “见,见孟某人了吗?”他终于问了。
  “我知道你会问,你觉得我会见他吗?我会见这个把我的命运搞得如此惨的人吗?放心吧,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没做对不起我的事。”黄健听到这个却感到不安了,他内心感到了责任心的重量。爱是要有责任的,爱是专一的。这些自己能做到吗?对,还有女儿,女儿还幻想妈妈回来呢。女儿能接受这个叫梁静的女人吗?女儿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女儿是自己的唯一的精神支柱,若没有女儿他不知道这些年怎样活下去。
  “不是那意思,对了,我年后不打算去天津了,打算去沈阳我弟弟那儿,想在那儿发展,主要是和弟弟能在一起,相互有个照顾……天津公司我已经和王英峰沟通,他们也理解。”
  “我跟着你去!你打算哪天动身?”
  “跟着我可能要作些难,因为在沈阳我不熟,全靠弟弟。”
  “没关系,作什么难,我也不怕了,早锻炼出来了。最好早点动身,在孟丽那里怕那恶魔来缠绕。”
  “那正月初八好吧?”
  “那好吧。”
  原来梁静一人住在旅馆里,时近春节,孤寂和凄凉撕裂着她的心。她不但想念儿子天寒,更想念四年没有联系的家。四年来,不知家乡的变化如何,父亲,姨妈伯父不知是否还健康;微山湖的水是否还清澈;成年的哥哥还会不会去摸鱼,四年没有吃哥哥摸的鱼了,那种香喷喷的鱼香味似乎还能在嘴中感觉到。哎,所有家乡的事都毫无音讯,如果真想知道家的情况固然也很容易,拨通家的网通座机电话就可以了,她也拨过但始终没有勇气接通,她不知一次次放下话筒又拿起话筒反复了多少次。现在的处境如何给亲人说……世上最苦的人不是没有家的人,而是有家不能回的人啊。
  她走出旅馆,沮丧地走在大街上,她边走边考虑和黄健的关系。老天真会捉弄人,偏偏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家境如此复杂的人。她明白黄健不可能完全爱上了自己,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儿,或者他对那个前妻什么孔荷还念念不忘,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隐隐作痛,自己的付出会不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人的感情啊就是如此奇妙。
  大街上,已笼罩了新年的气象来,卖春联的,卖鞭炮的摆满了一条街。抄办年货的人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热闹非凡。春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异常隆重。新年的好景没有给梁静的心情带来好转,反而增加了悲凉。她想给黄健打个电话,但拨了几次当按绿色的发送键时就犹豫了,最终还是按了返回键。她的心充满了苦涩,她也说不清什么原因连电话都没有勇气拨了。但她突然又想到了孟丽,她决定到孟丽那里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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