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开学的前夕

　　新的学年快开学了，在县中学上学的农村学生，忙着搭磨子，准备给灶上交面粉。清晨，云鹏早早地起来，吃了早饭，嘱咐俊杰帮助父亲收拾麦子，他先去王家帮忙。云鹏走进王家，二话不说，挑起水桶就去担水。朵朵正和母亲忙着收拾麦子，瞅了云鹏一眼，这个小伙子像一阵风似地出门去了。一会儿，云鹏挑着满满两桶水回来，他走路的姿势和扁担的闪动配合得恰到好处，使得两桶水的水平面始终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无法溅出的位置。朵朵一声夸奖：嗨呀，云鹏哥担水的姿势真老练，真平稳，就像大人一样，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朵朵跟进厨房，帮着云鹏把水倒进水缸。云鹏笑笑：我的技术还不到家，我爸挑一担水，不用扁担下肩，提起一桶水倒进水缸，然后压住扁担这头，转身把另一桶水倒进水缸。
　　朵朵嫣然一笑：云鹏哥，这不单是个技术问题，关键要有力气，水桶不下肩要有力量控制才行。
　　云鹏说声“也是”，挑起水桶就走，朵朵取出手绢正要给他擦汗，云鹏摆摆手走出门去。
　　母亲看见了，对朵朵亲切的：朵朵，不是妈说你呢，你对云鹏也太热情了，要是长期这样，女人在男人面前就不值钱了。
　　朵朵嗔道：妈，看你说话难听的，什么女人男人的，我们只是男女同学。
　　母亲追问：那么以后呢？
　　朵朵认真地：我们永远都是同学，这该行了吧？
　　云鹏挑水进门，母亲不再吭气。朵朵帮着把水倒进水缸，递给云鹏一碗凉开水，在云鹏喝水的时候，朵朵迅速地取出手绢，擦去云鹏额上的汗水。云鹏说声“别太热情了，这样不好。”就挑起水桶出门去了。朵朵愣在那里：这是怎么了？都说不要太热情了，难道热情有错？
　　云鹏继续挑水，一直到装满水缸，还留了两桶水备用。朵朵笑笑：你这是服务到家了。
　　她们收拾好一口袋麦子，云鹏帮着扎紧口袋，装在板车上，拉起就走，朵朵紧紧地跟上。他们走进磨坊，这是农业社散伙以后村里私人开的第二家磨坊。磨坊的老板张光明笑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前边的人刚刚搭完磨子走了，你们就来了。这种新型的电磨子，干净卫生，磨面质量好，你们不需要动手，我一个人操作就行。
　　果然，张光明先把麦子称重，然后一人操作，不大一会功夫，就磨完100多斤麦子，面粉分别装进两个袋子，朵朵要交灶上一袋，家里留下一袋。朵朵给张光明付了加工费，张光明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是见钱眼开。
　　朵朵说：为人民服务嘛，人们不出村子就能磨面，你收取费用也是应该的。
　　张光明叹了口气：难得你能理解我们，我凑钱买了机器，还要贴上一个劳力，机器出了毛病，也得花钱维修。还不是为了供孩子上学，挣几个学费吗？
　　云鹏同情的：我们知道，光明叔也不容易，两个孩子正上小学，等到上了中学，花费就更多了。
　　正在这时，俊杰拉着两口袋麦子来了，朵朵笑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张光明把俊杰拉的麦子过了称，云鹏付了钱。俊杰说：哥，你帮朵朵姐送面粉回家，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
　　云鹏、朵朵拉着车子离开磨坊，正好碰见两个挖鱼塘工人拉着一车麦子来了。云鹏、朵朵相视一笑：俊杰可真会掌握时间。
　　云鹏说：这个光明叔虽然有点技术，在农业社里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跟着大家磨洋工，混天天，现在开个磨坊，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朵朵说：你刚才说的这一条也算是包产到户的好处，可以补充进《包产到户以后》文章里，材料越丰富，越有说服力。
　　云鹏笑笑：处处留心皆学问，就看你动不动脑筋。
　　说话之间，天空两朵形状奇特的云彩吸引住他们的视线。这两朵云彩被太阳朗照得晶莹透亮，洁白如玉，缓缓地向前飘动。前边的云彩大一些，一头仰起，一头下垂，活像一匹奔腾的骏马。后边的云彩小一些，伸着尖尖的耳朵，团着圆圆的身子，活像一只乖巧的兔子。朵朵说：云鹏哥，咱们做一个游戏，这两朵云彩每人选择一朵，不说大小，不说前后，只报出它像什么动物的名称。这样就可以看出各人的性格特点来了。
　　云鹏又仔细地看看云朵：我说，朵朵，你这个办法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选云朵的人，要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性格特点，却选一个与自己性格不相符合的云朵，也没法分辨。或者俩人选择了同一朵云彩，这样判断性格也未必准确。
　　朵朵思忖着：你提的倒也是个问题。那么你说，怎样做才能公平准确？
　　云鹏说：每人各说一句话，直接肯定对方性格相像的云朵形象特点。这句话必须要有两个相像才算准确，一是云朵形象像那个动物，二是人物性格特点像那个动物。这两者都能对号入座的就算赢家。
　　朵朵仔细地观察云朵形象说：云鹏哥，不能猜了，我太像其中一朵云彩的形象了，你一句话保险就能猜中，那样的话你又该打我手心了。
　　云鹏笑了：今天赢了不打手心了。再说我就算猜中一朵云彩，还有一朵云彩，你猜中了，咱俩就成了平局。
　　朵朵挺胸抬头做出一副勇敢的样子：云鹏哥，你先说。
　　云鹏指着后边那朵小点的云彩笑笑：朵朵像个可爱的小玉兔。
　　朵朵双手捂住眼睛：太好笑了，太像了，真害羞哇，我不要做可爱的小玉兔，嘻嘻......
　　云鹏看着朵朵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有点冲动，但是他竭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能有一点亲热的举动，还是那句老话：生分结长远。
　　云鹏没有靠近朵朵，而是向旁边挪了几步。朵朵听不见云鹏说话，也感觉不到云鹏的举动，等到她睁开眼睛看时，发现云鹏远远地站着，无动于衷的样子。朵朵的心一下子凉了，但随即就冷静下来，这样也好，还是云鹏那句老话，生分结长远。不能升温，就是这样保持低温才好呢。
　　就在朵朵冷静思考的时候，云鹏仰头观察着天边的云彩，朵朵猛然醒悟，是自己提出来要和云鹏哥做游戏的，为什么现在自己反而不言不语了呢？她于是振作精神，瞅瞅云鹏，指指天空大的云彩说道：云鹏哥，你就是那奔腾的骏马。
　　云鹏兴奋地笑着：好，生命不息，奔腾不止。
　　朵朵也兴奋起来，看天空的云彩时，似乎起风了，小云朵漂浮的速度加快了，和大云朵渐渐地靠近，朵朵高兴地说：小玉兔追上骏马了，他们并肩前进了。
　　他们几乎同时喊起来：玉兔加油，骏马加油！
　　云鹏回到磨坊，他家的麦子刚刚磨完，俊杰告诉他：哥，我装了一袋稍微白点的，留在家里吃。其余三袋是一般面粉，交学生灶的。
　　云鹏把四袋面粉一一检验说：没问题，差不多，验收过关了。
　　云鹏、俊杰拉着面粉回到家里，吃了饭就忙着准备行李。母亲说：孩子，夏天出门要带腊月衣，别怕麻烦，何况现在到九月了。天变一时，一场秋雨一场寒，你们把毛衣毛裤、棉衣棉裤都得带上。
　　云鹏说：毛衣毛裤可以带上，棉衣棉裤不需要，跑起步来把人能热死。
　　俊杰说：我也不要棉衣棉裤，穿上太累赘了。
　　父亲说：你们就是犟。难道忘了，去年下大雪，我给你们送棉衣，你们一个个冻得缩成一团，直打颤。那么大的教室里，只有一个炉子取暖，不穿暖和咋行呢？
　　父亲、母亲说来说去，弟兄俩只决定加一件棉衣。母亲叹口气：唉，我这腿就是小时候受风寒得的老毛病，可那是旧社会，家里穷得没吃没穿，只能穿一条单裤过冬。可你们这是何苦呢？有棉裤，烧得穿不住。唉......
　　云鹏安慰母亲：妈，别难过，你给我们打的毛裤厚实，暖和得很，我们带上。
　　俊杰劝说母亲：妈，冬天要是到了，我秋裤上面穿上毛裤，再套上厚厚的牛仔裤，保证暖暖和和，一点也不冷。
　　母亲有了点笑容：记住，天冷了一定要把毛裤穿上，绝对不要只穿条单裤耍楞娃了。
　　俊杰来了个立正敬礼的姿势：妈的命令，一定照办。
　　母亲疼爱地笑着：油腔滑调的。
　　晚饭吃的花卷、玉米糁子、凉调黄瓜，云鹏说：我最爱吃的就是妈做的花卷、玉米糁，就是凉拌黄瓜也是妈调的有滋有味。
　　母亲乐滋滋的：我云鹏当了个班长，能说会道了，学会巴结人了。
　　云鹏笑笑：实话实说嘛。
　　晚上，母亲打开床头的箱子，取出一个油漆的老式木匣子，打开木匣子，取出一个人造革的钱包，拉开钱包，是一层一层钱夹，大钱小钱整整齐齐地分层装着。母亲问清楚云鹏、俊杰上学需要的费用，然后一张一张数给他们，清清楚楚，毫不含糊。
　　俊杰笑嘻嘻地：妈，你脑子这么清楚，我想混几张零花钱都不行啊。
　　母亲认真地：孩子，妈也年轻过，偶尔也想吃个零嘴，不过咱们这是一笔归一笔，算清正常费用，再给你们加零花钱。
　　云鹏说：妈，我们不要零花钱，俊杰是和你说着玩的。开学以后，我领到困难补助、勤工俭学费、奖学金，自然就有零花钱了。还能填补以后的生活费用。
　　母亲激动的：难为我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