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 传销

　　“嫂子，嫂子咱打羽毛球呢！”她边跑边喊一直跑到前院堂屋里。里间里却传来黄健的声音：“柳桃，你嫂子又走娘家去了。”
　　柳桃钻进里间，见黄健正躺在床上半醒半睡。
　　“大哥，咱打羽毛球去呢！”柳桃说着掀开了黄健的被子。黄健仅穿了一件内裤，情景极其尴尬。柳桃居然抱着被子，哈哈地笑了起来。
　　黄健着急地说：“柳桃你这是干什么，还我被子。”
　　柳桃才把被子还给他走出了里间。黄健边穿衣服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丫头片子。”
　　在院子正中央，黄庆与柳桃一组和黄健对打。黄健是在学校练出来的打羽毛球高手。他沉着迎战，一二十个回合下来，一次也没有失手。柳桃东奔西跑，汗水把头发都沾在了面颊上，两腮显出红晕来，犹如娇艳的桃花，惹人怜爱。无论她怎么跑，那羽毛球还是常常落在地上。她喘着气对黄庆说：“大哥真厉害，每个球都能接住。”
　　柳桃最坏习惯就是“睡懒觉”。她床头上放着小闹钟，响铃时间定的倒很早，可是闹铃把她惊醒后，她蹙着眉头关死闹铃后躺下继续睡去，常常连早饭也不吃，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多钟。黄福超说：“这与不定闹铃有什么区别啊！”黄庆的爱好是打麻将，常常是外出打到深夜才回家，单爱英考虑到孔荷的态度，把黄庆和柳桃调到了后院堂屋里西间里。
　　第二天，黄健接到了董明英父亲的电话，说是让黄庆和其父亲到他家去一趟，商量一下黄庆与董明英订婚的事项。黄健来到后院，在柳桃不在场的情况下转告给了黄庆和黄福超，便回到了前院，他仅做一个传话人，为前程日夜焦虑的黄健是没有精力过问这些事情的。
　　柳桃仍按惯例睡着懒觉。在东屋里，黄福超对黄庆说：“你看怎么办？”
　　黄庆点上了一支烟，眉头蹙成了疙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黄福超接着说：“你看这小丫头片子，能行吗？不懂一点事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可不想看到咱黄家出一个这样的媳妇，坏了黄家多年的门风。再说她娘家可能还找着她呢！不知道哪天被找走，董明英也被错过了，可有后悔的。”
　　黄庆说：“那明天，咱到她家去一趟看看情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把柳桃打发走；如果不顺利，那就还要她，做两手准备。”
　　第二天，黄庆和黄福超衣帽整齐，准备出发了。柳桃问：“黄庆，你去哪里？”
　　黄福超说：“要想在这个家，就好好的，否则就滚。”
　　黄庆说：“不准再吃好的，睡懒觉，否则就滚。”
　　柳桃眼泪汪汪地说：“黄庆和爸这是怎么了？我知道，我一定努力做到。那能告诉我你和爸这是去哪里？”她突然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境，难道要应验了吗？
　　黄庆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下说：“一个远门的表哥，今天结婚呢！我和爸去参加他的婚礼。”
　　柳桃才松了一口气说：“我也去吧！”
　　“你不能去，这个表哥结婚的场面比较大，一些包括计生办的人员都可能去参加，咱是非法婚姻会被罚款的。再说有可能碰到万大国，会更麻烦。”
　　“那我在家等着你，可别忘了给我捎喜糖。”柳桃说。
　　黄庆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便出发了。
　　柳桃在期待中整整等了一天，也未见黄庆和黄福超回来。可怜的柳桃一夜没有合眼，天亮便起床了，她忐忑不安地来到前院。前院里，黄健与孔荷也刚刚起床正在洗刷。柳桃脸色娇红，眼泪汪汪地问：“大哥，嫂子黄庆和爸怎么还不回来啊！这表哥的婚礼一天不就举行完了吗？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不会是找董明英去了吧！”
　　黄健说：“不是。那个表哥家路途遥远，当天回不来。”
　　柳桃才半信半疑，焦躁不安地回到后院。
　　孔荷的心也不平静起来，对黄健说：“健哥哥，我却同情起来柳桃了，同样是女人，受这种欺骗，难道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为什么女人就应该受你们男人的欺骗呢？诱拐她的是你们男人；强奸她的是你们男人；嫌她不干净败门风的也是你们男人……”
　　黄健说：“咱好像无能为力管这些了。”
　　直到天黑下来柳桃才见黄庆与黄福超回来了。柳桃上前问黄庆：“给我捎的喜糖呢？”“人家没给。”黄庆笑道。
　　“那就算了，一下子两天，我还以为你找董明英去了呢！”
　　“哪会呢！有你了，我还找什么英呢！只是路途远。”黄庆说着谎话，耳边似乎还响起董明英冷漠的语音：“我可没时间陪你们，我要上班去了。”
　　原来黄健接的电话仅是她父亲的想法，并不是董明英的意愿。董明英移情别恋了……按父子俩商量的计划，先暂时要着柳桃，总比没有媳妇强。
　　
　　“喂，哪位？”黄健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问道。
　　“还认识吗？我是王英峰。”话筒那端传来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
　　“什么？你是王英峰。”黄健激动地叫起来，“王英峰，你现在干什么呢？现在在哪里？”
　　“我现在在海口做服装生意啊！”王英峰答道。
　　“你不是在新疆了吗？”
　　“人是活的吗？再说男人应该有点自己的事业。”
　　“我能不能到你那里找点事做？”黄健问道。
　　“欢迎你来。”王英峰竟爽快地答应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
　　“最好最近就来，来时给我打传呼9500-1313125。”
　　“好，谢谢你。”黄健放下话筒兴奋起来，“我有门路了。”黄健向母亲宣布好消息。
　　孔荷已怀孕六个月，面对生存的压力和母亲多次失望的眼神，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不知路在何方。孔荷劝了他一会儿，便无奈地离开前院往后院走去。这时他竟接到了王英峰的电话。
　　黄健接到王英峰的电话后，顿时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他告别了孕中的妻子和母亲踏向了南下的列车。到达广州，又转乘到湛江的汽车，然后又坐轮船往海南岛驶去……
　　黄健下船后与等候多时的王英峰相拥相抱。老同学久别重逢，都异常激动。王英峰叫了一辆出租车，不一会儿工夫，出租车在一栋民楼前停下来，黄健跟着王英峰一气登上四楼，这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大厅里一张简易饭桌，墙根放着煤气罐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旁放着一半切后剩下的白菜。室内没有床，地板上铺着凉席，上面铺着被褥，被褥是卷起来的，墙角丢着两本书。黄健拾起来翻了翻是一本《方和圆》与一本拿破仑希尔的《成功学》，其中一间屋里靠北墙放着几个背包，估计里面是一些衣服和日用品。
　　“社长，坐车累了吧，先睡一会儿，喝点水。”王英峰一边倒水一边说。
　　黄健接过来一杯水，心想王英峰到底是干什么服装生意的，也许做生意就那么艰苦吧，我黄健又能干点什么呢？
　　“这是新疆吐鲁番的葡萄干。”王英峰递过来一个方便袋说，“尝尝吧，正宗的土特产。”黄健吃了几粒，只是甜也没有吃出与本地有什么区别来。
　　黄健也许太累了，他躺下不久便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已到吃饭时间了，饭桌上摆了不少菜，其中一盘是猪头肉炒白菜，其余的则是素菜了，主食没有馒头，每人一碗热腾腾的大米饭，桌中间一盆海带汤冒着热气。
　　饭桌旁除了王英峰又增加了两位男士和两位女士，他们都热情地给黄健说话，有的叫“黄哥”有的叫“黄弟”，黄健面对这种优待，更不自然起来。王英峰指着一位约1.8米高的男士说：“这是刘哥。”这位刘哥主动向黄健握手且自我介绍说：“我叫刘来伟，黄弟弟，咱是老乡。”通过这种方式交流，黄健还知道另一位男士叫安应军，两位女士一位叫赵俏丽，另一位叫李杰。
　　吃完饭，王英峰说：“让刘哥带你去听一堂做生意的培训课吧。”
　　黄健没多考虑便跟着刘来伟来到附近一座楼上，推门来到一间屋里，屋里人声鼎沸，十几个人有的坐在地板上，也有的坐在小板凳上，其中一人在前面表演节目，一人在旁边当主持人。黄健刚坐在小板凳上，刘来伟自然大方地走向前面与主持人握了握手，声音洪亮地说道：“下面由我的新朋友黄健闪亮登场。”黄健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下面十几个人一起鼓起掌来，黄健怯生生地走到前面，用连自己都难以听见的声音介绍了自己，又唱了一首歌，就像一个答错问题的小学生一样下去了。
　　刘来伟说这是“开心一刻”，下面是正式培训课程。果然一位大约20岁的女子开门进来，自我介绍后，滔滔不绝地讲起课来。黄健没有完全听懂什么，似乎是销售一种产品，怎样优惠让利等。
　　下午又换了一人讲课，题目是“心理素质培训”内容似乎全是成功学上的东西。
　　听完两堂课，黄健被王英峰带到一条小河岸边的草坪上谈心。翠绿的草坪一尘不染，茂盛挺拔的椰子树上挂满了足球似的椰子，天格外的蓝，微风吹来，让人感到阵阵凉爽和惬意。
　　“你到底干什么服装生意？”黄健不解地问。
　　“你没有听出来吗？”王英峰的目光没敢注视黄健，目光通过厚厚的镜片在凝视一根青草。
　　“你告诉我你干得什么？别神神秘秘的了，凭咱俩的关系……”黄健有点着急地说道。
　　“我如果实话告诉你，你可别发脾气。”王英峰扶了扶眼镜框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生意，我是在搞网络销售事业，是刘来伟刚刚把我约来一个月。”
　　“原来如此。”黄健冷笑着强压着火说：“都是需要什么条件”
　　“须交6000元钱‘签单’买一份产品加入公司，这产品是名牌，然后约朋友再买产品，朋友再约朋友，网络逐渐增大，约一个朋友签了单有500元的提成。”王英峰说这些时，目光一直望着潺潺东流的小河水。
　　“王英峰，我算看透你了，你连最知心的朋友都欺骗，你无耻！这是传销你搞传销，为什么骗我？！”黄健边发火边起身便走。王英峰起身便追，上前就拉他。“别拉我，我嫌你脏！”黄健甩开他的手继续前走，王英峰又上前拉他。“王英峰，回家吧，这是人骗人的勾当，我劝你早点回头。”黄健平下气耐心地低声说，他见老同学眼里含着晶莹的泪花。想起同学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的心酸酸地难受。
　　这时刘来伟从对面走来，温和地对黄健说：“弟弟，咱不谈这些，就算你来旅游一趟，咱朋友团聚一下总可以吧！”
　　“我不配与你这些人做朋友！”黄健愤愤地说道。
　　黄健从楼上拿下来行李扛着往前走，王英峰在后面跟着不知所措。
　　“黄健弟弟，有个人要见你，你见见她再走不会后悔的。”刘来伟在楼顶上两手做话筒状向下喊道。
　　黄健本能地停下来，闷闷地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低着头点着了一支烟。心想他能让我见谁呢！
　　突然，黄健感觉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抬头一看，却楞住了，眼前却是欧阳俐，这一切似乎都在梦中，但毕竟这是事实。
　　“健哥哥，楞什么呢？不认识了！”欧阳俐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甜美；她依然像美丽的荷花展现在他面前。
　　“哦，欧阳俐，真的是你吗？”黄健好象从梦中惊醒。
　　“不是我，还能是谁？走，上楼。现在让叫你走，你能走吗？”欧阳俐说着帮他拿起行李就走。
　　黄健跟着欧阳俐往前走，一切似乎都是在梦中，他不敢相信留下一封信就消失的俐妹妹却在此相逢，也许人生就那么奇妙。
　　楼上大厅里，欧阳俐早就摆好了一桌菜，其中还有一盘烤鸭，地板上还放着一捆啤酒。黄健神色恍然地坐在桌前，欧阳俐热情地给他倒满了一杯啤酒。二年前那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如今变成了一位娴熟稳重的大姑娘，高高的胸部透着青春的气息。
　　“健哥哥咱久别重逢，我先敬你一杯。”欧阳俐说道。
　　黄健恍惚地举杯一饮而尽。
　　“健哥哥，二年不见，我变了吗？”欧阳俐泯了一口酒说道。
　　“你仍然很美丽，但口才和社交能力变强了，不像当年的小女孩了。”黄健一边夹菜一边说。
　　“哦，当年书生似的健哥哥也变得会说话了。”欧阳俐说完仅接着一阵清脆的笑声。
　　“有赖禾月的消息吗？”黄健试着问道。
　　“给她通过一个电话，她说她恨你一辈子，永远都不会见你，你怎么她了？”
　　“现在有她的电话吗？”
　　“是一个座机号，现在变成空号了，估计掐了。”
　　黄健低下了头，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呢！黄健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个滋味。
　　不大工夫，一捆啤酒就出现了五个空瓶，黄健感觉飘飘似仙了……
　　欧阳俐也脸色绯红地说道：“健哥哥，那时我太单纯了，居然为了和赖禾月的友情，放弃对你的爱，现在也许晚了。”
　　欧阳俐没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
　　“别喝了，你喝多了。”黄健上前扶摇摇晃晃的欧阳俐，欧阳俐猛得趴在黄健肩膀上大声哭起来。
　　黄健把她扶到室内椅子上，他如在梦中，欧阳俐紧紧地搂住黄健的脖子，黄健还是本能地推开了她。
　　“健哥哥，这确实是一次伟大的商机，你一定加入网络中来，等到咱的网络发展起来，就成功了。”欧阳俐轻轻地推开黄健的手说道。
　　黄健为难了，加入网络6000元资金可难凑，家庭一直很困难，黄健想起家中的情况和自己的处境，父母和怀孕的妻子是很难凑够6000钱的。
　　欧阳俐见黄健发愣，开导说：“干网络很赚钱，假设你一月发展两人，两人发展四人，这样下去以2为公比的等比数列，一年发展2000人，你的工资将不低于10万，一年最少能赚40万，你再听几堂课了解一下吧。”
　　以后的几天，黄健除了听课就是和欧阳俐谈谈心，逐渐快乐起来，特别课前的“开心一刻”，他主动表演节目了，还当了两回主持人。
　　“娘，家没事吧？”黄健拿起话筒拨通了家的电话。